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哥,一会儿到了镇上,咱们先去买手机——”阿忍看着秦飞忽的皱起眉,扭头看向路前方,“怎么回事儿?”
破面包车歪歪扭扭在路边停下,黄土在风中翻卷而过,两侧车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跳下车。
周围一片荒凉,秦飞皱眉看着冒烟的引擎盖,“去,把后座上的工具箱拿过来。”
“艹,要不要这么倒霉啊?”阿忍骂骂咧咧地走到后车厢,拿了箱子回来,秦飞已经大半个身子钻到引擎盖下面,伸手要他递一把钳子。
阿忍掏了掏工具箱,把钳子递过去,“飞哥,要修多久啊?”
秦飞看他一眼,抬脚踹踹跟前这辆破面包车的车头,“你问它。”
阿忍烦躁地挠了挠头。
“奇了怪了,昨天不还好好的?”阿忍靠在车门上,口干舌燥地清了清嗓子,反身钻进车厢里找喝的,翻了半天连只瓶盖都没有,“怎么连瓶水也没有,飞哥,你那儿还有水吗?”
秦飞从屁股兜里掏出小半瓶水丢过去,“给我留一口就行。”
阿忍看看手里的瓶子,打开喝了几口,给他留了一半,然后喊了声飞哥又丢回去。
这地方的风吹得人嗓子干拉拉的,秦飞拧开盖子,把剩下的一口气全喝了,“散热片的问题,再开发动机就爆了。
阿忍蹲到地上,无语地啊了一声,“不是吧?他奶奶的这段时间也太点儿背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怎么办啊飞哥?”
从这里到最近的镇上还要开两个小时的车,他们走到明天都走不到。
秦飞砰地甩上引擎盖,下巴一扬,朝着镇子的方向,“走吧,看看路上能不能遇到别的车,打电话叫修车公司的人过来一趟,一来一回总比走的快。”
阿忍向来听他的,听了没异议,只是恶狠狠地踹了脚车门。
“靠,真他妈晦气!”
两个人沿着荒凉的土路走了半个多小时,远远地看到一辆大卡车从小路上拐过来。
越是荒凉的地方,遇到人越要小心,司机停车的时候满脸警惕,“怎么了?”
阿忍拿了包烟,陪着笑抽了几根递过去,“大哥能不能借个电话,手机没电了,咱们车坏了,得找修车公司。”
司机接过烟打量他们,“去镇上?”
阿忍赶紧点头,“啊,对。”
那人叫他们等等,不一会儿从窗口飞出只诺基亚,被秦飞眼疾手快接住。
司机坐在高处,眼睛盯着阿忍手里剩下的半包烟,“动作快点儿啊!”
阿忍只好把半包烟丢上去,“得嘞,谢谢您!”
“大哥,能再给瓶水吗?”他搓搓手,“天热,走了大半天了。”
拿了人家半包软中华,这司机还算上道,又丢了瓶水下来,秦飞和阿忍对了下眼神,走到一边拿起手机给114打电话。
问到修车公司电话,他拿着手机一边听阿忍报号码,一边按着键盘打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
对方声音很紧,开口就叫他,“飞哥!”
“修车公司是吧,我这边有一辆面包车坏了,你们看看能不能过来一趟,给修一修。”阿忍举起手里喝了一半的水瓶子朝他晃晃,秦飞摆摆手,“散热片的问题,确定,对。五菱宏光。”
对方很快明白过来,“毒蜂已经归巢。”
“这样啊,”秦飞四处张望,“你们是那个黎沙镇上的吧?哦,大概距离镇上两个小时,加钱?啊对,那肯定的。”
“北边儿!”阿忍凑过来,对着电话一脸不耐烦地嚷嚷,“你们赶紧的!”
秦飞抓着电话,回头看着他烦躁的背影,一双浓眉渐渐压住沉冷的眼,向电话那头报出了他们的具体位置。
“对,黎沙镇往北,动作快点的话,两个小时吧。”
“飞哥飞哥!”看秦飞挂了电话,阿忍才想起来,蹭过去,看着他手里的破诺基亚,偷偷使了个眼色。
“喂,打完了没?”见他们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司机坐在卡车头上警惕地喊了一声。
秦飞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转身把手机丢回去,“大哥,谢了啊!”
