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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朝会

千岁 池崖 2808 2024-09-17 14:06:47

时辰到了, 李熙没有再等李恕,他提着袍角从马车上下来,头也不回地进宫去了。

李熙身后, 李恕胸膛几经起伏, 目不转睛盯住李熙决绝的背影, 盯了好一会, 面上愈来愈冷, 再也不见方才的焦急。

阿兰连忙走过来扶着李恕, 低声问他:“小皇爷,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我们难道真要走到那一步么?”

李恕侧首沉吟,一双眸子漆黑如渊, 深不见底。

“还能怎么办?阿兰,你知道的,我今天可不是来跟他求饶的, 我是因为看重他,因为觉着有个弟弟很好玩, 看在他与我一样身如浮萍的份上,才对他好言相劝。”李恕没什么表情地说,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一定要逼我和他彻底翻脸才甘心。”

阿兰将头垂得更低些, 摇头说:“可是小皇爷,为今之计,您最好还是去说服六殿下,否则就算让我按您说的去做, 就算我们最后胜了,料想淮王殿下那边也……也是不好交代的。”

李恕忽然有些恼, 一把甩开阿兰的搀扶。

“阿兰,你说这话是何意?大皇兄那边,我自会想法子去应对,不会叫他发觉的。旁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做这许多,有哪桩哪件不是为了大皇兄?”

阿兰不着痕迹地攥了下拳,皱眉说:“但顺娘娘毕竟是淮王殿下的生母,我们还是、还是别……”

李恕冷眼瞧他,出言打断他说:“怎么,这时倒心疼起你的旧主子,不想让我动她了,是么?可是阿兰,你要记住谁才是你的真主子,又是谁把你从无边的痛苦中救出。”

此言一出,阿兰顿时封住了嘴。

只因他们南月人擅蛊,而阿兰作为南月王族的死士,体内曾被顺妃种过一种极其可怕的蛊虫。

这种蛊虫不会真的伤害到阿兰,却能令阿兰在违背顺妃的命令时,周身疼痛犹如火烧,煎熬的生不如死。

“阿兰,你都忘记了,当年顺娘娘派你来我身边监视我,我不仅没有同你计较,反而还想方设法为你驱除了身上的蛊虫。”李恕侧身说,“你还记得么,那蛊虫原本无法离开活人的身体,若是强行剥离,不到片刻便会死亡,届时若被顺娘娘手中的母蛊发觉,你仍难逃一死。”

李恕说的是实话,阿兰忆起往事,心中感激,不由真心实意地对李恕躬身道:“属下记得,当时您发现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那蛊虫,不能用普通人代替属下,索性就将那蛊引到了您自己身上去,以自身血肉饲养它,令它如常活着,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顺妃娘娘。”

李恕点了点头,眼睛依旧望着宫门的方向,半晌才说:“……这就是了,我替你剪断了顺娘娘手中的线,你该效忠我。再说这次本就是顺娘娘的错,谁让她防着我,出了事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没有半点准备,所以……所以无论我今天要怎么对她,都是她应得的,她该甘之如饴,因为我与她的目标是一样的,尽管她不信我,但我真的和她一样在意大皇兄,甚至比她还更在意些。”

阿兰心下了然,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便垂首说:“属下明白了,一切听从小皇爷吩咐。”

李恕这才转过身来看他。

“阿兰,我问你,没有母蛊的控制,你现在已经练成比顺娘娘更高明的蛊术了,是么?”李恕皱眉说,“你现在能操控顺娘娘多久?”

阿兰不敢再隐瞒,只如实道:“是,属下大约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李恕闻言在心中计算着,片刻后眉头舒展,满意地点头说:“也算够用了。走,我们立刻去明和宫找顺娘娘去,今天这个破早朝,本王不上了。”

说罢便大步往宫里去,闹得阿兰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可是、可是小皇爷!”阿兰有点着急地跟在李恕身边劝道,“小皇爷,要么您还是去上朝,让属下自个去明和宫办事就行!属下知道您想怎么办,属下自己能办。属下、属下实在担心淮王殿下,毕竟依着淮王殿下的性子,若是没您在,他今天指不定要被六殿下联合那裴怀恩踩成什么样!”

要说放眼这宫里,还有谁不知道那淮王自打出生后,各项资质都是平平,性子又软弱,且因为身份特殊,平日其实鲜少上朝,今天若不是情况紧急,大伙恐怕还见不着他。

阿兰所言非虚,李恕明白这个理,顷刻间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

少顷却又继续往前走,并且比方才走得更快。

“那就让他们去踩吧,踩吧!踩得越狠越好!越重越好!李熙,亏我从前还想着多照顾一下你,你却私下联合那个姓裴的,把我当傻子耍,我真是记住你了!”

