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面水声哗啦, 颜航坐在刚才虞浅坐的沙发上,浑身的血还莫名其妙滚热着,恨不得靠体温蒸干身上的湿衣。
那种他不明白的情愫又开始作祟, 连个前因后果都找不出来。
回忆着刚才他对虞浅做出的行为, 颜小航两手抓着头发, 愤恨、尴尬,又有点隐隐的兴奋。
他就像个五仁馅的月饼,乱七八糟的调料一样不少。
门锁拧开, 虞浅把毛巾顶在头顶,穿着颜航的白T恤和黑运动裤从里面出来。
“我发现你的衣服不是黑就是白。”虞浅说。
“嗯, 我只穿这两种, 比较酷。”颜航目不斜视从他身后经过,闪身进了卫生间。
隔着磨砂玻璃门,虞浅的身影杵在门口, 隐隐能看清他身材的轮廓。
“洗快点, 床上等你。”外面的神经病笑了笑。
“唉, 你。”颜航拧开水龙头,让水流从冒烟的头顶浇透,懒得搭理他。
可能因为虞浅调戏他的那句话, 颜航特意放慢了洗澡速度, 对着花洒冲得皮肤泛红, 直到快被氤氲的热气熏到晕厥, 才关了水,拿换下的T恤随手擦着头顶的狗毛,套上干爽的T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是件白的, 他的衣柜里好像有一万件一模一样的白T恤。
做足心理准备推开浴室门出去,他都想好了虞浅又要用什么骚浪贱的姿势在床上等他, 结果房间内静悄悄的,两道平稳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让这雾霭沉沉的雨天午后更添一层困倦和疲劳。
虞浅躺在另一张床上,侧身微蜷,已经睡熟了,头上的长发还没干透,在枕套上留下一滩深色的水印子。
他很少睡得如此安稳,没有被神经性的头痛惊扰,没有被失眠缠身,一半的脸遮在被子下,除了伴随呼吸的浅浅起伏,一动不动,乖巧而安静。
颜航不觉放轻了动作,走到小漂亮那张床上,小姑娘睡相极差,现在已经一脚踢开被子,手里抱着的娃娃也早就扔到脚底下去,整个人摊开个“大”字,占了整张床。
颜航悄么声地拉起被子,盖在小漂亮的肚子上。
转回身,他的困意被这二人传染,心情一下子放松,竟也觉得眼皮灌了铅,脑袋混沌,四肢沉重,只剩下一个念头——睡觉。
他拉开虞浅那张床的被子,把他往里面推了推。
虞浅皱起眉,眼皮不睁,动了动。
“往里点。”颜航在他耳边说。
虞浅笑了笑,真的朝里面蹭了蹭,给颜航留出身边的空位,颜航钻进被窝里,拉过被子,脸一歪,困意汹涌席来。
隐约之间,他好像感觉到有什么轻轻拉住他的小臂,纤细,冰凉。
太困太累,就没管。
如果不是阮俊豪的敲门声叫醒他,颜航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从床上睡眼惺忪坐起来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判断不出时间,他甚至捂着脑袋想了半天,思路都对不上号,连今天是星期几,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完全睡蒙了。
他看了眼身边的虞浅,想当然认为他正在九堡铺虞浅家那扇西窗下呼呼大睡,但一转过脸,又看见躺在旁边睡得正香的小漂亮,彻底傻了。
“航哥,开门啊!”阮俊豪在门外喊,“丁溪和简彧已经回来了,锅子都烧上了,上来吃饭。”
颜航下了床,一路踉跄着开了门,打开门那一刹那,阮俊豪看着他的脸,发出一声“卧槽”。
“航哥,你也太憔悴了,你现在去演《釜山行》不用化妆知道么。”
“完全睡傻了,现在几点?”颜航揉着脑袋。
“晚上八点了,丁溪说让你多休息会,特意晚到的。”阮俊豪说。
“谢谢,你先上去吧,我把他俩叫醒。”颜航说。
回过身,颜航顺手打开屋内的灯,天花板白炽灯亮起,床上平躺的虞浅瞬间啧了一声,烦躁地抬起胳膊,挡着眼睛。
颜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秒,很快心虚地转向小漂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货不知道怎么睡的,身上穿得颜航的白T恤全部堆在胸口,随着他抬起手,白花花的肚子和胸膛全露在外面,能清晰瞧见上面两点粉红。
