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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黄雀

千岁 池崖 2753 2024-09-17 14:06:47

裴怀恩的话就像催命符, 李熙哪还敢动?

连点报复心都不敢有的人没价值,因为不好利用,可报复心太重的人也不能留, 因为太危险。

进退皆是错, 李熙在危急关头灵光乍现, 哆嗦着拔了刀, 却又装着迟迟不敢砍下。

李熙双手握刀, 缩着肩膀回头看, 小声说:“厂、厂公, 他大哥是姚元靳,手里掌着兵, 他自己又……”

裴怀恩不紧不慢地打断他,说:“那又怎么,他方才那样欺辱你, 害你险些成了残废,你难道就不想报仇?”

李熙抿紧嘴唇。

烦, 裴怀恩这人可真烦,一天到晚总要试探他。

多半是前阵子设计坑了一把神威营, 令裴怀恩对他起了疑心。

李熙脚下,姚元里后知后觉地琢磨过味来,吓得冷汗如雨, 连忙扑过来抱裴怀恩的靴。

“厂公、厂公!”姚元里满身泥污,扯着裴怀恩的袍角哀声喊:“厂公宰相肚里好撑船,千万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我、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我再也不敢冒犯您了……!”

裴怀恩勾着唇笑, 使力将袍角一寸一寸的从姚元里手中抽出。

“姚统领这话说的。”裴怀恩弯下腰,玉白手指点在姚元里的额间, 声音轻飘飘的,说:“您要活,合该去求六殿下呀,求奴婢有什么用呢。”

姚元里一愣,又连滚带爬地转回去,白着脸给李熙磕头。

“六殿下,求您大人不记小人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姚元里边磕头边说:“我、我刚就是吓唬您,没真想伤您。您是天家贵人,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伤您分毫啊……!”

“……”

姚元里能屈能伸,把姿态放得低,闹得李熙一时无言,只好又求救似的看向裴怀恩。

“厂公,要么还是算了吧。”李熙说:“我……我没做过这种事,我实在害怕,再说他今天帮了二皇兄,就是死罪难逃。事已至此,我们只需押他回去,父皇自会处置他……”

裴怀恩挑起眉看李熙,说:“哦?是么?六殿下当初向我提起要借吴大统领的手,杀光整个神威营时,可是心意坚决得很。”

李熙攥紧刀柄,说:“至少不必亲手沾着血,我怕血,当年舅舅战败饮恨,到处都是血。”

裴怀恩闻言便迈步上前,一把攥着了李熙的手。

掌心的触感冰凉。裴怀恩偏过脸,贴在李熙的耳朵旁边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六殿下闭眼,奴婢带你亲手开这个荤。”

说着就要举刀。

电光火石间,姚元里吓得眼珠翻白,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没喘匀,当场晕死过去。李熙则惊叫一声,挣扎着丢下刀,说什么也不肯再听裴怀恩的话了。

“不不、我不要砍他的手……!”

长刀咣当落地,李熙很委屈地抱头蹲了,在雪地里蜷成小小的一团,摇头说:“他是死是活,事后自有父皇去断,与我没半分干系,我不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我会睡不好。”

裴怀恩低头看他,一言不发地看了很久。

对峙。

这期间李熙不敢抬眼,长而密的睫毛一颤一颤,感觉自己身上已经被裴怀恩看出来两个洞。

李熙想:裴怀恩要怀疑,像他现在这样有贼心没贼胆,大约能合格吧。

结果果然,裴怀恩这厮是个喜怒无常的主,明明前一刻还眉头紧锁,下一刻就笑了。

姚元里像滩烂泥似的晕在脚边,裴怀恩没管。

裴怀恩只管走过去揉李熙的脑袋。

“……嗤,废物。”裴怀恩笑着说,笑容宠溺,而后手里使力,亲自把李熙扶了起来。

裴怀恩伸手帮李熙掸净衣袍上的雪,说:“六殿下怎么是个银样镴枪头,当时与我筹谋除掉神威营时,是何等的好算计,怎么今天连挥刀都不敢。”

李熙只好装傻苦笑,心说还不是因为身在京都,凡事不敢太轻举妄动。

不然,姚元里的脖子早开口了。

想归这么想,但李熙嘴上说的却是,“厂公说笑了,我原本就胆小,最怕这些打打杀杀,先前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心思,全是因为被仇恨蒙了眼,一时想漏了姚元靳。”

裴怀恩听罢就摇头,出言安慰他说:“姚元靳若真看重姚元里这个亲弟弟,就不会把他留在京都。”

然而还不等裴怀恩把话说完,李熙就也跟着摇头,直把头摇成拨浪鼓。

“小心驶得万年船,姚元里不能在我手里出事。”李熙说:“能亲手出气固然好,活命也很重要,厂公,我一点也不想冒这个险,更不想因为贪一时痛快,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顿了顿。

