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售员回来, 说道:“帮您查了一下,这四款软包的床厂里暂时都没有现货,得下订以后现做, 您看您要等吗?”
“等多久?”颜航问。
“半个月。”销售员回答。
虞浅懒洋洋撑着胳膊, 说道:“长了点。”
“不好意思先生, 这已经最快的,这还得是天气好的情况,要是又遇上暴雨或者台风厂里停工, 可能还得延长呢。”销售员抱歉地笑笑。
“你喜欢吗?”颜航回头看着他。
“喜欢啊。”虞浅低头看着身下的床,“我之前在网上查的时候就喜欢这种, 看着软软呼呼的, 而且床头是皮面,不怕回南天返潮,好擦。”
“喜欢就这个吧, 我看别的现货你也未必看得上, 要买就买最喜欢的。”颜航问销售员, “多少钱?”
“价签价是8999,简总交代内部价,算下来3999。”销售员很实诚地说。
“便宜得真不少。”颜航有点惊讶优惠力度能给这么高。
“是的, 这个软包是头层牛皮的, 成本价加上运输费就差不多两千多了, 这个价格真的难得。”销售员说。
“要什么颜色?”颜航问虞浅。
“我挑就是奶白色。”虞浅很快做出决定, “家里窗帘颜色是什么都能搭得上,而且不压抑,好睡觉。”
“那就这样。”颜航对销售员点头。
前后不过五分钟的事儿, 颜小航已经飞速买完了一个大件,趁着销售员去开单的功夫, 虞浅倒在床上,笑他:“真直男啊颜小航,买东西拿了就走,都不挑的。”
“你不说喜欢吗,没什么好犹豫的,这张床挺舒服的。”颜航说。
虞浅闭了闭眼睛,嗯了声:“就是等待时间太长了,这么算咱们起码还得有半个月才能搬家。”
“不用,我刚才想到个办法。”颜航笑了笑,拍了拍身下的弹簧床垫,“我发现床垫都是现货,今天买了今天就能送货,等着床到的这半个月,咱们就睡床垫呗,铺上床单被套都是一样的。”
“唉?”虞浅睁开眼,两眼放光看着他,“好聪明啊颜小航!”
颜航同志谦虚地没有说话,而是站起来,一条膝盖跪在床上,一只手扶着床头,前后晃了晃。
“干什么呢?”虞浅仰头看着他。
“试一试晃起来响不响。”颜航从刘海后瞥他一眼,“我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床上的老狐狸笑到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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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床和床垫的订单,照着他们俩暂时一万块钱的预算,还剩下五千块钱,他们俩毕竟以能快速住进去为标准,所以钱暂时先花在刀刃上,对于电视这些大件,以及软装的地毯之类暂不考虑。
最后逛来逛去,挑了些紧要的家具,卧室里一组藤编的衣柜,内部价1999元,床头柜挑了个便宜些的,二百块钱左右,卧室就算是装修完了。
餐厅的部分更为重要,虞浅跟着销售员转了好一会儿,转到颜航都有点走不动了,才定下来一个花纹岩板的四人餐桌,配上四把餐椅,加起来又是三千块钱,所有的预算都已经花光,还得再增补一千。
“沙发先算了吧,不是必需品,反正咱们还没买电视。”虞浅说。
“也行,以后再慢慢往里面添。”颜航说。
虞浅从兜里翻出小本来,仔细翻了几页,说道:“咱们昨晚商量的,还有什么是必须要买的?”
“别翻了,我记着呢。”颜航停顿一下,“还剩下窗帘是必须要买的。”
“哦。”虞浅放下本子,一本正经看着他,“那确实很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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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航也看着他:“想什么呢?”
“我说换衣服,你想歪了,男朋友。”仗着身边没人注意,虞浅凑过来亲亲他的嘴角,“窗帘预算不够了。”
“没事儿。”颜航安慰地在他腰上拍拍,“窗帘淘宝上买便宜,几百块的事儿,我来装就行,简单。”
“真靠谱。”虞浅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摸着。
颜航侧过脸在他发顶亲了亲,销售员已经填完所有单子,要颜航去刷卡缴费,填写送货信息。
“等我一会儿。”颜航说。
“去吧。”虞浅懒懒地瘫在等候区的沙发里展品里,撩撩头发。
颜航走后没一会儿,虞浅拿出手机就看到银行卡的扣费记录,他之前已经把卡和密码都交给颜航,让他拿去刷卡。
虞浅盯着这条扣费的短信,一下花出这么大一笔钱,他完全没有心疼,反而觉得说不出的踏实。
在油烟缭绕里奋斗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终于攒够一笔丰厚的资金,能够骄傲地交给他的男朋友,让颜航用这个血汗钱,给他一个家。
虞浅突然也觉得,幸福真挺简单的。
颜小航有些时候说出来的话老气横秋,但是细细一咂摸就能发现很有道理。
他没高兴太久,甚至原本因为心里这点愉悦刚刚晃起来的脚尖也很快停止动作,手机屏幕上闪过一个来电——虞深。
虞浅没想到有一天接到自己哥哥的电话他居然会是这样的心情,第一反应想要挂断,他开始惧怕跟虞深交流,怕这个人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让他难以招架。
这通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刻,虞浅才回过神,握着手机紧跑了两步,躲到颜航听不到的地方,站在一个衣柜展品后面挡着自己的身子,才偷偷摸摸接通了。
做贼一样。
“阿浅...”听筒里是虞深悲愤的语气,“哥哥...没有钱了,现在吃不上饭来了已经,你能不能给哥哥转两千块钱来,等到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就还你...行不行?”