颜航想起第一天他们俩认识,在巷子打架时候的事儿,他当时就是握着这样一截的腰,拼了命想把虞浅从他身上掀开。
当时的细节忘得差不多了,唯一记得,这货的皮肤真的很白,很滑。
“嘶——”他走上前,恨恨伸手把衣服给他拽下来,说道:“起来了,吃晚饭。”
“别,别叫。”虞浅翻个身,“我困得想死。”
“快点。”颜航叫小漂亮起床叫习惯了,对虞浅也是这一套,他直接跪在床上,手臂从他腋下穿过,将人从床上像提线木偶一样提溜起来,从旁边抓过外套,给他往身上穿。
虞浅全程闭着眼睛,脖子撑不住脑袋,前后晃晃悠悠的,靠在他肩膀上睡。
“你额头怎么这么烫?”颜航突然觉得不对。
“嗯——”虞浅吸吸鼻子,鼻音很重,“冻着了吧,还行,应该没发烧。”
颜航撩开他脑门的头发,把自己的脑门贴上去。
“发烧了,还不低,得有38度了。”他很快做出判断。
好在学校有校医院,颜航打算一会儿拎着虞浅去看一看,再带上小漂亮,也吃点御寒感冒的药,在水里跑了一晚上,又是洪水过后,很容易生病。
他专心筹划着接下来的事,和他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的虞浅懒懒掀起眼皮,他们视线几乎没有距离地交错在一起,连呼吸都同频。
颜航微微瞪大眸子,在这紧贴的距离中局促不安,他想推开虞浅,手都已经扶上他的肩膀,却没推动。
他眼睁睁看着虞浅轻轻蹭着他的鼻尖,慢慢扬起脸,两片唇瓣之间的距离还没有一个指节宽,在体温和呼吸轻柔的缠绕之间,那个距离还在慢慢拉进。
颜航从没觉得他的洗发水沐浴露有这么香,他的喉结滚动,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躲闪时机。
唇瓣即将彻底贴上前,虞浅勾唇浅笑,懒怠地垂下眼,侧过脸,从那安全距离之间灵巧地划过,似条狡猾溜走的蛇,一切都不曾发生。
“你用额头测的这么准?”他看着颜航。
颜航大脑短路的情况没有好转,停顿很久,才站起身,说道:“准,小漂亮发烧都是我用额头测的,跟温度计测的基本没差。”
“牛逼啊,颜大强同学,生活技能无敌了。”虞浅在他身后说。
颜航控制着没回头,走到小漂亮床边,先摸了摸她的脸,确保小姑娘没有生病,才轻轻摇晃着,把她叫醒了。
小漂亮也完全睡蒙了,坐起来揉着眼睛:“要上幼儿园了吗?”
“没有。”颜航取来小漂亮的厚外套,裹在她身上,“小舅带你吃火锅去。”
小漂亮立马精神了,问他:“有肉肉不?”
“有,肉肉都给你。”颜航点头。
“好耶!”
这回有肉的诱惑在前,小漂亮比颜航还着急,小个子跑在前头,说道:“小舅长发哥哥快点,吃肉去!”
颜航锁了门,带着小漂亮和虞浅来到六层的寝室。
“你平时睡六楼?”虞浅问。
“嗯,上面是四人寝。”颜航推开603寝室的门,寝室中央的小桌已经排开摆满了肉卷蔬菜和肉丸,中央的锡纸锅下架着便携燃气火灶。
阮俊豪正在和麻酱,而丁溪和简彧——也就是他们寝室那对儿gay子,一个看着火,一个正在摆盘布菜。
“久等了。”颜航带着虞浅和小漂亮进去。
“没事,知道你累了,特意想让你多睡会儿呢。”丁溪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看着扒在桌子边,对肉卷望眼欲穿的小漂亮,说道:“呀,男寝还有个小姑娘呢。”
“哥哥好。”小漂亮抬头看着丁溪,傻乎乎笑了笑:“哥哥漂亮。”
“那你溪溪哥哥当然漂亮。”旁边的简彧看着火苗都看看对眼了,还不忘接一句话吹老婆的彩虹屁。
“这位——”颜航拉过他身后的虞浅,“咱们学校三楼披萨店的老板,我邻居,虞浅。”
“虞老板好。”丁溪和简彧朝虞浅热情打招呼。
“哎呦,你们好。”虞浅笑了下,“这称呼太生疏了,没人这么叫过。”
“叫别的也不合适啊,虞老板,你比我们大好多呢。”阮俊豪把和好的麻酱摆上桌,把小漂亮抱到椅子上:“来小公主,坐,别让热气烫了。”
“都行。”虞浅看向丁溪和简彧,“这两位叫什么,是一对儿吗?”
