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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怒火

千岁 池崖 2858 2024-09-17 14:06:48

李熙没想到李长乐会这么做, 听罢久久无言。

李长乐从前没去过岭南,南月人也不知道李长乐长什么样,能想到抓李长乐做筹码, 幕后主使呼之欲出。

正常入冬是不打仗的, 南月人这一手, 可谓是打了长澹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准备粮草也要时间, 南月人既然能在对阵中安排的这么妥当, 便是早早就在准备了。

换言之, 或许那南月王与老五他们, 其实从未生过嫌隙,一切虚虚实实, 包括后来的亲笔信,都只为了做戏给他看。

李长乐死得惨烈,李熙对此十分唏嘘, 但更让李熙心急如焚的,却是卫琳琅的伤势。

尤其是在听见丁牛说, 岭南起初因反应不及,被南月士兵攻下一城, 结果城中百姓大半都被屠杀,财物也被洗劫后,更是急得连喘息也重了。

李熙久违的又开始头疼了, 他感到很愤怒,很无力。因为是冬天,长澹一时半会拿不出太多现成的粮草,就算派兵支援, 恐怕粮食也会在短短一个月内被吃空,除非强行征收。

但与此同时, 南月却是明显的有备而来,恐怕粮草充足,可以陪他们一直耗。

不过这也不用怕,李熙怒意滔天,将牙咬得紧,颈间也显出因用力而凸起的肌肉线条,僵硬又狰狞,像盘根错节的老树根。

想是气氛太过沉重,朝中大臣们都既悲痛又畏惧,纷纷低下了头,更不敢出声,偌大的承天殿内,一时落针可闻。

老五做事是不择手段的,李熙深刻的明白这一点,也正因明白,才会感到如此的愤怒,毕竟以淮王那种优柔寡断的性子,若无老五挑拨,是绝想不到投奔南月,而且还对长澹百姓举起屠刀的。

扪心自问,若让他与老五易地而处。李熙想,他或许同样手段狠辣,但却会将生死之争限制在他和老五之间,绝不会掉过头来借敌人的兵,来攻打自己国家的子民。

……所以当真可恨!如果从始至终,一直如此狠毒的人是淮王,李熙恐怕都不会这么恨,毕竟淮王身上真流着南月人的血,可以将南月也当做自己的本家。

可是到头来,却是老五这个和南月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局外人,在不停挑拨他和淮王的关系,令他与淮王之间横亘血仇,又解释不清,便只好从此不死不休。

有时候真想敲开老五那脑子,好好看清楚他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越想就越恨,这不是李熙第一次被老五耍了。欲燃愈烈的怒火几乎快把他的理智焚烧殆尽,李熙眼底阴沉,在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

有些事,为什么老五能做,他就不可以。

虽说两军交战,不累百姓,但既然老五敢攻城,敢不把长澹百姓的安危当回事,那他还管那些混血和南月人的死活干什么?左不过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是兵,是官,还是民,早该都杀了。

都杀……全部都杀掉!!!

这样想着,李熙便当真这样开口了。

“……南月出尔反尔,辱我国威,但我长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片刻后,在场所有人都听见李熙说,一字一顿的。

“姚元靳,你带京都数万精锐速速去支援,朕会举国之力助你,朕不要你守,而要你攻,朕会想尽办法给你凑足粮草,朕要你一直打到南月王都去,也叫他们尝一尝兵临城下,任人鱼肉的滋味,朕准你不必再遵守道义,无论是兵还是民,统统都不要受降,而要歼灭,你……你此次若能得胜,凡在南月一切劫掠所得,皆犒赏三军。”

语速很慢,而且没有多么激烈的起伏,但在场都能听出这短短几句话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李熙真是被气疯了,他想如果老五用了什么阴谋诡计,使他哪天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也认,可他却不能接受有这么多人给他陪葬。

此言一出,满朝皆哗然。

只因从前三军打仗,多少还是会在外面要点脸,定下譬如妇孺不杀,降兵不杀等军规,就算是面对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国,讲的也是师出有名,如果碰到对方愿意认输或归顺,只要朝贡一来,基本就不会再打了。

但是现如今,李熙连降兵也要杀,并且还允许长澹的士兵像土匪一样在别国城池中劫掠屠杀,这样的做法与蛮族无异,是很不符合他们平日受到的圣贤教导的,即便是为了开疆拓土,也不该用这种打法,这样重的杀孽只会让南月人狗急跳墙,拼死战斗到最后一滴血——要知道就算是这次有备而来的南月,也没有强硬到连投降的士兵,还有愿意归顺的百姓都杀。

