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虞浅站在晚风深处, 歪头看他。
“什么什么。”颜航瞥他一眼,到现在才平顺了一路跑过来的气,“我说你哥的工作我来找, 我刚想起来, 他们公安系统有给出狱人员提供的临时工作, 用来帮助他们过度和适应社会的,可能辛苦一点,赚的钱少一点, 但是应该能很快申请到,苍蝇腿也是肉, 先干着呗, 再慢慢找其他工作。”
颜航已经在琢磨有空联系联系马兴,看看他手里还有没有这种社会义工的申请表,帮着虞深递上去, 好歹讨个工作先做着, 就能解决虞浅发愁的这事儿。
面前突然凑近个影子, 他刚一抬头,就看见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扶着他的肩膀,分开两条腿, 搂着他的脖子面对面跨坐在他大腿上。
“你能不能注意点社会影响。”颜航心虚看了看四处, 怕虞浅掉下去, 手拖着他的屁股和后腰。
“我管他们呢, 就是想抱你了。”虞浅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低声一笑。
“唉。”颜航也不能把他扔下去,换了个坐姿, 像平时抱着小漂亮那样抱着虞浅,只是这货的腿实在是长, 只能以一个不舒服的姿势弯折着。
就这样老狐狸也不撒手,就黏他身上。
“好在这附近没人。”颜航叹口气,“你这姿势...”
“像野战。”虞浅说。
“你也知道。”颜航白他一眼。
虞浅脸皮比他厚得多,枕在他肩膀上就笑,笑得身上一抖一抖,因为他们的胸膛正紧紧相贴,颜航都能感觉到虞浅笑起来时胸腔的共鸣。
颜航被他弄得也挺想笑,想张嘴问问这人发癫到什么时候愿意从他身上下来。
肩膀上忽地蹭过一阵湿软酥麻,虞浅的手轻轻勾着他的领口,扯开露出右边锁骨肩膀一片皮肤,在颜航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他已长发垂落,低头张嘴,一口咬住小酷哥的肩膀。
“嘶——”
颜航倒吸一口气,虞浅没用劲儿,倒不是多疼,而是这样的触感让他无法适应,但凡换个人,或者在虞浅心情正常的时候,他现在肯定已经猛地跳起来就动手,把这人从他身上掀开然后再暴揍一顿。
怎么能动手动脚,还连啃带咬的呢。
虞浅只是轻轻用牙嗑出了一道红印子,便抬起头,双手抚过凸起的喉结和流畅的下颌,最后捧起颜航的脸,指尖温凉。
小酷哥还是不大习惯这样亲昵的触碰,眉头微拧,仰视坐他怀里的老男人。
“颜小航,你还记不记得管闲事折寿这话啊。”虞浅笑了笑。
“记得。”颜航看着他,“曾经是我的人生格言来着。”
“现在呢?”虞浅垂着眼睫,对上他的视线。
颜航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他,以前就觉着这人的眼睛长得漂亮,五官一眼看过去一下就能记住这双眼睛。
“现在。”颜航扭过脸,别开视线,有些无奈:“都不知道折多少寿了。”
虞浅轻声笑笑:“你说你一天到晚管这个管那个的,往自己身上揽包袱,担责任,你就不怕被我彻底缠上,让你管一辈子啊?”
“你这么大本事能缠我一辈子呢。”颜航叹了口气,“这事儿对我来说不难,既然已经想到办法了,举手之劳,能帮就帮了,你不用放心上。”
虞浅的手不大老实,他搂着颜航脖子的那只手正轻轻拽着他脑后的碎发。
“那我真让你管我一辈子呢?”虞浅轻挑眼尾。
“那就...管呗。”颜航只犹豫了一下,认命似的叹气道,“反正我这人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我都管了那么一大家子了,就连大丽姐我都管了,还差你这么个倒霉玩意儿。”
虞浅没再说话,唇角再次勾起他特有的笑意,目光落在颜航的唇瓣上。
颜航猜不透这人要做什么,紧张的滚了滚喉结,他的耳朵又有些发起烫来的趋势,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眼看着节奏再次被老狐狸带着走,他伸手将虞浅推开。
“行了,下去吧,腿都给我坐麻了。”
虞浅笑着从他身上滚下去,退后一步揉了揉肚子。
“颜小航,我饿了。”他说。
“走吧。”颜航站起来,双手插兜,右腿被麻得跟摸了电门似的,“这附近有个美食城夜市,带你吃点东西去。”
“想吃肠粉。”虞浅凑上来,也不管颜航同不同意,把自己的小臂挎在颜航弯折的臂弯间,冲他假笑了一下,“还有,没带钱。”
颜航带着他走,气笑了:“我付。”
夜市还没收摊,穿过一溜特色臭豆腐和铁板鱿鱼,终于找到一家卖肠粉的摊子,老板两个小铁铲子舞出残影,跟小说里大侠似的左右开弓,砍瓜切菜。
“要点什么?”老板问。
“最豪华的。”虞浅眯着眼睛,“加个生炸肉虾。”
颜航听得诡异,看了眼小车的招牌,上面写着。
生炸肉虾
菜鸡沫仁
蛋香
菇
“文盲。”他笑起来,“竖着念。”
“哦。”虞浅重新念了遍,“那要生菜虾仁,还要肉沫,再加个炸蛋,不要辣,多放点生抽,香菜葱姜都要。”
“买的真够豪华的,能加的都加了。”颜航点开微信给他付款。
“饿了,晚上没吃。”虞浅说。
老板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把虞浅点的这堆东西全部塞进肠粉那透明白皮里面,做出来的粉儿赶上小半本书那么厚,在上头撒上葱花香菜,最后浇上蒸鱼豉油和生抽,边上摆一条芥兰菜心,齐活。
虞浅接过来捧着,颜航抽了双一次性筷子拆开递给他。
“啊,宣。”虞浅咬了一口,发出感慨。
颜航看着他埋头吃肠粉的样子,就想起很久以前站在菜市场,虞浅跟他说,因为小时候总是吃不上,所以才会无比羡慕那些把肠粉当早餐每天吃的人。
那时候的虞浅也是这样摸爬滚打,跟着虞深辛苦讨生活么?
