第二天颜航中午和下午饭点没来得及去找虞浅, 因为老谭给他发消息,房子落户那些事还得去市里警察局办个手续,所以他基本一天都在忙活, 只是匆匆给虞浅打了通电话交代情况, 各自忙各自的。
原本想着晚上回来早, 去披萨店找他,两人再一块儿散步回来,结果又收到田飞兰的消息, 田飞兰不知道从哪儿弄回来一条大脆皖,说是晚上片了打边炉, 一定要颜航回来。
所以他只能转道提前回趟家, 打算吃完饭再去找虞浅。
快到饭点,颜航给虞浅发了消息,虞浅没回复, 想着他这个时间应该在店里忙着, 颜航也没在意。
打边炉确实算是一道大菜, 尤其是脆皖难得,这种鱼一斤能卖到大几十,因为是在饲养池子里专门喂着春蚕豆长大的鱼, 无刺, 肉质又紧又实, 吃起来脆爽弹牙, 是台东人眼里不可多得的美食。
田飞兰从中午就开始准备起来了,买了豌豆苗、娃娃菜和水豆腐这些,把鱼刮鳞去腥分片, 到晚上热气腾腾煮了一大锅浓白的鱼汤。
小漂亮馋得哈喇子流了半碗,端着她的儿童塑料小碗就要颜航给弄调料吃。
一家子难得吃这么一顿丰盛的晚餐, 宋绘心还特意翻箱倒柜找出一瓶有年头的白酒,几个大人一人倒了一杯。
田飞兰围着围裙上菜,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看见宋绘心倒酒,笑道:“我一看在家里面喝酒就想起老颜和老宋,这俩最好喝酒,有时候我给他俩炒一盘花生米,哥俩边喝边唠能吃半宿。”
“哎呦快别说了,想想我都烦。”李燕在旁边笑着接话,假装烦躁地皱鼻子,“每回我家老颜在你那喝完酒回去,一身臭气,进屋就媳妇儿子的叫,不搭理他就坐地上嗷嚎,烦得要命。”
“老颜老跟个老小孩似的,我看他还不如你家航子成熟。”田飞兰说。
“我颜叔多粘老婆啊。”宋绘心捂着嘴笑,看了眼颜航,“不知道咱们航子以后结婚粘不粘媳妇儿。”
“我啊。”颜航愣了愣,笑了,“可能吧,我觉得我也挺粘人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挺粘虞浅的。
颜航挽了袖子,正在桌边调蘸料,听两个小老太太聊天,会心一笑,他挺喜欢听她们这样聊一聊过往,这样带上美好滤镜洒脱地回忆往事,才代表真的放下,开始充满希望朝前看,只是将过去的亲人永远定格在记忆最美好的深处。
尤其是李燕,这段日子在她面前提起老颜已经不会惹得她发病了,有时候她自己想起来,还喜欢跟颜航唠叨唠叨过去的事儿,精神状态仍然稳定,治疗效果很显著。
过去颜航觉得烦闷无比,纠缠拖累他的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他还有个特别特别喜欢的男朋友,生活真是美好又灿烂,再活个一百年也愿意。
等到火锅全都准备好,玄关的门开了,宋绘智从外头回来,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从进来开始整个人就环绕着一种隐隐的兴奋,甚至还特别有兴致地凑到桌边看了眼准备好的食材,没有着急钻进自己“考研圣地”。
“回来了儿子。”田飞兰说,“洗手吃饭了,又去图书馆了?”
“没有,还是跟那帮警校的玩儿去了,他们今天休假,找了个台球厅,邀请我去打两杆。”宋绘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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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最近还老跟他们聚。”宋绘心分着酒,看他一眼,“喝点吗,二智。”
“可以,反正今天高兴。”宋绘智哼了声,搓着手坐在桌边,眼睛发亮,“妈,姐,我打听出来个内部消息!”
“什么消息?”田飞兰被他语气逗乐了,“哪个市场猪肉降价了啊,告诉我,我趁着去买点。”
“不是。”宋绘智啧一声,“这消息可是我可劲儿给那帮警校的灌酒,吃了好几顿,里里外外套话才得出来的内部消息。”
他身子凑上前,看着围坐一圈的一家人:“我打听出来通风报信害死我爸的那个和尚真名叫什么了。”
颜航搅拌麻酱的手倏地停住,筷子狠狠戳过碗底儿。
“虞、深。”宋绘智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在这一刻,仿佛他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桌上几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颜航有点心虚地低着头,这个消息他早早就知道,却完全没有想要拿出来告诉家里人的意思,他之前已经打定主意,虞深是和尚这件事他就烂在肚子里,自己扛着就完了,他不会拿出来招惹其他人心烦。
再说,他潜意识里,不想让自己家里人因为这事儿而对虞浅有什么偏见。
他没想到宋绘智也很快得到了消息,还是以这样迅速直接的方式。
颜航觉得有些烦,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刻意隐瞒掩藏的秘密又被人翻出来公布于众,局促、不安,更多还是担心虞浅。
“二智。”没想到这回第一个训斥他的人居然是田飞兰,田飞兰很少做出现在这样的表情,圆润有肉的脸上此刻收拢住所有笑容,嘴角向下,满面怒容,她将手里的盘子扔在桌上,咚一声。
“妈真得说你了,你现在这个关键阶段,不把时间精力放在备战考研上,天天挖门盗洞的去研究这些过去的事儿,是要干什么?”田飞兰又拍了下桌子,“一家人一天供你吃,供你喝,供你没烦恼的在家学习,你就天天干这些个有的没的!”
