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自讨苦吃, 起了兴致后,非要和裴怀恩继续玩儿,结果哪是裴怀恩的对手。
折腾来折腾去, 最后到底还是被用了金球, 又很快在裴怀恩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中丢盔卸甲。
事后裴怀恩哄了他好久, 才勉强把他哄好。
当然了, 李熙能被哄好的最重要原因, 是他这边刚想发怒, 就忽然想起明日是休沐, 不必起早上朝。
……于是李熙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又舒舒服服地缩回了被窝。
裴怀恩因此逃过一劫,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看李熙不计较, 也没敢和李熙再拌嘴——比如出声说刚刚是李熙主动找他玩,而他再三犹豫。
说不得, 说了今夜没床睡。
极乐之后是更沉重的疲惫,李熙困得迷糊, 头脑混沌,放任裴怀恩钻进被窝,从身后抱着他。
想是旧疾发作, 李熙这会有点难受,明明已经累得很了,身上哪处都疼,却迟迟不能真入眠。
也是直到了这时, 李熙方才想起来,裴怀恩刚刚为何敢跟他信誓旦旦的说, 和他做这事是为了治病。
剧烈的情.事能驱散寒意,极致的疲倦能催人入睡。李熙想到这,很无奈地叹了声气,在心里默默计算起自己停药的日子。
真受不了,只盼赶紧痊愈吧,否则再这么拖下去,估计他日后不是因为睡不着觉被累死,就是被裴怀恩玩得精尽人亡。
还有啊。李熙皱着眉头闭目养神,只要一想到自己这身病是怎么得来的,就忍不住从裴怀恩的怀里往外钻,一点不念旧情,也再不见方才的亲热。
裴怀恩被李熙这种孩子举动逗得直笑,伸手摸李熙的额头。
“亏我刚刚那么卖力伺候你,你竟卸磨杀驴。”
虽然这么打趣着,但当他发觉李熙正低烧,心里还是很担忧。
“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睡不着?”裴怀恩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按理平时弄完就睡了,不会再觉得难受了。”
李熙闻言胡乱地摆摆手,很不讲理道:“走开,本来入夜那会都快睡着了,都怪你缠我,你……你这可恶的妖妃。”
越说声音越弱,因为知道就算裴怀恩不动他,真让他睡了,他这个时辰也会被痛醒,甚至比现在还难受。
是了,从前还没觉得,可经裴怀恩这么一提醒,李熙方才记起,原来当裴怀恩不在时,他通常都会彻夜不眠,或是只能在日落后勉强睡上一个时辰左右,全靠第二天晌午才能补会觉,闹得他时常精神不振。
那会他总会在每天的这个时辰受煎熬,反倒是等裴怀恩闲下来了,夜夜都来宫里缠着他这几天,他已渐渐能睡足两三个时辰了。
少倾,裴怀恩看李熙没动静了,就猜李熙已经想明白他最近为什么即便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也要总进宫,不免贴在李熙身后微不可查地叹气。
“都怪我不好,我当初不该对你那么做,害你只要离了我就难受。”裴怀恩抓着李熙的手自责道,“我该相信你说的话,不喂你喝那些……”
“……”
李熙不等裴怀恩感慨完,便轻轻拍他的手背,唯恐他再多想,也不敢再和他计较什么了。
“好了,好了,你我之间不说这些,否则就真算不清楚了。”李熙闭着眼瓮声道,“再说你虽阴差阳错废掉我的内力,又喂我喝情毒,但我经此事后,也算是彻底治好了自己从前不能吃药的毛病,以后生病再不必硬撑着了。”
顿了顿,又含混不清地小声说:
“所以……所以你不必再忧心,想来天意如此,你我此番是弄拙成巧,只等半个月后,我全身的经脉都被重新修复好,就可以彻底停药了,也不会再像现在这么难受。”
裴怀恩就说:“……不是半个月,是十八天。”
李熙倏地睁眼,眼底复杂,但没转身和裴怀恩面对面。
“你记得比我还清楚。”李熙说。
裴怀恩用鼻尖蹭李熙的后颈肉,说:“我只恨不能日夜贴身护着你。”
李熙:“……”
没办法,裴怀恩这人就这样,明明从前也是个很记仇的,可一旦对上他李熙,心里就只剩亏欠了 ,似乎鲜少再能想起自己那只眼。
可李熙的心又不是石头,裴怀恩越这样,李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他听着听着,终于忍不住转回身,使劲拍一下裴怀恩的头。
“真是够了,我说裴怀恩,你能不能别隔三差五就这么苦大仇深的?”李熙故意板起脸,很生气地说,“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皇帝啊,身边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护卫在轮值。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比起练内力,能重新拥有一具健康的身躯显然更划算,你到底在可惜什么?”
