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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消息

千岁 池崖 2571 2024-09-17 14:06:47

眼神骗不了人, 尤其是裴怀恩现在这样赤.裸恣肆的眼神。

因着裴怀恩的反应,李熙在低头夹菜时,心想:太好了, 原来玄鹄所言是真的。

毕竟他方才随口说的那些“无心之言”, 实是见仁见智。

正琢磨着, 裴怀恩已把剥好的桔子吃完了, 并朝他不紧不慢地伸手。

李熙见了, 当即便搁筷, 又麻利捡出一只新桔子来。

李熙说:“厂公爱吃桔子。”

裴怀恩垂眼看李熙剥桔子那手, 从白脂似的指尖扫到手腕,笑声说:“譬如鱼、虾、蟹, 桔子、龙眼、荔枝这类麻烦东西,我都不爱吃,但若有小殿下帮我剥皮拆壳剔刺, 我也可勉强吃些。”

李熙会意,专心剔净桔子瓣上的白丝, 郑重说:“明白了,下回请厂公吃蒸蟹。”

裴怀恩理所当然地接过桔子, 满意极了。

这屋里被炭盆熏得又闷又热,李熙剥完桔子就脱外袍,又把衣袖高高挽起来。

挽起来之后, 抬眼见裴怀恩在看他,又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慌忙把袖子放下了。

“唉呀,忘记了, 京都重体面。”李熙拍着额说:“厂公别笑话我,我在外面野惯了, 总不耐烦守这里的规矩。”

棉衣不显身形,裴怀恩把视线收回来,颇遗憾啧了声。

裴怀恩说:“怎会?朱门酒肉臭,禽兽全衣冠,小殿下天真可爱,有话直说,看着比他们那些伪君子好很多。”

李熙似有所感,摇头说:“有伪就有真,有黑就有白,都是被困在京都这个笼子里,厂公睁眼看见助纣为虐的黄小嘉,我却看见孟青山与杨思贤。”

裴怀恩饶有兴致地摸着桌沿。

“小殿下做了十八年祸星,眼睛还能长在前面,真是菩萨。”

裴怀恩这边话音刚落,李熙攥紧了拳,却又很快松开。

“厂公谬赞了,莫说我不是菩萨,就算是菩萨,遇着厂公之前,也只是一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李熙眼睛弯弯,说:“直到遇见了厂公,我才平安过江,变成什么都不怕的金罗汉。”

裴怀恩失笑摇头。

这个小团子,怎么总能把恭维之言说得这样甜、这样情真意切。

裴怀恩对面,李熙见裴怀恩心情不错,就得寸进尺,直接把自己用过的饭碗和酒杯往裴怀恩这边推,高声说:“厂公也不要干坐着,多少吃一点,没准会很喜欢呢。”

裴怀恩推辞不过,就把酒杯扣下来,皱眉指着那半碗饭,说:“也罢,酒水尚可,快把这东西拿得离我远些,我现在连看它一眼都觉得恶心。”

从前落魄时,就为这口糙米饭,有时甚至是为一口已经馊了的糙米饭,他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来。其中滋味,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李熙:“……”

“……哦,那好吧。”李熙说。

好说歹说劝不动,李熙不知缘由,更猜不到裴怀恩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没忍住在心里暗暗骂了声娘,心说这裴怀恩可真是尊难伺候的大佛,长的大约是金胃,不然怎么寻常人家吃的饭菜到了他那,就通通变成难以下咽的猪食?

心里正嘀咕着,房门忽然被推开。

李熙应声抬头,看见平日总守在晋王府门口那个侍卫首领大步跑进来,着急地喊:“督主——”

裴怀恩身子没动,只回头看一眼便冷笑,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他,说:“本督说过多少次,本督不喜欢长了胡子的脸,以后不许再用这张脸了……知道么,十七?”

十七愣住一下,有点好奇地看了眼裴怀恩,又看了眼李熙,最后单膝跪下来。

“督主恕罪,到处寻您都寻不着,因为事情紧急,怕耽误了,故而忘记换下……”

说到一半又看李熙,暗道裴怀恩今天脾气可真好,若换在以前,这鞭子兜头就得抽下来。

众所周知,粗犷,高大,胡须,还有显眼的喉结,这些都是让裴怀恩打心底厌恶的东西。

感慨之后再拱手,十七将脸埋得极低,说:“督主神机妙算,惠妃那边正在想方设法地联系晋……联系李征。”

惠妃……惠妃?

晋王府!