颜航和宋绘心对视一眼,都没敢吱声。
宋绘智被劈头盖脸训一通,脸上原本洋溢的喜悦渐渐冷却,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这田飞兰,说道:“妈,你突然发什么火。”
“二智。”李燕犹豫着,帮着说话,“这事儿你确实做得不对了,老谭都说了,这些是内部机密,你不该打听的,让他们做警察的难办。”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燕姨。”宋绘智瞪着李燕,“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二智,我们都不想知道。”宋绘心叹了口气,语气还是一样温柔却凝重,“姐跟你说了很多次了,往前看,往前看,我们能有今天的日子都不容易,好好珍惜当下,该干什么干什么,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打听呢?”
“你们不恨吗,你们就这么洒脱?”宋绘智向后退一步,像是第一天认识桌上这一圈人。
小漂亮在一边不敢说话,靠在颜航大腿上,小心翼翼观察大人们,在她这个年纪,甚至都不能理解什么叫“恨”。
“恨有屁用森*晚*整*理。”田飞兰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抽在宋绘智后背上,“恨恨恨,我他妈恨死了,但恨半天有屁用,知道那畜生叫虞深有屁用,每天一睁眼一家这么多口人就等着我要吃饭,我全他妈恨得了,什么活儿也别干,你们都饿死。”
“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收心学习,这是最后一年了,考得上考不上,都得给我个交代。”田飞兰白他一眼,摔摔打打去厨房了。
颜航低着头,缓慢搅拌麻酱,若有所思。
“好好好,你们都牛逼,都心胸开阔。”宋绘智气得脸色煞白,突然冲着颜航:“你呢?”
颜航挑了下眉,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宋绘智质问的有些心虚,说一句看开点很容易,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实里也绝没有菩萨到真能放下仇恨。
要不然他不会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差点把虞深当场打死报仇,但是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他当然选择放下,因为舍不得虞浅,也因为实在珍惜这段平静幸福的日子,不想再惹起事端。
“嗯,放下了。”颜航平静地说。
“都牛逼,都牛逼。”宋绘智气笑了,连着点了几下头,转身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唉,二智,要吃饭了。”宋绘心忙叫他。
“滚吧滚吧。”田飞兰从厨房冲出来,气得胸口直喘,“咱们吃咱们的,不管他。”
可能因为脆皖火锅确实难得,也可能因为桌上剩下的这几个人看法都是一样的,所以吃晚饭的心情没有被宋绘智耽搁,该吃吃该喝喝,颜航闷头吃着鱼肉,偶尔给小漂亮挑出大刺儿喂她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不愧是号称淡水鱼中的水中贵族,满口胶原蛋白,真好吃。
因为宋绘智不在,原本准备一整条下火锅的脆皖还剩下小半条,颜航帮着田飞兰收拾碗筷的时候看到了,犹豫了下,问道:“干妈,剩下的鱼明天就不新鲜了,你能不能给我?”
“你要干什么?”田飞兰诧异看他,“还没吃饱?”
“不是,我想拿去,给我个朋友尝尝。”颜航有点磕巴。
“哦,可以,就是我已经砍了一半了,剩下这小半条拿去送礼,不寒碜么?”田飞兰找了个塑料袋帮他装起来封口。
“没事。”颜航笑了笑,“熟得很,不嫌弃。”
“那我先给你放冰箱里头,你自己要送自己拿。”田飞兰说,“不过得快点,这玩意儿最好不隔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我一会儿回学校就带走。”颜航点头。
吃火锅收拾起来很费时间,等到帮田飞兰收拾完汤汤水水,洗完碗筷,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钟,颜航一手拎着垃圾,一手拎着半条脆皖出了家门,乐颠颠去找虞浅。
已经一天没见到这老男人了,怪想他的。
勾人的狐狸精。
烦人的要命。
走到虞浅家门口,老远就听见露天水池开着水龙头,虞浅已经从披萨店回来,正在水池边洗衣服,长发随晚风飘动。
“我回来了。”颜航跨过耻辱门找他,笑了笑,把鱼放灶台上,“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嗯?”虞浅瞧着有些心不在焉,好半天才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来了呢。”
“开什么玩笑,我都给你发消息我要过来,肯定会来啊。”颜航从身后抱着他的腰,下巴搭在虞浅肩膀上,在他颈窝狠狠吸了一口,“这一天天的,想死我了。”
“大丽姐可在呢。”虞浅轻轻笑了声,屁股顶了顶他的大腿根。
“别瞎动,我憋了两天了,一碰就升旗。”颜航在他屁股上惩罚似的使劲儿揉了一把,“我给你带了半条脆皖,你看看怎么吃。”
“好东西啊,正好,大丽姐刚才还嚷嚷要吃夜宵。”虞浅看了眼鱼,“我做个干锅脆皖给你们当夜宵吧。”
“靠。”颜航乐了,“我在家吃过饭来的,刚才觉得我快撑吐了,你一说你要做,我瞬间觉得还能再吃两口。”
虞浅笑得肩膀抖了抖,转回身在他嘴角亲了下:“嘴甜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