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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杀心

千岁 池崖 2857 2024-09-17 14:06:47

李恕费尽心机, 但淮王却是滩囿于情爱的烂泥,任凭李恕如何激他,他都不敢出头。

现在倒好了。李熙想, 现在他和淮王之间的误会还没解开, 淮王就先做了鬼。

也不晓得淮王的鬼魂日后会否放过他, 毕竟淮王耳根子软, 又和李恕那天杀的小王八蛋死一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和淮王那虚无缥缈的鬼魂相比, 真正的危险正在他身边。

眼下不是翻脸的好时机。承乾帝骤然驾崩, 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需得即刻在灵前继位。

继位后, 还得按惯例为先帝守二十七天的灵,方能举办登基大典,做成真的皇帝。

也罢, 虚情假意的东西,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李熙在心里琢磨着, 既然对抗不了,那便索性出其不意, 趁着这次登基大典,直接把人杀了吧。

跪在跟前的小太监还未起。李熙眼神闪烁,眸里杀机一闪而过, 悄悄在心里算计着他那几张底牌,只觉万幸裴怀恩现在对他还没太起疑。

那么眼下裴怀恩对他这份薄弱的“信任”,便是他独有的优势和最大依仗。明着对抗不成,他或许可以利用这份得来不易的“信任”, 趁裴怀恩如今对他还不设防,想办法让裴怀恩死在他前面。

谎话最忌讳有真有假, 裴怀恩对承乾帝嘴硬说的那些话,多半都是真心的恨,唯独有关李熙那几句是假的,这让李熙无法分辨。

外头已经在催了,裴怀恩原本要和他说的便是承乾帝驾崩。灵前继位的程序很简单,李熙在裴怀恩的陪同下赶去高阳殿,匆匆料理好承乾帝的后事,又把本就藏在殿内的遗诏颁出来,按规矩依次任命了些官员,安葬了被烧死的“淮王”和“李恕”。

至此,李熙终于也算是登上了帝位。

两具焦尸没什么好看,脸皮都已烧得模糊,四肢扭曲着,只能从身上的一些饰品依稀辨认,李熙处置了他们之后,就去找了杨思贤。

不论是否愿意承认,李熙对裴怀恩总还抱着一丝希望,所以他去找了杨思贤,做好两手准备,将最近发生的事全说给杨思贤听,并将前些日子从案发现场找到的衣角给了杨思贤,寄希望于杨思贤能帮他找出真凶。

杨思贤是不会害裴怀恩的,李熙想,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无论如何,他这次都不能再事无巨细地与裴怀恩打商量——因为他不信,他也害怕。

守灵的二十七天异常忙碌,李熙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他一边照常处理着政事,一边暗暗在东边的路上布置下,一边继续不动声色地应付着裴怀恩,依旧给裴怀恩批红掌印之权,却也在暗地里悄悄提拔起万事听话的福顺。

直到第十日时,杨思贤那边的消息传回来,击碎了李熙仅剩的一点希望。

人证物证确凿,无论是大牢里的那场火,还是前阵子接二连三的死人,甚至在承乾帝驾崩后,京中仍在不断死人,而幕后黑手直指裴怀恩。

可要说作伪证,被捉到的这几个小太监也不算说谎,因为在福顺背叛裴怀恩后,命人向下发令时,用的本就是裴怀恩的牌。

杀人的见不着发令的,也见不着福顺,一贯只认牌,是以都认为自己说的是实话,一个表现得比一个理直气壮,甚而态度嚣张,认为李熙和裴怀恩是一伙的,认为裴怀恩很快就能把他们捞出去。

