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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误会

千岁 池崖 2821 2024-09-17 14:06:47

“……他早就是我养的一条狗。”

“随便哄两句就信了。”

“等我玩腻了, 我就把他也杀了……”

“……”

高阳殿外无人把守,李熙沉默地站在门外,神色麻木, 将殿内一切声响听得清楚。

记着裴怀恩从前同他说话, 虽然时常态度恶劣, 却从没说过要杀他。

天知道, 他今天是来救裴怀恩的。他与承乾帝不亲近, 也没想见承乾帝最后一面, 因为承乾帝间接害死他的母妃和舅舅, 而非是单纯的偏心和宽恕晋王。

他火急火燎地赶来救人,结果裴怀恩就是这么对他的。

但这多可笑啊, 原来刀子没割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是真不会觉着怕的。他本以为他早就得到了裴怀恩的另眼看待,然而谁想到, 原来在裴怀恩的眼中,他和他的那些父兄姐妹其实没差别。

周遭很安静, 也没外人打扰,想是裴怀恩为了自己今天这举动, 特意把人都提前支开了。倘若他再晚来一步,裴怀恩便可以理直气壮地骗他说:皇帝病死了,驾崩了, 他们两个成事了。

不不不,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承乾帝这会真快死了。

或许是因为血浓于水,又或许是因为听见承乾帝方才为他求过情, 李熙透过面前这道窄窄的缝隙,看见承乾帝那双混浊泛黄的眼, 下意识就想伸手推门,但他最终却什么都没做。

不能……不能救,不能让裴怀恩知道他在门外,更不能和裴怀恩硬碰硬。

毕竟他们两个平时虽然没少开玩笑,但实际上裴怀恩手中的底牌却比他多。换言之,只要裴怀恩想,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拿捏他,令他什么都做不成。

说句老实话,他本想在事成后徐徐图之,哄着裴怀恩主动卸权,或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蚕食掉裴怀恩手中势力。但无论如何,他其实从没想过除掉裴怀恩,因为他相信裴怀恩对他那种难以言喻的“忠诚”。

可在如今看来,他这想法却变得十分可笑。

裴怀恩打从一开始就在骗他,就想杀他,这是裴怀恩亲口说出来的,而且不是在小金傀的控制下才说出来。

这变化太快了,快到令人措手不及,李熙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他手心里全是汗。

真奇怪,明明他们两个的合作本就是始于算计,明明裴怀恩早就不止一次说过要报复。

明明……明明就算裴怀恩今天这样做,也只不过是简单的言行合一罢了。

但……

李熙仓惶地抚住心口,感觉那里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疼得他头晕目眩,甚至有点犯恶心。

在这一瞬间,李熙忽然想起很多事。

不是没考虑过裴怀恩是为了帮他才杀人,也不是没考虑过裴怀恩是为了刺激承乾帝,才故意这样嘴硬。可这人心一旦起疑,很多地方就都不再经得起推敲。

所以几乎是没来由的,李熙想起裴怀恩平日哄他那些话。

李熙想起裴怀恩在翻案后对他时冷时热的态度,想起裴怀恩梦醒后那种冰凉可怕的眼神。

甚至于在最近这些命案发生后,裴怀恩让他去现场勘察,自己却不去,都很有可能是在利用他,以便能让自己在成功避嫌的同时,又悄无声息地销毁了证据。

但这多可笑……!

李熙想起裴怀恩夜里对他的百般折磨,又想起自己因为心里有愧,曾对裴怀恩做出的所有讨好和迎合,顷刻间,早已消失许久的那种屈辱感和无力感,忽然重新浮上他的心头,甚至比从前更甚。

裴怀恩原来只拿他当条会摇尾巴的狗,拿他当玩物,当报复承乾帝的手段。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却不能让裴怀恩有一丁点的改变——从始至终,原来真的连一丁点改变也没有。

说不清是愤怒更多还是失望更多,李熙眼睁睁看着承乾帝咽了气,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汹涌的荒谬感。

李熙感到很伤心,但却不是为了承乾帝的死。

或者说,李熙原本就已做好了看承乾帝驾崩的准备,承乾帝的死,充其量只能让他感到一点点的惆怅和空虚——毕竟承乾帝方才居然为他求过情。

至于剩下那些很多很多的伤心,李熙理所当然的将它们归因为裴怀恩的“背叛”。

幸好他们之间还没有真的爱。李熙想,幸好他从最开始便防了裴怀恩一道,还没有真的爱上。

伺候在这的宫女太监们还没回,裴怀恩在得手后,开始慢条斯理地帮承乾帝整理遗容,为他换上新衣。

忙碌的空隙,裴怀恩似乎又嘟嘟囔囔地说了些什么,但李熙听不清,也没有心思再听。

李熙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但没出宫。

虽然已经难受的手脚冰凉,但李熙头脑清醒,知道有好些人都听见承乾帝招他进宫,也亲眼看到他进宫,而他若是现在便一言不发地从这条路回去了,事后裴怀恩问起来,他实在不好说。

