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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温泉

千岁 池崖 2941 2024-09-17 14:06:47

转眼到了五月, 入夏了,李熙总算久违的换上薄衣。

有承乾帝下旨,宫中法事接连做了一场又一场, 裴怀恩便顺势跟着减少迷香的用量, 以便令承乾帝能自此称心如意, “邪祟尽除”。

至于顺妃那边, 顺妃起初还在观望, 毕竟她可比那个愚蠢短视的宁贵妃聪明得多, 知道小心方才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可是俗话说得好, 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顺妃在见到承乾帝还要再做第五场法事的时候, 终于按捺不住,派人来杀钱庸了。

倒不是怕别的,而是因为听多了传闻, 猜到承乾帝最近是见着了什么鬼,很怕承乾帝会“人之将死, 其言也善”,随便寻个什么由头, 就把自个儿年轻时判错的那几桩大案全翻了。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人被李熙扣住了。再后来,直到后妃干政的事情闹上去, 被蒙在鼓里的李恕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这件事,再想出钱运作,已经来不及撤回堆在承乾帝面前的那些折子。

那真是好多的折子,堆得小山一样高, 比大臣们当年弹劾礼部的折子还多,几乎要把承乾帝埋起来。

因为那里面不止有被李熙威胁着写出来的折子, 还有许多原本就想帮着说情,只因害怕受牵连,才会缄默不言的人。

甚至还有些是浑水摸鱼,一看风向不对,就紧跟着大伙落井下石,生怕自己再站错队的滑泥鳅。

再者,由于经钱庸牵出来这案子,表面上似是和当年礼部那事无关,承乾帝答应得就很痛快,只说随便刑部去查,所以调查速度就很快,没过多久,一应证据就全被交到李熙手上了。

忙碌起来的日子总过得飞快,尤其是在心里有盼头的时候。总而言之,当李熙再次私底下见着裴怀恩时,距离他们两个改浴火重明图那晚,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月。

这期间,李熙总会抓住一切机会发展自己的势力。他将锦衣卫上下打通,令锦衣卫彻底变成了他的有力臂膀,他还广交朋友,不着痕迹地化解了许多仇怨,这让他在京中混得更如鱼得水,从祸星摇身一变成了福星,再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他甚至趁机踩掉了裴怀恩手底下的几个人,想要试探裴怀恩的底线。只是赶上裴怀恩这阵子心情好,虽说出门在外,面上总得装着与他不对付,实际却没再怎么为难他,顶多也就是喊十七过来警告他,让他下不为例。

是以这天傍晚,当十七突然又正儿八经地出现在他府上,邀他到宫外裴府一叙时,李熙其实是有点茫然的。

可茫然归茫然,李熙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这两天挺安分,大约没再背着裴怀恩干什么缺德事,也就昂首挺胸地去了。

……当然了,李熙这回还是和以前一样,是秘密地,悄无声息地去的。

赶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十七这次却破天荒地没再跟着李熙入府,而是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外,教李熙过会怎么绕过府内回廊,往内院去。

十七说裴府内院有活水,底下挖通连着温泉,裴怀恩喜沐浴,偶尔就会去那儿歇息,旁人除了打扫之外是不给进的,但李熙可以。

李熙并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一听十七这样说,当即心下了然,点头进去了。

进去之后,看见裴怀恩这时果然正泡在一个四面都贴了暖玉的池子里,手肘懒懒搭在台阶,见他来了也没起身穿衣,半点不避讳。

水汽缭绕,雾蒙蒙的。李熙从廊下绕出来,没忍住拿余光瞥了眼裴怀恩,看见裴怀恩背后那重明鸟,似是被它主人养的极好,颜色比先前更艳丽了。

裴怀恩察觉到李熙的目光,便也顺势回头看,笑声说:“怎么,连自己亲手刺上来的东西也好奇?要是这么爱看,不如就脱了衣裳下水来,走得离我近些,也好看清楚。”

李熙噎住一下,想起自己曾被裴怀恩把脑袋摁在水里过,连忙摇了摇头,走到池沿随意坐了,靴尖轻轻点在价值连城的白玉阶上。

李熙说:“厂公,怎么忽然喊我来,我最近可安分了。”

裴怀恩歪坐在李熙对面,大半身子都沉在水里,右腿闲适地屈起来,闻言朝李熙仰仰下巴,“还能是为什么,很久不见,怪想你的。”

李熙脚底一滑,险些滑进池子里去。

“厂公,这玩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李熙转着眼珠,看见裴怀恩露在外面,被热水烫得红红的膝盖,低头说,“不是已经约好了,事成之前,你我都不要再私下见面。”

裴怀恩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略略扫过他的腰。

精瘦,但很有力,最要紧的是一只手就能按住。

“明天早朝就能成了,提前见一见,没什么的,你这阵子也太辛苦了,该休息。”裴怀恩坐得累了,当在李熙面前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仰头往后靠,睁大眼睛望着头顶那一方小小的天,沉默很久,半晌才接着说道,“但愿一切会顺利些。”