李熙剥桔子的动作一顿,悄悄竖起耳来,听裴怀恩说:“拿来给我。”

十七听令行事,立刻就把已经拆下来的衣领双手献给裴怀恩,紧接着说:“督主,这是昭平公主送给李征的棉衣,我故意在她面前检查过,看她那反应,应当不会有诈。”

裴怀恩便认真看。

细细的一条衣领,里外分两层,需得把它从里往外翻过来,才能看到被特意绣在夹层里的字,很小,也很密,甚至用到了双面绣的技法,针脚做得十分隐晦,看着倒真像很怕被他发现似的。

只是……

裴怀恩若有所思地缓缓抚过那些小字,从开头向李征简单介绍王府外面的形势变化,到结尾叮嘱李征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裴怀恩只管挨个摸过去,而后忽然轻声说:“……不会有诈?我看未必吧。”

十七听罢一瞬抬头,又因为想起自己下巴上的络腮胡,再次诚惶诚恐地把头低回去。

十七说:“督主,我不敢隐瞒。”

裴怀恩皮笑肉不笑,盯着十七说:“你是不敢隐瞒我,但……若连那李长乐自己都不知晓她此番送的消息是真是假,你又当如何?”

十七很震惊,这回连仔细藏好他脸上的假胡须也顾不上了,一双眼瞪得像铜铃。

“督主何出此言。”十七说:“我不明白。”

裴怀恩没回答。

惠妃是什么样的性子,在她年少时不许封家报恩便可窥一斑。坦白些讲,如惠妃这样擅长计算的人,如果真想把消息送进晋王府,定可想出千百种方法,又何必要用这种最愚蠢的方法,在明知李长乐张扬跋扈、沉不住气的前提下,还让李长乐去送?

况且眼下各处都看的严,换他是惠妃,必然要等自己有大动作时,才会冒险联络,否则……若费尽心机和手段,单单就只为了送这一句按兵不动进去,可就太不值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想来李长乐娇纵,而那李征虽孔武善战,脾气却急躁,很容易受挑唆。惠妃筹谋深远,多年来一直都在用心摸着承乾帝的喜好,自己做不到,便将膝下儿女一步一步的栽培成这样,未料一朝东窗事发,反倒令她吃了从前投机取巧的亏……

那么这样看来,惠妃在慌乱之下,唯恐李征这颗救命稻草想不开,特意派人为他送去安抚,倒也说得通。

……啧,真是烦得很,不论真假都要提防,且不能就此放松,这意味着他要比从前花费更大的精力——这个该死的惠妃,怕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惹他心烦意乱。

想着想着就跑了神,余光瞥见李熙,心念微动,开口问:“衣领衣领、又是衣领——小殿下怎么看?”

正在专心偷听,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提问的李熙:“……”

一时寂寂。

裴怀恩身旁,还在跪着的十七想提醒,却被自家督主出言阻止了。

“无妨。”裴怀恩说:“小殿下不是外人,不用避讳他。”

这下十七把眼睛瞪得更大了,比铜铃还大。

至于那个不用避讳的当事人本身……

李熙喉结滚动,半晌说:“……厂公,我瞎,我看不见。”

“厂公。”顶着裴怀恩眼也不眨的灼灼注视,李熙哭笑不得,捧着桔子埋怨说:“厂公,做人不能这么记仇,我把扳指还给你,你可不能灭我的口。”

裴怀恩哑然失笑,知道李熙是误会了,便大大方方地把手里衣领递过去。

“小殿下想到哪儿去了。”

裴怀恩温温和和哄着他,说:“晋王府之事,本就是我毁约在先,害你报不成仇,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再对你隐瞒晋王府那边的消息不是?”

顿了顿,直到李熙真的点头把衣领收下了,才又不紧不慢地接着说:

“这就对了,合作么,小殿下请我吃饭,一只桔子换一条消息,我也不算亏,但这消息究竟是真还是假,就得劳烦小殿下自己分辨了。”

李熙听了,跟着十七一起把眼睛睁大。

又软又滑的缎子就绕在指尖,李熙斟酌再三,说:“……多谢厂公,我明白厂公的心意,也相信厂公,从今以后,直到厂公达成心愿之前,没有厂公的令,我不会再偷偷做任何对晋王府不利的事。”

裴怀恩称心地往后靠。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裴怀恩懒懒望着李熙的眼,说:“小殿下性子活泼,我很喜欢,往后如果晋王府那边再出事,我虽不会特意派人去给你送信,但……只要是恰好赶上你跟在我身边,我都不会避讳你。”

裴怀恩话里意思很明显,李熙眼里一亮,一下攥紧手里的衣领。

“明白。”李熙欢喜地说:“以后一定常请厂公吃饭!”

成了!李熙想: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了!

就像大沧太后的那个侄子喜欢找他品鉴字画一样,看来这裴怀恩也很愿意看见他,很喜欢跟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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