大卡车呼啸而去,阿忍朝地上唾了一口,“拽个屁!他妈破手机还没老子那包烟值钱!”
“没看见他货车后面是满的?别闹事,到时候又节外生枝。”秦飞抬手挥了挥,拧身避开地上扬起的黄土,“到了镇上还得给车加油。”
阿忍都快晒蔫了,听到他的话又有些讪讪,“咱们现在怎么办啊?就这么干等着?”
秦飞语气里透出烦躁,“不然呢?”
阿忍看了他一眼,不再吱声,老老实实跟着他往回走。
热浪摇曳,卷出湿热潮气,秦飞头一抬,看见天边一团乌云裹着隐隐的雷声朝这边飘过来。
“欸,飞哥。”解决了车的事,大概在外面觉得放松,阿忍又开始跟他嬉皮笑脸,“玩男人什么滋味?真那么爽?”
叫你连雷哥都敢得罪?
秦飞只顾闷声赶路,面包车就在前面,一堆破铜烂铁支棱在一望无际的荒地上。
“飞哥,不是我多嘴,就你这样的,等咱们到了越南,什么漂亮的马子找不到?”说到这里,阿忍忍不住歪头打量他。
那腰那腿,啧啧,根本羡慕不来。
“我听说越南女的都挺漂亮的,”他在畅想中越发不解,“那白花花的大胸脯,不比干巴巴的男人有意思?啊?”
秦飞明显不想接他的话茬,拉开车门进去,从车兜里掏出包烟,低头咔哒点了一根。
阿忍自讨没趣,在旁边抱着水瓶,看着乌泱泱的天空发起了呆。
急促的气息漂浮在潮湿的空气中。
一只手夹着烟,凑到唇边用力吸了一口。
烟丝火光明灭,秦飞整个人向后,缓缓仰靠到驾驶座上。
那瓶水里被他提前下了迷药,升腾缭绕的烟雾遮掩住迷离的双眼,意识漂浮在混沌的边缘不断徘徊,他竭尽全力保持清醒,将指尖狠狠嵌入掌心。
消息已经通风报信给他留在总堂的线人,既然毒蜂已经归巢,不出意外的话,信义帮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到这里。
片刻后,藏在烟丝中的药物终于发挥作用,五感在雨点砸落的瞬间渐渐朝着意识深处回笼,指尖烟灰飘落,秦飞透过车窗,怔然望着头顶乌云翻涌的天空。
他的身边,阿忍趴在副驾上,在迷药的作用下,已经昏睡到不省人事。
轰隆一声,一道雷劈下,像枪声,轰然炸响在天际。
阿忍被雷声惊醒,看到密密麻麻的雨点子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坐起身抹了把脸,“艹,居然睡着了。”
“飞哥,现在几点了?”
问了半天没动静,他眯着眼睛,捏起手腕上的表看了看,一看登时慌了神,“不是飞哥,怎么回事儿?修车公司的人呢?这他妈都晚上七点多——”
说着他着急往副驾那里看,接下去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一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脑门。
一丝铁锈味骤然在喉间升起,喉咙痉挛般拧紧,阿忍嘴皮子打颤,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枪口。
一只手拉开身后的车门,他猝不及防,抖着腿倒摔在泥泞的地面,紧跟着被人狠狠在脸上踩了一脚,“老实点!”
雨势泼天笼地,阿忍的脸被碾在冰冷的泥水里,他呛咳了几声,挣扎着抬眼,看见秦飞被人反剪双手摁在引擎盖上。
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底的恐惧在一声接着一声的雷声中剧烈翻涌,他浑身瑟瑟发抖,“欣、欣姐。”
土路上,一排车灯穿透密集的雨帘,明晃晃照亮他们狼狈的身影。
啪嗒,啪嗒,一双马丁靴踩着水塘过来,黑色漆皮靴筒包裹住一双细长小腿,再往上,风衣兜帽下,女人浓艳的脸上笑意盈盈。
左右看看面前这两个被手下钳制住的男人,她柔声轻笑两声,问,“邢雷呢?”
一只手拽住秦飞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粗暴地提起来。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额角呼啦顶上又冷又硬的枪口,他看着这个代号为毒蜂的女人,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真是好大的胆子。”
女人笑盈盈地垂眸,“吞了我整整三千万的货,怎么,还想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