按照李熙的计算,承乾帝明早就该上朝了,届时天时地利都在,他们的人会一同向承乾帝发难,拿出铁一样的证据来,逼承乾帝放弃顺妃,顺势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顺妃身上去,让当年所有枉死了的人都能沉冤昭雪。

分明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或许是因为等得太久,太煎熬,再加上晋王能活着离京的前车之鉴,让裴怀恩总觉着自己这是在做梦,心里总是没底。

李熙是个小滑头,很快便看出了裴怀恩的顾虑,但因为知道裴怀恩性情古怪,就没明着劝,而是故意装出一副犯愁的模样,皱起眉头说:“厂公,事情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也就是父皇如今老了,力不从心了,我们才能得着机会成事。但是话又说回来,我……我可真怕咱明天又和上次在朝堂上设计老二一样,闹得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

裴怀恩循声望过来,眼中晦暗。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么,我现在可是站在你这头的。”裴怀恩沉声说,“再者你不是把所有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么?既然没破绽,自然就不会再让别人钻了空子。”

越说声音越轻,眉头倒是先皱起来了。

因为看见李熙这会正笑而不语,双手支腮,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裴怀恩:“……”

裴怀恩:“……小殿下是在宽慰我?”

李熙不置可否,伸手胡乱拨两下水,垂眼说:“哪呀,分明就是厂公你在宽慰我呢。眼下走到这一步,就算厂公今夜不来找我,我也是要上门的,因为我这心里边直打鼓,我害怕办不成事,要是没厂公安慰,我睡不着觉呀。”

裴怀恩哭笑不得,一时被李熙说的有点恼,但又没真恼起来。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嗤,这个可恨的小团子,居然还学会阴阳怪气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李熙说的对,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同,这次万事俱备,绝不会再出岔子了。

想到这,裴怀恩的脸色变好些,抬手招呼李熙说:“既然知道我是为什么喊你来,为何还坐在那里?快下来陪我泡一泡。”

语气平平淡淡的,很和气,听着就像在说晚饭该吃些什么一样。

或许每每在做大事前,人反而会变得平静。

李熙看出了裴怀恩今日与以往的差别,猜他今晚大概不会再对自己做什么,稍稍犹豫一瞬,便利落地把外袍一抛,真下水了。

“厂公,下回再想喊我来,记着让十七给我说个理由,别再这么前后不着,没头没脑的。”李熙摇头道,“不就是想跟我一起泡个池子么?搞的这么……害我以为最近又是在哪里得罪了你,要被秋后算账。”

月上梢头,月光洒下来,裴怀恩闷闷地笑。

裴怀恩说:“你若真没背着我胡闹,心虚什么。”

心平气和的,居然真没动手,闹得李熙都有点不习惯,觉得裴怀恩今晚是鬼上身了,不禁悻悻摸了摸鼻尖。

“真没有。”李熙小声反驳说,“再说你也没少在外头踩我,我都没计较。”

裴怀恩听得又哈哈笑,伸手再招呼一下,喊小猫一样。

“彼此彼此么。”裴怀恩说,“我前两天怎么跟你说的,我说我一看见邱靖心那些老家伙就烦,不让你接他们回京,结果怎么样,我猜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吧。”

李熙仰起脸来,很无辜地笑了笑,上好的白底缎子里衣浸了水,湿淋淋贴在身上。

李熙说:“不是说好了,只要替你把这件事情办成,你往后就不找别人麻烦了。”

裴怀恩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把李熙拉到自己身边来。

就这么过了好半天,还是李熙偏头问他,说:“对了,前两天让你查老五的事,查出什么没有?”

裴怀恩侧首看他,似笑非笑道:“在命令我?”

李熙轻啧了声,顺手就往下面摸,手在水里牵着了裴怀恩的手。

“哪呀,来都来了,就问句。”李熙笑吟吟地说,“厂公,前两天求你办那事,查出什么没有?”

裴怀恩很受用地揽着他,舒服的阖眼。

“派人盯着呢,不瞒你说,这个李恕的确还有点手段,可谁让顺妃和他不是一条心,前阵子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也没提前跟他说。”裴怀恩说到这,睁眼悠悠叹了声气,似是颇唏嘘,“到底不是亲生的,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他们都已经没办法了。”

顿了顿,转头蹭到李熙颈间,合齿狠咬一下李熙的耳垂,尖尖的犬牙几乎要把那块软肉咬穿,引得李熙闷哼一声,对他怒目而视。

……好痛。

“你干什么!”一时间,李熙顾不得再谈其他,倏地拢衣起身,溅了裴怀恩一脸水。

却见裴怀恩正微微仰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只是收点报酬罢了,小殿下借我那么多人手呢。”裴怀恩笑着说,“再者你父皇这几天让我不痛快,我得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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