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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报复

千岁 池崖 2833 2024-09-17 14:06:47

话音未落, 裴怀恩已冷静下来,想起就在不久前,李熙要杀晋王, 还是他出言拦着没让。

是了, 是了, 还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横竖晋王迟早要死,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嗣。

其实这些天以来, 托李长乐总想除掉夏炳那老头的福, 裴怀恩因为觉着只有一个人证不保险,还特意派人去别处查过, 并且已经拿到了许多证据,其中不乏庄嫔当年真正有孕的日期,那与承乾帝留宿在她宫里的日子, 根本对不上。

另外还有就是,也亏得有李熙刚刚那样不着痕迹的提醒, 裴怀恩方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深刻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碾死如今的晋王,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更简单,简单到只要他想, 他便随时都可以做,即使夏炳真被人杀了。

所以在一个必死之人的身上,需要考虑的,便不该再是这个人何时会死, 而该是怎样从这个人身上获取最大的利益。

尤其是这个人还对自己未来的结局浑然不知,错觉自己可以逃出生天, 甚至东山再起……那么整件事就会变得更有趣了。

裴怀恩想到这里,忽又低低地笑起来,松了手。

晋王便是在这时得了喘息,挣扎着坐起身,满身冷汗的靠在床头。

裴怀恩抬手招李熙来他身边,饶有兴致地问,“李征,你已自身难保,还能给我什么好处?”

晋王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他是常年待在战场上的人,他不怕疼,可他很讨厌这样被动的和别人谈条件。

更何况眼下好端端坐在他面前的人,还只是他从前养的一条狗。

可是时间宝贵,他必须得尽快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必须时刻牢记惠妃对他的教导,学会对一条狗做小伏低。

是以晋王极不耐烦地忍了又忍,开口说:“怀恩,我手里有姚家在漠北的账。”

只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便可抵万金。

“封家的变数太多,更何况人心难测,恐怕就连你自己,也不敢保证被你派过去的那些人,能在事成之后对你永远忠心——不信你就瞧我,你瞧我此刻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晋王灼灼地看着裴怀恩,冷声说:“人管不住人,只有把柄能管得住人,怀恩啊,你助我离京,我差人把账本送到你手上,让你心想事成,如何。”

裴怀恩听晋王这样说,脸色果然变了,但是摇头道:“是我将你害到此种地步,你恨我入骨,未必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我。”

晋王攥紧了枕边的剑,眼也不眨地盯着裴怀恩那张艳色无双的脸,恨不能一剑把人给捅了。

“……我将宥儿押给你,直到你验清那些账目的真假。”晋王舌底腥甜,说,“我只有宥儿这么一个儿子,你手里拿着他,还有什么不放心。”

裴怀恩颇诧异地咦了声,目露鄙夷。

“为了离京,竟连亲生儿子也不要。李征,你果然够狠。”半晌,裴怀恩沉吟再三,最终十分满意地点头说,“只是宥儿尚小,离了母亲难免哭闹,我又没耐心,实在哄不来什么孩子,不如就让宥儿的娘也留下来,替我哄哄他吧。”

妻妾没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这是裴怀恩对他最后的让步,晋王对此心知肚明,只得咬牙答应。

李熙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等,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尽量不被卷进这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中。

毕竟,依着他对裴怀恩的了解,他知道这场吃人不吐骨头的谈判还没有结束,远远没有。

因为裴怀恩现在虽然已经在晋王身上取得了足够的好处,却绝对无法容忍自己被愚弄、被轻看。

昔日姚元里的死状还历历在目,晋王却不能动,只不知裴怀恩这回为了出气,又会想出什么阴损的整人法子来。

正出神,就见裴怀恩沉默少顷,果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笑得比方才更开心了。

不顾李熙在场,裴怀恩倾身向前,看笑话一样,伸手抚晋王的脸,说:“我适才想起来,用鱼线牵着竹筒吞入腹中,事后再设法吐出的过程极痛苦,更别提若万一叫我发现了……李征,你猜那夏炳为何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帮你?”

轻声慢语的,听来就如裴怀恩刚进王府那年,令晋王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他受过我母妃的恩惠。”晋王下意识就说,“他一直都是这么同我……”

裴怀恩却突兀地打断了他,拇指徐徐压蹭到他的喉头,使了些力气往下按。

恰好是能令人感到不适,却又不会真被伤着的力道。

“母妃?哪个母妃啊?”裴怀恩眉眼带笑,愉悦地说:“李征,你跟了惠妃这么多年,恐怕都快想不起自己的亲娘是谁了吧?”