虞浅听着听筒里断断续续的哀求声,从胃里翻涌出一股难以压制的,浓浓的,厌恶和恶心,还好早饭吃的不算多,午饭还没到点,不然他真的有可能在听到虞深要钱的这一瞬间,当场吐在这家具卖场里。
他扶着衣柜,咬牙低声问:“你他妈是不是又拿工资去找豁牙买毒1品了?”
“不...不是毒,阿浅...”虞深唯唯诺诺,“就是烟,是烟。”
“那他妈的就是掺了东西的烟卷你比我清楚。”虞浅差点没控制住脾气,他使劲儿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到发疼才冷静下来,“我不会给你钱的,哥,我的钱有别的用,我不可能让你拿去糟蹋了,我已经给你找了戒毒所,工作先停了吧,我明天就带你住进去,戒了就好了。”
“我不去!”
电话那边一阵激昂的反对,虞深说话的声儿大到震得耳膜疼,虞浅冷不丁被他吓得抖了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你为什么不去?”虞浅觉得他也快疯了,捏着手机捧到嘴边,后槽牙被他咬的嘎吱嘎吱响,“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不去戒毒所你能去哪?”
“爱去哪去哪!”虞深也怒了,“阿浅,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记性再不好也不该忘了六年前我是为了谁蹲的大牢,现在吃了这么多苦,终于放出来了,你居然还要把你哥再次送进戒毒所里面关着,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虞浅飞速眨了下眼,睫毛末端不受控制落下一滴泪,“哥,我不想让你再跟豁牙那帮人混在一起,我想让你戒掉这脏东西,怎么反过来变成我没有良心?”
“你别说这些没用的,我现在就是需要用钱。”虞深冷笑一声,“你要是还记得在孤儿院是谁把你养活大的,就赶紧给我打过来,不然你就忍心看着你哥每一天都痛苦难受吗,别忘了,我才是你在这世上唯一一个家人,你不帮着我,你还要帮着谁?”
虞浅的手指扣在衣柜的木门上,力道大到指尖的指甲全都痛的厉害,虞浅又开始发抖,抖得厉害,虞深这幅贪婪又可怖的模样跟他记忆里的哥哥大相径庭。
六年前,虞深哪怕被毒瘾折磨得再痛苦,都没有对虞浅说一句重话,而现在,就为了要这么一点钱,居然毫不吝惜拿出他们所有的感情来谈判。
虞浅低着头,胃里翻搅胀痛的感觉比刚才更加明显,他捂住听筒,弯着腰不受控制地干呕一声,咳嗽一阵才抬起头来,视线尽头,是站在柜台前正在认真填写送货单的颜航,颜航侧着脸,高挺的眉眼坚毅稳重,目光低垂落在纸上,专注踏实的模样美好得过分。
虞浅颤抖着睫毛,收回目光,重新拿回手机贴在耳边。
虞深已经不耐烦地喂喂喂好久。
“我不会给你的。”虞浅慢慢咽了口口水,“哥,你必须去戒毒所,我一定会让你把这东西戒掉,远离这些脏东西,我必须把我们的生活拉回正轨。”
“我他妈不去,听不懂吗,阿浅,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要把你亲哥送进去?”虞深怒火满涨,喊得听筒都震了震。
虞浅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目光哀淡却坚决,抬手在眼角抹了抹,声音发着抖:“哥,我现在的生活是我盼了整整二十八年才有的幸福,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我和颜航的生活,就算是你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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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微微眯起眼,越发坚决:“所以哥,戒毒所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如果不去,我收拾一顿拿绳子捆着也会给你送进去,还有,别打我的钱的主意,如果你是真的需要用钱好好生活,我只有一个钢镚儿也分一半给你花,但你要拿我的血汗钱去买那些东西抽,趁早死了这条心。”
电话那头是漫长的沉默,虞深的沉默就像是一场严厉的审判,压着虞浅的心理防线逐渐走向崩溃,如果不是一抬眼的距离,就能看见远处正在跟收银台沟通,认真建设他们小家的身影,虞浅几乎都要站不住。
“好啊,好啊,谈个恋爱,什么恩都忘了,哥也不要了,就惦记你那小男友去了。”虞深冷飕飕说,“阿浅,做人忘性大真好啊,随时都能失了良心,是,吸1毒是不对,你也不想想我他妈有什么办法,我要不是为了养活你,我用得着去投靠豁牙和老耗,让他们俩孙子给阴一道,活成今天这不人不鬼的样子?!”
电话变成一阵刺耳的忙音。
虞浅张着嘴,小口小口从胸肺中挤出空气,直到那里被他挤压得有些发疼,才重新开始呼吸。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腰,虞浅像是被烫了一道,下意识想躲开,抬头才发现颜航已经交完款找到他,正拿着缴费单在看。
“在这干什么呢,找你半天。”颜航还在核对信息,眼皮没抬,随口问他。
虞浅猛地眨了几下眼,抬手在自己脸上搓了搓,侧过身扑到颜航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之间。
“高兴啊?”颜航轻声笑着,手掌搂过他的腰,“嗯?”
虞浅没抬头,用鼻尖在颜航的脖侧蹭了蹭,落下一个吻,才闷闷说:“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