“再说就算我不杀他,父皇也会杀他。我在大沧这么久,只是被人轻贱两句罢了,又不是什么忍不下的事。只要……只要不让我死,什么都能忍。”

裴怀恩心情颇好地歪了歪头,说:“六殿下真是可爱得紧,很讨人喜欢。”

李熙嘴角一抽,知道这是又蒙混过关了,借着抬手擦汗的空挡,长长的嘘了声,如释重负。

妈的。李熙在心里说:这狗屁日子真一天都过不下去,前后左右没一个省油的灯,一不小心就要完蛋,还不如在大沧。

京都真不是什么好地方,等把舅舅的仇报了,就想个法子离开这,到东边去找邵晏宁玩,再也不回来。

正暗自牢骚着,忽听身后传来一些熟悉的脚步声。

李熙哑然回头,见十七正带着一群死士往他和裴怀恩这边跑。

隔着大约三丈远,十七抬起右手,示意身后所有死士止步,然后独个跑到裴怀恩面前,抱剑单膝跪下。

“督主。”十七说:“您无碍吧。”

话是问句,语气却很平淡,仿佛料定了以裴怀恩的功夫不会出事。

裴怀恩摆手喊他起来,淡淡嗯了一声。

十七来得太及时了,裴怀恩从袖里摸出帕子,递给李熙擦脸上的泥,转头又对十七说:“事情办得很快,我该赏你。”

听见裴怀恩这话,十七面色古怪,抬头迅速看了李熙一眼,但没起身。

十七说:“督主,小的不敢贪功,人……不是小的救下的,半个时辰前,当小的带人赶到昭平公主府时,那些女眷便已平安,并且已经向吴大统领传了信,所以、所以神武营的动作才会这样快,一眨眼就打进来了。”

话说到这,单膝跪着改成双膝跪着。十七紧张地搓着手,向前叩首道:“小的无能,事后也没能查到她们是被谁救的。”

话落,李熙接帕子的动作一顿,裴怀恩亦十分惊讶。

裴怀恩也学十七转头看李熙,皱眉说:“……你身边那个死脑筋的蠢货,脚程这么快。”

李熙连忙摇头。

“怎么可能。”李熙睁大眼睛,同样很震惊地说:“玄鹄身边又没帮手,就算比十七先赶到,双拳难敌四手,也不可能打得过公主府内那些侍卫!”

裴怀恩依旧没把目光移开。

李熙被裴怀恩和十七看得浑身难受,就只好又硬着头皮解释说:“真的,我手里没人,更没有说假话,玄鹄身边真没帮手——我是戴罪之身,哪敢带那么多人进京?”

“再说——再说我跑得快,很早就从宫里逃出来,连昭平公主府内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提前安排?厂公您仔细想,我适才真的只是让玄鹄去问吴统领,天地良心,吴府离公主府那么远,玄鹄就算问清楚了事情原委,无论怎么算,都该比直接带人赶去公主府的十七更慢。”

裴怀恩:“……”

倒也是这个理。

李熙所言不错,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废掉的皇子,手里的确不可能有那么多人,况且时间也对不上。

只是那就怪了。

不是十七,不是玄鹄,也不是锦衣卫,还会有谁愿意帮他们。

莫非是齐王早早便埋好伏兵?

可是这么猜也不对。

齐王孝顺,打定主意要光明正大的争,一向不愿承乾帝涉险,宁贵妃为了成事,压根就没把今天的计划告诉齐王,唯恐齐王从中作梗,让晋王早早便心生警惕,不敢再动手。

可是看眼下这阵势,对方竟是早早便料到了一切,就算李熙没从宫里跑出来,就算他裴怀恩也没从宫里跑出来,被困在公主府内的那些女眷,也会被安全救出。

说白了,晋王今日似是必败,却不是败给他和李熙,而是败给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幕后之人。

……但这就太可怕了。

筹谋多日的算计被一朝点破,任谁忽然得知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左右全局,而且不知是敌是友的强大势力,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半晌,裴怀恩陷在胡乱猜测的迷雾中,还是李熙把他喊回了神。

裴怀恩应声转身,见李熙这会也是面上戚戚,大约因为和他想到了一处,心里正后怕。

李熙说:“……厂公,现在怎么办?”

裴怀恩沉默不语。

平叛要紧,现在不是想事情的好时候,理应先回宫。

也罢,不想了,一切都等尘埃落定后再说。

只是……

临走前,裴怀恩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低头异常嫌恶地看了晕在雪地里的姚元里一眼。

“十七,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裴怀恩随手接过李熙还回来的帕子,指着姚元里对十七说:“想办法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进我那宅子里,对外就说他被吴宸手底下的人杀了,他可是个顶有趣的人,值得我陪他好好玩一玩。”

语气风轻云淡的,甚至带点笑腔,却让在场之人个个都噤若寒蝉,连口大气也不敢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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