况且冬天要下雪,大雪过后最容易有瘟疫,按理朝廷在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该提前准备好一定数目的赈灾银,但李熙现在却要为姚元靳准备出足够他打到南月王都的粮草和兵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是让长澹百姓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不顾自家人的死活。

陆陆续续有反对的声音传出,但李熙充耳不闻,只将目光移到裴怀恩的身上。

李熙认为裴怀恩会理解他,站在他这边,不料这回就连裴怀恩也在反对了。

裴怀恩说不行,说还望皇上三思,一句话让李熙瞬间眯起眼,将手中托着的小铜炉朝前掷过去。

“……你们统统都是废物!废物!”李熙气得连话都说不清了,他胸膛起伏,只恨自己没能趁早除了老五这祸害,却又不便在此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生气,更不便说南月此次挑事的人是谁。

毕竟那真的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其中不仅牵扯到裴家旧案,顺妃的死,还有后续那场有头没尾的刺杀,那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事,尤其是对淮王——李熙虽然对老五没什么好留手的,但对淮王却问心有愧。

所以李熙就只能用比方才更严厉的呵斥作发泄,扬手一指跪在他脚下的丁牛,先发制人道:

“你们刚刚难道没有听见他说话吗?岭南的百姓都被杀了!南月人在洗城!他们在洗城!他们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朕这只不过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朕以怨抱怨!朕又有何错!来啊!让他们来吧!他们不是要打吗!那朕就陪他们打!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妄想吃掉我长澹,就要做好被我长澹开膛破腹的准备!”

顿了顿,重重地喘声气。

“再说你们觉得南月百姓无辜,难道我长澹百姓就不无辜?难道他们南月攻打我们长澹的粮食与兵刃,不是受南月百姓供养?朕以为在如此深仇面前,我长澹百姓也会识时务,也会肯吃这几个月的苦……!”

话落再看向裴怀恩,人一旦发怒时,说话就不会再过脑子了。

“还有你!还有你容卿!”李熙恶狠狠地磨着牙,毫不避讳地对裴怀恩怒道,“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也配劝我别杀人?你……”

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因为看见裴怀恩的眼神,在听见他这么说时变得很落寞。

至于其他人,则纷纷被李熙骂得不敢接话,尽管不明白李熙为何会忽然把裴怀恩单拎出来骂一顿,用词还如此恶劣,但他们也只敢怔怔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地听着。

裴怀恩此刻的表情就像水,像一盆冷水,骤然令李熙从暴怒中惊醒,转而惊疑不定地跌坐回去,用手使劲搓了把脸。

“……”

真糟糕,他方才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忽然说出那样可怕的话,不论是下令要屠城,还是斥责裴怀恩不配劝他别杀人……他从前也会这样吗?这是第几次了?他就这么害怕老五,以至于一听见闹事的人是老五,就又迫不及待地做出错误判断吗?

底下,有人见李熙渐渐沉默,虽然尚且想不通李熙为什么忽然不骂了,但还是抓住机会,尽职尽责地继续劝他,劝说的理由也五花八门。

有人说李熙生气可以理解,但眼下形势所迫,他们的任务应该是守住防线,然后适当反击,所以只要速战速决,想办法在一个月内把南月打怕,让南月再一次彻底摸不清他们的虚实就好了,实在没必要和南月死斗。

还有人说以战养战不是办法,就算要开疆扩土,也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们这辈人该做的,则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大业韬光养晦,努力攒家底,而不是只因一时气愤,便要跳起来和南月争一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然后使旁观者坐收渔利。

还有些讲话更直白,直言如果李熙坚持要迁怒无辜百姓与降兵,那便是令南月与长澹从此结下血仇,长澹军纪向来严明,是周遭几个大国中最得民心的,若李熙现在单单只为了泄愤就这样做,就要与南月不计代价地打这场仗,到时莫说南月人会愤怒,就连长澹百姓也要跟着他一起受苦。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李熙这做法不聪明,表面上也不够仁义,会令南月境内那些原本对长澹还有些好感的官员和百姓,从此变得对长澹厌恶至极,直到多年以后,就算时机真成熟了,因着有这份仇恨在,他们的子孙要打南月,要统一南方,也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其实大臣们说的这些道理,李熙全都懂,他这会已全然冷静下来了,脑袋又开始转。

只是自从他刚刚脱口而出那句训斥,李熙注意到,事后无论其他大臣们怎么劝,裴怀恩都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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