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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重逢

千岁 池崖 2715 2024-09-17 14:06:47

裴怀恩不是个拘小节的, 比起记恨死人,他更偏爱给活人添堵。

在他的安排下,晋王生时手刃亲父, 不仁不孝, 有关其身世的猜测传遍大街小巷, 死后做了鬼, 还能变成李熙心头的一根刺, 绝对算是“物尽其用”了。

因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肯定能活, 裴怀恩不再刻意躲避自己手底下的人,在十七的秘密联络下, 重新住进了舒适明亮的大宅子,身上伤势也迅速好转。

然而另一头,由于裴怀恩的小心躲避, 距离登基大典都已经过了三十日,李熙依旧没收获。

不知怎么的, 眼下不止裴怀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玄鹄也仿佛人间蒸发了。

百般无奈下, 李熙不敢过度忧伤,他将人手调回来,被迫转移重心, 将更多精力放在收拾裴怀恩安插在朝廷上的爪牙上。

先是关闭西厂。

承乾帝当初成立西厂,提拔裴怀恩做厂督,目的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监视百姓与官员, 以及遏制东厂的势力。

谁知道随着西厂的日渐壮大,裴怀恩不仅顺势把东厂与锦衣卫也收入囊中, 还在长澹各处都插上自己的耳目。

李熙不喜欢西厂,所以赶在裴怀恩失踪时,着人扫了西厂,并将福顺调回东厂去,提他做东厂厂督,又提拔王二做了锦衣卫指挥使,想把东厂与锦衣卫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再有就是请姚元靳的母亲回京。

姚元靳这个人,一向是谁势力大便听谁,若是身处弱势的想命令他,李熙琢磨着,或许手里还得有点筹码。

恰好自从姚元里去了后,姚老夫人的身体便不大好,李熙便向姚家写信,想以边关苦寒为由,邀请姚老夫人来京调养。

然而一贯孝顺的姚元靳却迟迟不回信。

姚元靳明知京城这边的天气更适合姚老夫人养病,却宁愿母亲多受苦寒,也要等结果,一直等到有人能找出裴怀恩,或是找到裴怀恩的尸体。

裴怀恩从前威势太大,大伙在没确认他的死讯前,都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福顺还算乖,什么事儿都听话,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既没裴怀恩的跋扈和自作主张,也不故意拖延,从不僭越,胆小极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入了冬腊月,各地局势逐渐稳定,封疆的死讯传来,李熙便下旨将戎西的帅印交给封时誉,同时送李青芙出嫁岭南。

除夕索然无味,至此,李熙已有两个多月没见过裴怀恩。

李熙的生辰是正月十九,如果不是他十九岁就登基,不得不提前加冠,他的冠礼本该在今年。

生辰前一晚,李熙辗转反侧。

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十八岁的生辰是在大沧过的,十九岁的生辰是裴怀恩给他过的,等到了二十岁时,他以连日劳累,身体不适为由,下令罢朝一日,打算自己过。

也不知玄鹄现在何处呢。入夜后落了雪,风从窗户缝里溜进来,吹熄了屋里的蜡。临入睡前,李熙尚在迷迷糊糊地想着,要么等明日为邵毅轩和母妃烧香时,也给玄鹄多烧一份吧。

梦里也不安稳,李熙从龙床这头滚到那头,梦见许许多多的人和事。

他在梦中重回登基大典那日,他端坐高处,底下是笑吟吟看着他的裴怀恩,就像他们当初约定好的那样。

但裴怀恩转眼便不见了,他见状怔住片刻,方才隐隐约约地想起来,裴怀恩早已不在京中。

但当他抬头望,却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中又看见了裴怀恩的影子,只是这一回,藏在人群中的裴怀恩却没对他笑。

梦里的东西总有点飘,他们两个人在上一刻还遥遥相望,转头便近在咫尺。

李熙最近总做这样的梦,他在梦里见着裴怀恩,起初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甚至有点庆幸,庆幸裴怀恩还活着。

但他很快记起自己的立场,庆幸须臾转为恐惧,他掉头就跑。

登基大典结束了,他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一只脚踏进地牢,又撞见姚元里。

这是李熙最近的梦魇——将近两个月以来,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被这么折磨一遭,满头冷汗地陷在梦里醒不来。

而每每到了这时,福顺便能听见动静,走进来喊醒他。

可——眼见着姚元里的脸又模模糊糊地变成他的脸,李熙呼吸急促,只觉脖子上正紧紧拢攥着一只大手,压的他喘不上气来。

福顺今晚没来喊他,他被困在幽暗的地牢里出不来,周遭全是裴怀恩身上的香味,逼得他几近窒息,却又不知所措。

不……不对,梦里怎么会有香味儿?

