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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本钱

千岁 池崖 2913 2024-09-17 14:06:48

回去的路上, 李熙没和裴怀恩说话。

裴怀恩也知道自己今夜做得有些过,好脾气的对李熙哄了又哄,然而收效甚微。

直到裴怀恩承诺过两日会送李熙礼物, 而且一定将这礼物送到李熙的心坎上, 李熙方才扭头看了眼他。

裴怀恩见状, 忙趁热打铁, 不仅答应放玄鹄回来, 还郑重保证自己日后再不会做这种“冒名顶替”的事, 才勉强哄得李熙又对他笑了。

当然了, 放玄鹄回来也有条件,那便是让李熙允他在这京中四处走动, 别总催着他读书。

据裴怀恩说,左右李熙也看不住他,事到如今, 与其把他闷在屋子里,让他整日对着墙壁生闷气, 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放他出来,让他把堵在胸口这气儿喘匀了, 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找慕容瑶的麻烦了。

对于裴怀恩的这个提议,李熙再三思索,觉着挺在理, 遂将信将疑地点头答应。

至于玄鹄在这次被放出来后,究竟又因为功夫太“差”,被他大哥拉过去苦练了多少天,这就不是裴怀恩和李熙会考虑的事儿了。

一夜好眠。翌日, 裴怀恩又在李熙睡醒前离开,一整天都没在李熙面前出现过, 但也没回他自己的住处。

李熙挂心裴怀恩的安危,也怕裴怀恩的身份被发现,悄悄派人到东街打听他的行踪,却打听不到——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直到当晚酉时,宫内设宴,李熙忧心忡忡的赴宴,亲眼见着一切安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其中并无恶意破坏,方才渐渐放下戒心,相信裴怀恩是真想开了。

酒正酣时,慕容瑶上台跳了支笨笨的舞,把在座陪宴臣子看得都很懵。

慕容瑶身材高挑,平日最爱的是骑马训鹰,如今却为了表达她对长澹的尊重,特意请老师学了支长澹的软舞。

……结果却又因悟性不佳,硬生生把这软舞练成了“太极拳”。

看得出来有很努力学,心意收到了,但胳膊和腿确实是各忙各的,好像刚长出来没多久似的,把护在李熙身前的几名侍卫都跳得瞪眼了。

可再不好看也没用,碍于慕容瑶的身份,大伙儿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装瞎,更有几个会作诗的,识趣的将她今夜这套“打虎拳法”,夸的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仿佛洛神在世。

而李熙也很给面子,依着他昨夜与慕容瑶的约定,在慕容瑶一曲舞毕后便起身,装出十足惊喜的模样。

然后撒谎不打草稿,当着赫连景的面,就把赫连景当年帮过他那些事李代桃僵,一股脑的全往慕容瑶身上按,直接当在百官面前演了把痴情种,把赫连景听得一愣一愣的,期间数次想开口,都因为顾忌着大沧太后交给他的和谈任务,努力憋回去了。

事已至此,赫连景猜着是慕容瑶昨夜和李熙谈条件了,他不知道自己这妹妹究竟是怎么跟李熙说的,但他眼见李熙如常对他,并未在宴饮时有任何的失态,他想起自己如今那吵闹的后院,忽然长舒了口气。

之后便是淡淡的怅然若失。

眼下时过境迁,赫连景再转头看李熙,只觉此时坐在龙椅上的这个人,早就与他记忆中的粉嫩少年无一处相同,不禁惆怅的多饮了两杯酒,悄悄将李熙从前送他那把扇子收了起来,不再展开了。

再说回那些长澹大臣们,尤其是那些老臣。

按理大沧和长澹头几年打成那鬼样,他们应该很看不上慕容瑶,可谁让李熙自从登基起,除了总在纳妃这件事上推辞外,偏偏又将其他所有难题都处理得很好,逼得他们对李熙这位新帝又爱又恨,每天挑不出李熙的错,就只好为李熙的终身大事和子嗣问题,纷纷愁白了胡子和头发。

而这慕容瑶恰好在此时出现,还是以李熙从前小恩人的身份。

说白了,那些大臣们又不知道李熙正打算立慕容瑶当皇后,然后借她的空棺入帝陵,以便裴怀恩日后能与他合葬。

他们只看到李熙对慕容瑶的态度和对其他女子不同,还以为李熙和她之间真有情,心想有一就有二,只要李熙愿意收女人进宫,那就证明他身体没毛病,往后自然就也会纳其他妃嫔美人在身边,最终子孙满堂。

这样一想,慕容瑶是大沧人这事,看着似乎也就没那么扎眼了。

于是满堂皆贺,在场所有人都在称赞李熙与慕容瑶这对有情人的佳话,压根就没一个人想起来,当年李熙被困大沧时,这慕容瑶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小萝卜头,或许帮不了李熙很多。

当然也可能是想到了但没说,毕竟谁会没眼力见到那种地步,主动在这时站出来扫皇帝的兴,破坏大沧与长澹的和谈?