裴怀恩反驳不出,但心里依然堵得慌,一言不发地和李熙目光错过去。
“你睡不着,是不是因为这两天总下雨?”裴怀恩尝试转移话题,不想再和李熙争论他们两个过去谁做错更多,“我去给你弄碗甜糖水,甜一甜你的舌头。”
哪知才起身,就听李熙对他说:“不要,我这时吃糖水,糖也是苦的,等明早太阳升起来就好了,你别再乱动,老实呆在这让我抱一下,反正我明天又不上朝,我们可以一起坐起来说说话。”
裴怀恩只好又再坐下,叹气说:“早知你今天发病重,太阳刚落山那会,就该让你先睡了,这样你今夜至少还能有一个时辰可睡,不会睁眼到天明。”
李熙闻言就也跟着坐起来,毫不客气的笑道:“那你陪我到天明——”
话落,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忍俊不禁,没再对坐着各自反省从前了。
裴怀恩见李熙比刚刚精神一点,更是直接笑吟吟地出言逗他说:“好啊,我这几日都陪你,因为等我真入了朝,有了自己的府邸,我就不能每晚都来找你了,因为我到时还得做我自己的事,不方便再陪你夜夜笙歌,恐怕得逢年过节才能来一回。”
李熙听了,就很不满意地抱怨道:“什么叫逢年过节才能来一回?你区区一个探花郎,难道比我这个皇帝都忙吗?你如果不想来,我就去找皇后了,我可是个有皇后的人,你想清楚了。”
裴怀恩等的就是李熙这句话,听罢立刻就说:“嗯,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夜夜都来找你了,你可得让我睡床,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把我往外赶。”
李熙:“……”
娘的,好像上当了。
但是这不要紧,要紧的是裴怀恩在欣然答应他之后,似乎忽然脑子一抽,又后知后觉想起这世上还有慕容瑶这么个人,倾身剪烛芯的动作一顿。
“……说起来,皇后最近过得怎么样,还在心心念念着让你和她那草包表哥破镜重圆么?”裴怀恩放下剪刀,长臂揽过李熙,让李熙全身赤.裸着靠在他的肩头,很不放心地问,“记着你前阵子和我说,你想让大沧太后欠你一个人情……想好怎么做了吗?”
李熙听罢就摇头,因为头还疼,没能及时听出裴怀恩话里的那点酸,注意力反而全被“大沧太后”四个字吸引过去了,不禁有些犯愁。
“唉,提起这事来,我还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李熙靠在裴怀恩身上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道,“答应帮大沧太后掌权是各取所需,算不上真人情,但我这些天左思右想,却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其他的了。”
裴怀恩见状,便很有眼力见的抬手帮李熙揉额角。
裴怀恩不喜欢慕容瑶,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因为慕容瑶眼神不好,至今仍坚定认为李熙的心上人是赫连景,并时常在李熙面前感叹造化弄人,使李熙与赫连景这对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真是……
真是每回提起来都觉得烦,但偏偏人家小姑娘心肠还不错,平时好吃好喝的在这住着,既不跋扈也不作妖,甚至还为了避嫌,主动把自己写给大沧的每封家书都提前给李熙先过目,让裴怀恩都不怎么好意思对付她了。
……等等,等一等,他现在为什么不能先假装“对付”一下慕容瑶?
换句话言之,与其让大沧太后欠人情,为什么不能直接让慕容瑶欠人情?
久闻大沧民风剽悍,不论男女。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这个大沧太后能掌权,那么等事成后,或者说等十几年后,这大沧太后老了,死了,为什么不能让慕容瑶继续接替她的位置,以便令大沧与长澹继续交好,联手共抗外敌?
反正那慕容瑶诈死回去后,也只会在短短数月内隐姓埋名,等李熙联手她那位好母亲,一起把大沧境内反对她们母女两个的势力都干掉,她便可以继续光明正大做她的小公主,甚至是镇国公主。
至于……至于说那慕容瑶事后留在长澹的空棺该怎么处理,这也很好办。
料想等慕容瑶再长大一些,知道了权力的可贵,也在大沧真的掌了权,便一定不会再回长澹了。到时李熙依旧可以对外扮深情,只一口咬死自己是与那慕容瑶有缘无分,从牌位上抹去她的名,只留个空棺追思一下自己年少时的心动就成了。
这样想着,裴怀恩不禁勾起嘴角,心说这事闹的,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毕竟依着他从前的那些手段,他其实是很懂得如何才能令一个人对他感激涕零的,说来方法不外乎也就是八个大字——救命之恩,雪中送炭嘛。假如碰巧这时那人头顶没雪呢,他也不介意为此多费点心,想办法在送炭之前,先给那人送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