顷刻间,李熙骤然惊醒,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湿淋淋的睁眼,却在看清眼前这个人身上穿的衣裳后,骇得呼吸一滞。

这样红底绣金的蟒袍,这样的香味,这……这不是福顺!

李熙仓惶抬头,惊惧的目光顺着金钩腰带往上,看见来人胸前那只少了颗眼珠的蟒。

继而再往上看,是一张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的漂亮脸蛋,苍白,阴戾,携着浓厚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寝殿大门敞开着,福顺不知所踪,月光洒进来,照在裴怀恩右边的脸上,将他面上那颗用上好玉石雕刻,攒金嵌银,贴了淡金色琉璃片的假眼珠映得透亮,令人一眼望去,便错觉那其中是盛着满天星斗,绮丽而诡异。

但那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温度。

裴怀恩身上的伤已经养好了,他在这宫里有人手,旁人拔不干净,是以一旦他回来,还是能出入自由。

目光对上,裴怀恩肩膀上落着雪,李熙怔怔望着他那只乍一看与寻常眼睛无异,眼珠却是浅色的右眼睛,本能就想坐起来,但却没敢。

因为裴怀恩正垂首冷冰冰地瞧着他,一只手虚虚地横在他颈子上方,就像是在思索该怎么掐。

裴怀恩被他算计瞎了一只眼,整个人却在这颗淡金色琉璃珠子的装饰下,变得更加艳丽逼人。

见着李熙醒来,裴怀恩觉得颇无趣,扬眉朝李熙露出个满怀恶意的笑来。

“呀,醒啦。”裴怀恩说,“好久不见了,我的小殿下。”

李熙注意到裴怀恩对他的称呼还是小殿下,而非皇上——这不是做梦。

“……”

霎时,梦中和现实的恐惧交叠,脑子几乎不转了,是在不知又过了多久后,李熙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怎么进来的。”李熙睁大眼睛说,“我已对你严加防备。”

裴怀恩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将手收回来,好让李熙警惕地坐起。

“好问题,你问我是怎么进来的?但这其实就和你从前说晋王的那句话一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嘛。”裴怀恩浑不在意地说,“两个月的时间够干什么,我在这京中经营了整整十年,连你都是靠我托上去。换言之,只要我还没死,有什么地方是我进不得?”

李熙想喊人来,但裴怀恩竖起一根手指,在他唇前晃了晃,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急不可耐和走投无路。

于是李熙闭嘴了,他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看着裴怀恩走回去关了门,然后慢条斯理地坐在他床边。

李熙张了张唇,试图为他自己辩解,小声说:“我……裴怀恩,你先别急,都怪我一时昏了头,我听信谗言,我……”

一面说着,背在身后的手,却已悄悄摸到枕头底下去,用力攥住刀柄。

裴怀恩依旧是笑着看他,仿佛很耐心,甚至还好脾气地对他点了下头,倾身说:“……嗯,所以呢,你是听了谁的谗言,敢这样害我?”

李熙唇线紧抿,一瞬不瞬地死死盯住裴怀恩。

他们之间离得那样近,却又那样远。

单用一只眼睛看不出距离,裴怀恩想伸手摸摸李熙的脸,但却意外差了一点,没能摸着。

裴怀恩忽然又笑了,这次笑得非常狠。

整整两个月了,裴怀恩曾无数次想象过他们两个人重逢时的情景,他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折磨死,他想了好多种折磨人的方法,可当他今晚真见着了人,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点舍不得。

不是为了别的,眼前这个小崽子,好歹也是他过去近三十年暗无天日的生命中,唯一觉得有点喜欢的人。

但可笑的是,就像他方才没能如愿摸着这小崽子的脸一样,他好像从没真正认清过,他和这崽子之间离得到底有多远。

他甚至都没想明白自己错在了哪——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或许是这崽子从一开始便在布局吧。

不过可惜了,到底还是太嫩了,也太急了。

裴怀恩对面,李熙心惊胆战地看着裴怀恩面上变化,下意识在背后把匕首握得更紧。

他没有当面问裴怀恩那些事,那没意义,因为邵毅轩早就教过他,若想看清一个人对他如何,别听这个人嘴里说什么,而要看这个人手上都做了什么。

他已被裴怀恩骗了这么久,他不想再被骗。

正想着,蓦地,裴怀恩倾身向前,就和从前那些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一样,一下伸手掐住了他的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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