“哈哈哈哈哈。”简彧大高个子站起来,憨憨地抓抓头发,眉飞色舞笑道:“这么明显吗,是一对儿,是一对儿,般配吗?”
“啧,坐下吧,别丢人了。”丁溪连忙把自家大狗按回椅子上,“我叫丁溪,溪水的溪,这个是我男朋友,简彧,简单的简,彧......”
丁溪想半天,没拿“彧”组出词语来,干脆用手机打出来,递给虞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森*晚*整*理学城
虞浅眯起眼睛看了半天,说道:“你这名字为难文盲呢,这么复杂,当什么讲?”
“草木旺盛。”简彧冒出头回答。
“哦,好意头。”虞浅点点头,“你父母有心了。”
“嗐,他俩没什么心,纯粹是我爸把这字念成或来着,闹个大笑话,我妈为了嘲笑他,就给我取这么个名。”简彧嘿嘿一笑。
丁溪把他的笑容按下去,无奈地戳着自家男友的脑袋。
颜航正给小漂亮调调料,顺嘴问虞浅:“你的名字当什么讲,浅。”
“啊,我啊。”虞浅皱起眉。
颜航太知道他的尿性,说道:“忘了?”
“也不是,好像就是没什么意义,随便取的。”虞浅扭了下脖子,撑在椅子上看着他,“大概是深的反义词是浅,就这么叫了。”
他这回答约等于没说,颜航也不再纠结,正好菜品都备齐了,锅里的水已经滚开好几次,可以下菜了,几个人纷纷坐下,开始火锅晚宴。
四方桌子四条边,丁溪和简彧并肩坐,他们对面是颜航和虞浅,阮俊豪戳在桌角端菜发酒,小漂亮则靠在颜航身边,馋的流口水。
几瓶啤酒分下去,阮俊豪举起酒瓶,说道:“正好今天人齐,咱们先喝一口吧,小公主你喝饮料啊,先祝咱们虞老板开业大吉,再希望航哥的家早日从洪水里恢复,最后友谊长久!”
“这小嘴叭叭的。”虞浅笑了笑,举起酒杯。
“那是,咱们这寝室,丁溪太腼腆,简彧太傻,航哥太深沉,就我有一个,交际小达人。”阮俊豪拍着胸脯,自豪道:“你们不知道,虞老板开业那天我就在披萨店了,坐的可是店长朋友专座,是吧虞老板。”
“啊?”虞浅刚放下啤酒瓶,茫然地看着他。
颜航挡在他们俩之间,瞥了眼虞浅,对阮俊豪道:“别问了,虞老板金鱼的脑袋,能记住的人不多。”
“下肉,下肉!”阮俊豪把一盘肥牛卷都塞锅里,“我们小公主口水都快滴手背上了。”
肥牛卷切得很薄,在番茄锅里一滚就熟,在坐的几个除了丁溪,都是土生土长的台东人,吃不了辣,属于筷子尖上沾一点辣椒末都能当场跪地上哭爹喊娘的人,吃火锅除了清汤只能是番茄。
肉熟了,五六双筷子同时伸在锅里,热气蒸腾,番茄汤的酸甜香气弥漫整个寝室。
颜航给小漂亮夹了几片肉,阮俊豪大声说:“我跟你们说,根据这个中医原理,湿气重的日子就是得吃火锅,唉,它驱寒祛湿——”
“你说得对,我是金鱼脑袋,这辈子能记住的人不多。”
人声嘈杂,颜航突然听见身边的人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嘀咕了这么一句。
他回过头,就见虞浅在他身边,眼底是浅淡的笑意,正微垂着头,两手将长发高高绑起。
绑完头发,虞浅透过飘忽的蒸汽,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轻声笑着:“也就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