是以李熙来到了淑妃曾经的住处,打算等裴怀恩来问时,只一口咬定是因为不想再见承乾帝,方才躲来此处,结果却没有想到,承乾帝却在等他的时候忽然驾崩了。

淑妃的住处太冷清了,李熙在里面漫无目的地逛了很久,脑袋昏昏沉沉地觉不出时间,眼睛也又涩又疼。

这种感觉很怪异,李熙从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他试图赶快想办法应付裴怀恩,试图努力让自己从这种古怪的,说不出原因的煎熬中抽离,但他始终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只能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有时是裴怀恩把他拢在暖和的大氅里,问他冷不冷。

有时是裴怀恩对他一遍遍的说喜欢,锲而不舍地捉着他来吻。

可是有时候,他也想起裴怀恩恶狠狠地掐他颈子,将他身上咬出血来,想起被火烧过的金丝烙有多烫。

他想起自己画了好些时日的浴火重明,想起那三日荒唐,想起裴怀恩便是在那时对他说自己会改。

“是啊,做供人赏玩的梅花儿有什么稀罕。”裴怀恩那时对他说,“从今以后,我就是护在小殿下身前的重明鸟,一辈子都替小殿下驱除邪祟,焚尽灾厄。”

但传说都是骗人的,李熙想,原来在大火里奋力挣扎的那团影子,压根就不是裴怀恩,而是他自己。

而那火里也烧不出什么浴火重明,只有一团面目扭曲的灰烬。

想着想着,就靠在一颗大树底下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宫里已经乱成一团。

负责打扫的小宫女发现承乾帝死了,吓得从高阳殿尖叫着跑出来,紧接着便是乱上加乱。

趁着所有人都跑进跑出的功夫,裴怀恩一路寻来了李熙的藏身处,见着了迷糊睡在树下的李熙。

还是和平常一样软软和和的一个小团子,眼皮有点红,皱着眉,不知是又梦见了什么。

裴怀恩这时很高兴,因为他刚刚才亲手了结了承乾帝。

所以他很耐心,愿意静静等着李熙醒来,也没过问李熙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

入夏后,天气已经很炎热了,裴怀恩从淑妃住处寻着把旧伞,单膝跪下来,笑吟吟地给李熙撑伞遮阳,心里对李熙的最后一点厌恶,也随着承乾帝的死去而烟消云散。

裴怀恩就这么不动声色地跪了好久,直到右腿有些麻,李熙才终于睁眼。

下一刻,却在见着身边的裴怀恩时,吓得倏而起身,眼里显出难以掩饰的惊恐。

但那惊恐很快便没了,因为裴怀恩也站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裴怀恩站的有点踉跄,李熙没有伸手扶,闹得裴怀恩很不满意地朝他看过来,打趣他说:“小殿下这么金贵了,这还没登基,就连点眼力见也没有了?”

登基……登基!

李熙锤了锤头,像是睡懵了,感到一种类似宿醉的头疼,继而想起承乾帝已经死了。

李熙伸手扶住裴怀恩,又从裴怀恩手里接过伞,脸色怪异。

“你在这里多久了,为了替我撑伞?”李熙问,“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般乱?”

裴怀恩笑着看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嗯,怕你晒着了。”

顿了顿,又说:

“外面的事不要紧,你可以再睡会,等他们来这找你就好。”

听啊,多体贴。

李熙闻言抿了下唇,脑子里又想起裴怀恩方才对承乾帝说过的那句,随便哄两句就信了。

李熙低下头,说:“不睡了,我睡得头疼。”

裴怀恩便皱起眉来,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怎么忽然头疼了,是着凉了吗?你——”

李熙不着痕迹地侧身躲过,摇头说:“无妨,等我真醒过来就好了。”

昨日种种,就如大梦一场,等他真醒过来就好了。

反正他也没真的喜欢上裴怀恩。

裴怀恩对此不做他想,闻言只说:“这样,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又上前牵李熙的手,却被李熙第二次躲过去。

接二连三被拒绝,裴怀恩觉得有点不高兴了,忍不住啧了声。

“又闹什么脾气。”裴怀恩说,“我找了你好久,又替你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伞,有要事和你说,你怎么连声谢也没有的。”

李熙勉强打起精神来,转头看裴怀恩,只觉眼前这张美艳的脸,好似是恶鬼披着人皮,令他如堕冰窟。

“没……没什么,只是忽然梦到母妃,心情有些不好罢了,多谢你替我撑伞。”良久,李熙斟酌着,仰脸朝裴怀恩露出一点笑,如平时那样软软地喊他,说,“对了,厂公,你要与我说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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