没来由的,李恕忽然阴森地笑了下,嘴角咧开一点诡异的弧度,抬头幽幽地说,“李熙,既然你不想与我做兄弟,那便别做了!你今日在朝堂上爬得越高,明天就会摔得越惨,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以为我想救的是顺娘娘?嗤……你太天真了,光有平安富贵算什么,你要与我作对,我就让你永远也爬不到那个位子上。”

-

同一时刻,承天殿前刚鸣过鞭,大臣们依着各自的官阶次序,垂首小心地过了桥,来到殿门前的御道两侧,静立等待。

不肖半刻,承乾帝由裴怀恩搀扶着到达御门,钟鼓司如常奏乐。

李熙在上朝时穿的是皇子蟒袍,不是锦衣卫的官服,此刻正列在左边第一位,和扶着承乾帝从他面前走过去的裴怀恩擦肩而过,彼此互相递了一个眼神,暧昧,克制,心照不宣。

承乾帝很快就坐到了御座上,他那浑浊的双眼扫过百官,耳听得底下山呼万岁,面上颜色一变再变。

今日朝堂之事,承乾帝在来时已有听闻,也做了许多的心理准备,原本以为自己能平静对待,速速将此事了了,也免得再让它横在自个跟前碍眼。

毕竟有这么个办事周到的小儿子在,连替罪羊都体贴地提前替他找好了。

只是……只是多少还是有点、有点不甘心啊。

朝上寂静,悄无声息。

承乾帝就在这样一片落针可闻的肃穆中,徐徐抚摸着龙椅扶手上的金龙雕刻,仔细感受着自己手中权力的流逝,还有他那身日渐老迈,时日无多的破败躯壳。

然后他看到李熙。

他老眼昏花,坐在龙椅上,只能勉强看见个模糊的轮廓,看不清李熙的脸。

一瞬间,承乾帝想起许多事。

从李熙回京起,一桩桩一件件,他开始仔仔细细地想。

再然后,他就忽然醍醐灌顶,全想明白了。

迟来的通透过后,起初是愤怒,无法言说的愤怒。可当这愤怒平息,承乾帝的心中却又隐隐生出些,不合时宜的欣慰。

利用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也抓住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从祸星质子,到今日京中交口称赞的六殿下,承乾帝想,原来李熙每往上走一步,都像极了当年原本不受父亲喜爱的自己。

一身绯袍的裴怀恩站在承乾帝身侧,见承乾帝久久不言,便弯下腰来提醒他,轻声对他说:“皇上。”

承乾帝僵硬地转身,目光在裴怀恩与李熙之间来回梭巡,许久后才道:“……怀恩啊,这就是你替朕选出来的那个?你不喜欢老二和老三?”

声音很小,小的只有他和裴怀恩两个人能听见。

裴怀恩仍是笑意盈盈,行礼说:“奴婢不敢。”

承乾帝笑容戏谑,又像自嘲。

他这时还没有看明白裴怀恩和李熙之间的关系,只当裴怀恩是因为李熙愿意对裴家当年那桩旧案尽心,方才选择出手相助。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承乾帝拍了拍龙椅扶手,“嘴上说的好听,你倒是瞧瞧,事到如今,就算朕不想用他,哪里还有其他的儿子可用了。”

裴怀恩就说:“皇上又与奴婢说笑了不是?今日上朝来,您分明是为了听诸位大人们对顺妃娘娘的处置,又不是为了别的。”

承乾帝便又笑,稍稍坐直身,不再往裴怀恩那边靠。

“光处置顺妃有什么意思。”承乾帝把声音压的更低,说,“趁今天人都在,朕不如把储君也顺手替你封了,再把龙椅也分你一半,你看怎么样?”

裴怀恩当然是连声告罪,但却没再如以往那样,恭顺地跪下去。

“皇上,您老了,您该静养休息,您不该再为国事操心了。”裴怀恩凑在承乾帝耳边,轻声说,“再者让六殿下入东宫这事,奴婢说了可不算,他是众望所归。”

承乾帝瞪起眼睛,懊恼的将后槽牙磨了又磨。

“所以你们才假装不合,只要你们不合,你的那些死对头,就都会站在他那一边。”承乾帝说,“可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会真去阻拦他。”

裴怀恩听得摇头,忍不住提醒承乾帝说:“皇上,您说话小声些,当心被底下的各位大人听到了,尤其是那些所谓的清流砥柱。您说,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小殿下是我的人,他们还会支持殿下么?他们要是不愿意支持殿下了,且不说又得麻烦我出手清理,就说皇上您——您还有其他能做储君的儿子么?”

顿了顿,忽的又笑出来,声音小到几乎只有一股甜腻的气。

“皇上,知道您放心不下奴婢,害怕像小殿下这样的人,日后会弄不死奴婢。”裴怀恩说,“可儿子总归是自家的好,好歹有点盼头么。否则眼下除了这个,皇上难道还想去哪位亲王家里头,现过继一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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