李熙没敢让他们出去和裴怀恩对质,因为这举动需要他对裴怀恩完完全全的信任,而他现在没有。

杨思贤经此一事,大病,数日卧床不出,直说不再管。

就这么着,等到一切都布置妥当,已经是李熙为承乾帝守灵的第十五日。

第十八日,新帝继位后的各项繁琐事宜都已处理好,南边传来战胜的军报,晋王与卫怀安全部殉国。

第十九日,李熙辗转反侧,险些就要去找裴怀恩谈,但他夜里做噩梦,竟见到了曾经被裴怀恩锁在地牢的姚元里。

姚元里的腰下是森森白骨,稻草似的头发披散着。李熙在梦里鬼使神差地往前走,走到姚元里面前,指尖颤抖着撩开姚元里干枯杂乱的头发,然后在那看见了他自己的脸。

梦里的姚元里已不是姚元里,而是他李熙——他被吓得登时睁眼,满头冷汗,耳旁不断萦绕着裴怀恩曾对他说过的每一句疯话。

第二十日,李熙变得憔悴很多,他摒除所有杂念,也放下对裴怀恩的期待,决定按计划行事,当晚便孤身一人,带着早就准备好了的密信,亲自来到裴怀恩的住处。

临近傍晚,天边烧起一团火。李熙推开门时,裴怀恩正懒懒地窝在榻上,自己和自己下棋玩儿。

李熙继位后很忙,裴怀恩不管他,也识趣地暂时没去找他。

实际上,和承乾帝在世时不同,裴怀恩本就没想过多干涉李熙的决策,只要李熙没用那些稀奇古怪的决策去对付他。

所以当李熙在登基大典前主动来见他时,裴怀恩惊讶的眼前一亮,即刻从榻上坐起来些。

想是近日太过劳累,眼前的这个小团子比之前瘦多了,脸颊几乎没了肉,双眼凹下去,但却显出更多的棱角。

长澹的龙袍是白底锈金的,很衬他。

裴怀恩从头到脚地打量着李熙,似乎对李熙现在这模样很满意,心中没做防备,一如他们从前相处时那样,理所应当地朝李熙伸出手。

“小殿下……不不,现在该称皇上了。”裴怀恩笑的眼睛弯弯,不无赞赏地对李熙说,“过来给我看看,登基大典准备的如何了,是交给谁准备?需不需要我帮忙?”

因为很放松,手指尖下意识动了动。

李熙默不作声地看着裴怀恩,目光落在裴怀恩掌心向上的手,觉得这动作简直就是在招呼小狗儿。

奇怪,裴怀恩过去一直都是这么对他的,他怎么才发现。

越想越不满意,但照常走过去,脸上也挂了笑。

李熙说:“称呼什么都不要紧,你我之间,还讲那些虚的做什么。”

话音未落,已经坐在了裴怀恩怀里。

“也不必你帮忙,眼下战事刚平,登基大典一切从简,交给他们去办就行了。”李熙捧住裴怀恩的脸吻了吻,平淡地说,“裴怀恩,我想让你去帮我办件比登基大典更重要的事,你愿意帮我吗?”

裴怀恩伸手揽他的腰,徐徐摩挲着他衣服上的金龙,敏锐注意到他话里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朕”。

这是低头示好的信号,裴怀恩闻言只随意地说:“行啊,还按以前的规矩来。”

李熙听见这话,便分开双腿,由侧坐改为跨坐,蓦地将裴怀恩往后推倒,让裴怀恩背靠榻上的皮毛垫子。

“知道。”李熙与裴怀恩鼻尖擦着鼻尖,张了张唇,垂眸敛去其中颜色,小声说,“裴怀恩,我只信你,旁人我都不信的。”

说着就从袖里摸出信封,递给裴怀恩。

李熙说:“代我给阿兄送封信,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中途别让任何人启封。裴怀恩……你能明天就去吗?我想让阿兄在登基大典前接到这封信,派别人去送,我不放心。”

裴怀恩被李熙推倒,有点诧异李熙今天的单刀直入,他伸手接过信封,却没继续拆开看信的意思。

身处高位,裴怀恩觉得李熙现在该有点秘密了,而且也不是不可以有秘密。

“这么急,不会是想调虎离山,让邵晏宁替你弄死我吧。”裴怀恩开玩笑似的说,“皇上,答应我的牌子呢?”

李熙也笑了笑,双手摸进裴怀恩血红的蟒袍里,松松圈着他,手指尖若即若离地划过裴怀恩背后。

那里是他亲手为裴怀恩刺上去的重明鸟,他凭记忆摩挲,直觉是摸到了这只金翅鸟眼睛的位置。

“怎么会,登基大典过后就发给你。”李熙一字一顿地说,“裴怀恩,你怕什么?你既没害我,我又怎么舍得对你动手呢?再说难道东边没你的人吗?虽然那些人尚且不能与阿兄抗衡,可救你一命不难吧,还是说——你其实是在其他地方骗过我,所以心里有鬼?”

裴怀恩听得笑出来,李熙摸他的背,是在提醒他该做什么。

“行,我替你跑这趟。”裴怀恩点头答应,却没再像从前那样动手办事,而是破天荒地紧紧拥着李熙,将脸贴在李熙的胸前,仔细感受着李熙滚烫的体温。

李熙的心怦怦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裴怀恩听到了。

“……心跳这么快,是因为也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吗?”裴怀恩闭眼说,“皇上安心,我会对你好,等你把这位子再坐稳些,我就把姚家还给你,我还给你准备了登基礼物,过些天就送你。”

顿了顿,又说:

“但兵部不能给,皇上知道的,我总得给自己留点退路。”

李熙一下一下拍裴怀恩的背,任由裴怀恩这样靠着他,只觉喉咙干涩发痒,有些说不出话来。

李熙心跳得快,是因为害怕。

如此亲密的姿态令李熙留恋,但他又想起自己昨晚做那梦。

不能……不能心软,当面打不过,而且自从经过小金傀那次之后,裴怀恩已经不再轻易吃任何人递过来的东西,甚至也包括他递过来的。

但就因为裴怀恩想和他好,因为裴怀恩小看他,还想把他继续困在床榻间,于是他有了这次除掉裴怀恩的机会,也是唯一一次机会,旁人连求都求不来。

“……是的,我很放心。”李熙说,“裴怀恩,信要秘密地送,此去记得少带几个人,不要太显眼,也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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