是个很叫人心疼的人。
“心疼我?”虞浅吃了几口,抬起头看见颜航正盯他沉思。
“你是不是会读心术。”颜航回神。
“你特别好猜而已。”虞浅笑了笑,“你什么都写脸上。”
“那你能猜到我现在在想什么吗?”颜航看了眼手机。
“什么?”虞浅咬着芥兰。
“是我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门禁。”颜航斜他一眼,“我要是赶不回去,你那边又借宿不了,今天就得在外面流浪。”
“流浪吧,一起啊,走到天亮啊!”虞浅捧着碗,又开始发神经。
“神经。”颜航泼他冷水,“你明天上班。”
“所以明天还能见面吗?”虞浅吃得速度不慢,转眼已经见底。
颜航撇嘴:“明天,后天,大后天,都能见面,别说的跟我死了一样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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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话真的很晦气。”虞浅又不知道捡到什么笑点,把手里的肠粉盒扔在垃圾桶里,抬手抹了抹嘴,“回吧,颜小航,骑车不犯法的话可以骑个车。”
“知道了。”颜航有点好笑地看着他。
他们再次走回刚才约定见面的街心花园,一个往前,一个往回,截然不同两个方向。
“找得着路吧。”颜航抬手指着远处,“前面路口右拐,看到岔路口接着往前,第一条巷子走进去就是你那个放路标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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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担心这脑袋不好使的找不到地方,还在这尽心尽力指路,结果虞浅根本没听,偏过脸一直盯着他看。
“我脸上有地图?”颜航皱眉,“看路行不行,一会儿又回不去家。”
“我在想。”虞浅抿唇,打量着颜航的眉眼,真的深思起来,“我要和你是一家人就好了,每天晚上都回一样的地方,这样就不用老是跟你说拜拜。”
这句话说出来,颜航就恨他没有虞浅那种一眼看透他的能力,没办法看透此时此刻发出这样感慨的老男人在想什么,小酷哥的心像一池平静的水,被虞浅扔了块大石头进去,咚一声,溅起层层水花,许久许久都仍然荡着圈圈涟漪。
“走了!”虞浅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朝九堡铺的方向去。
颜航有一瞬间想跟着他一块走的冲动。
走啊,去流浪,走到天亮。
走啊,做家人,不说再见。
虞浅走到下一截人行道,背影停在路灯下,垂着肩膀,懒洋洋回过头。
颜航插着兜,还在原地目送他,浓眉微拧,晚风吹起额前黑发,也吹起衣摆,身形潇洒挺拔。
“舍不得啊?”虞浅提高音量,朝他笑。
“我找共享单车。”颜航很淡地笑了笑。
“慢慢找吧。”虞浅吻了吻自己的手,朝他比个飞吻,“没死的话,明天见。”
“行,我争取活着。”风大了些,颜航只能用喊的。
他和虞浅这对话极尽诡异,得亏现在是半夜没人,这要是街心花园有个老头老太太的,这大半夜能吓出个好歹的。
终于再也看不见虞浅的背影,颜航才扫了个共享单车,朝着学校一路骑回去。
骑着车速度快,夜晚风凉,他没拉上拉链,任由风将他的外套吹得飞在身后,跟个披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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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着脑门,让小酷哥的思路变得格外清醒,他现在非但不困不累,整个人正处于一种兴奋激动的状态。
他好像可以也愿意答应虞浅的恋爱邀约。
对这个老男人负一辈子的责好像也并没有那么不情不愿,他天生就是管事的性格,生命里的这些人,他在意的,他爱的,他想保护的,就算嘴上再嫌烦再嫌累,他还是想极尽可能把自己能给的所有爱都毫无保留的递上去。
老颜说,这才是个男人,能扛事儿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