晋王微微仰起头,面上警惕不减。

但裴怀恩仿佛早就料到了晋王对他会是这么个态度,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就在刚才,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报复方法,一个比立刻就把晋王的真实身世和盘托出,引晋王羞愤自戕更好玩的方法,那就是让晋王在知晓那些旧事前,先下手杀死自己的亲爹。

至于这游戏到底该怎么玩么……

裴怀恩早些年为了活,张嘴说过太多的谎,很清楚只有那些真假掺杂着的谎话,才最容易令人信服,所以他此时只是短暂地斟酌片刻,便已在心里有了计较。

“李征,虽然你这次耍了我,让我觉得很不高兴,可是就像你说的,你我从前毕竟好过,我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骗,真是好心疼啊。”裴怀恩这样说着,又蜷指去擦晋王挂在唇角的血沫,可他的手上原本就沾着血,只会越擦越脏。

“李征,看在是你把我送进了司礼监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可知,你那亲娘当年为什么不受宠?”

裴怀恩的这个提问太突然,晋王由于受了伤,反应本就比平常慢些,听罢只是说:“父皇对体弱之人素来不喜,这不是什么秘密。”

裴怀恩扬起眉来。

“李征,你说的那是别人,不是你亲娘,皇上如果真一点也不喜欢庄嫔,便不会和庄嫔生下你了。”裴怀恩扶着额说,鲜红的血在他指尖干涸,味道有些刺鼻。

“李征,我也是在无意中才知晓,皇上后来之所以会厌弃庄嫔,原是在怀疑她不忠,可又苦于查不到证据。”

晋王目光锐利地看着裴怀恩,说:“裴怀恩,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目光对上,裴怀恩的神态却倏地软和下来,微微的蹙着眉。

“我可怜的二殿下呀。”裴怀恩语气调侃,勉强忍着笑,一张嘴把谎话说得比真话还真,对晋王循循善诱道,“我已全查着了,当年庄嫔染了天花,是因为有夏炳在身边伺候,方才有幸痊愈。可在那之后,那色胆包天的夏炳就看上庄嫔了,他为了能与庄嫔相伴,就故意在庄嫔的饮食里下药,令庄嫔自此缠绵病榻。”

“那夏炳的医术有多高明,你此番也算是领教了。”裴怀恩摇了摇头,似是颇遗憾,“而且我听皇上说,皇上原本是因为考虑到庄嫔的身体,才命夏炳去诊她的病,只可惜这病诊到后来么,皇上见庄嫔的身子迟迟不见好,便逐渐对她失了耐心,甚至开始怀疑她是在装病避宠。”

李征听到这里,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但裴怀恩不肯放过他,依旧压着他的肩膀说:

“皇上听见了宫里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总觉得有影子在庄嫔宫外晃,可却怎么都抓不住。我的二殿下,你猜那影子是谁啊?你猜……究竟是谁害得你母妃郁郁而终,又害得你幼年孤苦,你猜那影子究竟上没上过你母妃的床,就像传闻中的我与宁贵妃那般——”

铮——!

电光火石间,李熙抬脚往后退,看见晋王就算拼着吐了血,也要拔出剑来,把剑送到裴怀恩的颈侧抵着。

“裴怀恩……!”晋王目眦欲裂,自觉在裴怀恩这里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恶狠狠地将裴怀恩摁在床架上,撞出哐当一声巨响。

“裴怀恩!休要辱我母妃!”晋王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崩裂,寒声警告道,“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休要将我母妃与那不知廉耻的宁贵妃比在一处!我母妃定然清白!”

裴怀恩却只是好整以暇地抬眼看着,任由那剑锋在他颈侧划出一道细细的伤口。

“唉,就知道你不信。”裴怀恩笑声说,“你母妃心里怎么想,我猜不着。可是我的二殿下,那夏炳却是真真切切地想跟你母妃好呢,你若是不信,等从这里出去后,就去查啊。”

“查那夏炳究竟是否对庄嫔有非分之想,查庄嫔年轻时是否染过天花……”

裴怀恩的声音很轻,但带蛊惑,一字一顿的,笑吟吟的,越往下说越觉得有趣儿。

所有一切细节都对得上,裴怀恩此番作为,就是吃准那夏炳为了保护晋王,即便是被误会被怪罪,甚至是被杀死,也断断不会把事情真相轻易说出来。

如履薄冰活了这些年,竟还能亲眼见到自己的仇家父子相残,更别提这杀父的凶手,日后还会不可避免地从他这里听见所有真相……这是何等的痛快!

“我的二殿下。”迎着晋王恨不能立刻掐死他的愤怒,裴怀恩想到此处,面上不禁显出几分古怪的癫色来,他并指夹住那三尺剑锋,轻飘飘地捻着袖,说:“李征,你去查啊,查那夏炳拼着被开膛破肚的风险帮你这几回,究竟是为报恩,还是为赎罪,你——敢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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