况且两国先前已经打了好几场仗,百姓都累了,而慕容瑶作为那个能让大沧和长澹借坡下驴,各退一步的契机,谁管李熙到底是见色起意,还是真的想报恩,只要李熙愿意让慕容瑶入宫,就算直接封她个皇贵妃,埋头专宠她几年,大家伙儿也不会说什么的,大家反而还怕李熙会像平时那样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肯接纳慕容瑶呢。

总之这夜是宾主尽欢,就连被赶鸭子上架,派来出使长澹的赫连景都没想到,事情居然能进展的这么顺利,在宴上就和李熙把他们两国的和谈条件,还有他的回程日期定好了。

不待了,赶紧走,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因为眼前这位长澹皇帝,早就不是他当初认识那个软软糯糯的小质子。现在的这个李熙,对他讲话又客气又疏离,一点也没他院里那三个小美人儿可心。

-

同一时刻,夜半三更,被李熙遍寻不到的某人,却孤身出现在京郊的一处破庙里。

原因无他,先前裴怀恩对李熙撒了谎——裴怀恩对李熙说自己没钱了,实际还有些。

记着裴怀恩从前就对李熙说起过,说他偶尔会将自己那些多出来的钱藏在佛像里,偷偷运出城去,但李熙那会大概正在气头上,满脑子都是被李恕耍了的不敢置信,并未将裴怀恩随口和他说的这些话,放在心上。

这也就导致李熙从未仔细查过裴怀恩的钱,更没搜过京城外面那些破庙。

裴怀恩原本不是有意要骗李熙的,他从前有钱的不得了,随便从指缝里漏出去一点,便是寻常人家一两年的吃食,又怎么可能想得起佛像里这点应急的钱。

但等他后来死里逃生,终于想起这些钱了,他也曾跑过来偷偷瞧过,惊讶地发现它们都还在。

裴怀恩本想将这些钱也交给李熙,可不知怎么的,临了却打起退堂鼓,鬼使神差的改变了主意。

兴许是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吧,那天夜里,裴怀恩又将这些金银藏回了原处。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李熙昨夜对他说的那些话,可算是彻底安了他的心,让他惊觉现在最要紧的,其实不是适时给自己留退路,而是尽快重新变得有用。

退一步讲,就算李熙真的不会再放弃他,愿意与他长相守,可他又怎能容忍自己今后的一切全仰仗李熙,然后在那样不安稳的环境中,逐渐真变成李熙口中那个草木皆兵的妒夫?

换句话言之,裴怀恩如今是真想好好入朝做官,并且做出一番成绩来的,这是他幼时的愿望。但光做官还不够,他不愿将心神都花费在妒忌和猜疑上,放任自己在日后年复一年的磋磨中,慢慢变得自卑又敏感——那不是他。

可偏偏他对李熙的执念又太深,他没办法不妒忌。

是以,就只能重新再给自己找点能傍身的东西,让自己日后不必全仰仗着李熙的恩赐活,甚至还能再站回李熙身侧去,在李熙不再认为他是个威胁的前提下,变得对李熙真有用,而且是不能被替代的那种“有用”。

而眼下这些曾经被他遗忘掉的金银玉石,便是他翻身的全部本钱了。

裴怀恩已经算过了,他当然不会把这些钱直接全部都交给李熙,他将这些钱分成了两份。

一份是替李熙还给赫连景,彻底断掉李熙的念想,至于这另一份,则刚好可以用来买下京中的春风如意楼,然后就像李恕当年那样,慢慢的把生意做起来,在全国各地重新建立起一张只属于他和李熙的情报网。

横竖李恕现在逃到了南月,手伸不进长澹来,这让李恕从前开在长澹境内的那些铺子都经营惨淡,有些甚至已变得无人管理,濒临倒闭了,正好方便他插手进去,抄底整顿。

这样一来,他今后既能重新赚到钱,想法子给从前跟着他那些旧部一个落脚处,又能彻底清除掉李恕留在长澹的残余势力,岂非一举两得?

只是有一点,在这件事情尚未真正做成前,他还是别跑过去和李熙讲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怕李熙现在虽然确实喜欢他,却始终不能对他真放心,眼下忽然见他折腾出这些,便以为他又要在暗地里搞点什么,拿软刀子磨得他成不了事。

但等真做成那天又不同,届时他家财万贯,李熙已插手不了他的生意,他只管照例把每年的账目和情报给李熙过目,再把钥匙光明正大的分成两半,让李熙也拿一半,从此他们两个人只有合在一块儿,才能动得这笔钱,看得见那些情报……

等到了那时,李熙便会看清他的真心,也能读懂他的不安和私心,想明白谁才是这世间最有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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