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声响,前方马自达一个极限漂移切到右侧车道,司机惊讶地扭头,看到一辆迈巴赫黑色锃亮的车身从旁边飞掠而过。
林诚素盯着前方路况,一踩油门赶在黄灯跳转前冲过路口。
副驾上,时野将编辑好的邮件以及申请文件发送给周警司,反手给沈清悦打去电话。
嘟两声后电话接通,沈清悦明悦的声音传出来,“副队!”
时野抓紧车门上方扶手,“人都在办公室?”
“张岩他出去了,”哐啷一声,电话那头,沈清悦拉开椅子,起身四处张望,“其他人好像都在,欸,副队,你今天去福利院那儿看得怎么样了?没被人发现你这个冒牌大学——”
时野打断她的调侃,“叫所有人上楼,去周警司办公室。”
沈清悦一愣,“周警司?怎么了?”
马路上方纵横的高架线遮天蔽日,市局大楼从视野尽头缓缓浮现,时野一双浓眉狠狠压住双眼,“有重大发现,通知所有人准备,随时出发实行抓捕!”
沈清悦声音一震,“明白!”
挂断电话,时野盯着愈来愈近的市局大楼,在脑中飞快整理出证据链,他已经全都想明白了,周虹想要向他们传递的信息全都在那个收藏里,一直就在他们眼前!
无奈那群人太过狡猾,居然没有被他们察觉到!
身侧驾驶座,林诚素看了眼导航,将车切到右侧车道,“是那边那栋灰色的大楼吗?”
这句看似寻常的提问穿过时野此刻紧绷的思绪落入耳中,时野后知后觉,扭头看向他,眉心渐渐收紧。
导航显示禹城市局就在前方二十米,林诚素看了眼天幕下那栋庄严肃穆的灰色大楼,一拐方向盘将车停在了大门右侧。
“您已抵达此次目的地,禹城市公安总局——”
“到了,”林诚素看向副驾,随即怔然,“怎么了?”
时野目不转睛地将他看着,眼神中翻搅着无以名状的复杂情绪,疑惑,惊讶,难以置信,“林诚素。”他咽了口口水,“你刚刚——”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屏幕上是沈清悦的名字。
林诚素低头看了一眼,“时野。”
可能只是过去太久时间,他有些记不清了。
电话铃在寂静的车厢内一声紧接着一声,时间急迫,时野强行摁下心中一闪而过的惊疑,迅速解开安全带,转身推开车门,一只脚迈出去,又突然回头,“你等我电话,我有事想问你。”
林诚素立刻点头,“好。”
“时野!”他伸手将人抓住,低声说,“注意安全。”
时野用力摸了下他的脸,想揉进他骨子里那般,最后欲言又止地深看他一眼,跳下车飞奔而去。
脸颊那处滚烫,林诚素坐在车上,目送时野的背影消失在市局门前。
手背触碰,指尖都烫得一蜷,他不禁又想起这人在衣柜里的所作所为。
他那句话,是在跟我表白吗?
林诚素不受控制地去想,凌乱的呼吸渐渐和那时同频。
怎么会有人选在那种时候那种地方和人表白,他垂眸,用指尖轻轻摩挲自己手腕内侧,忍不住腹诽,唐突又不浪漫。
叩叩。
他回过神,抬头看向车窗外,外面保安大哥被他潋滟的眸光晃了晃眼,脖子一缩问,“你找谁?”
林诚素下意识看向市局大楼,“我——”
他倏地一怔,恍然觉得这一幕竟似曾相识。
见他愣神不说话,保安大哥挥了挥手催促,“赶紧走啊,这边儿现在不让停车了!”
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林诚素皱起眉,透过眼底瞬间漫起的泪光看向保安身后。
暮色四合,禹城市局大楼静默肃立,灰色斑驳的外墙上,大面积的爬墙虎铺满一片金黄。
眼底印着那片绚烂深重的秋色,他猛地低下头,用掌心用力揉了几下太阳穴,然后在保安叠声的催促中忍受着愈演愈烈的头疼,将车迅速驶离了市局门前。
市局大楼内,一队一群人已经候在楼梯口,沈清悦眼睛一亮,“副队!”
时野越过他们狂奔上楼,“跟上来!”
刘畅看着他凝重的面色,“发现什么了?”
时野冲进六楼走廊,伸手推开周警司办公室的门,“老大!”
周警司一个哆嗦,手里的茶缸翻倒,茶叶稀里哗啦撒了一身。
“……”
“这是干什么?”他震惊地看着时野带着一大队人冲进门,忍不住吼,“时野,进来前敲门,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周虹和张珊的死,我已经知道真相了。”时野双手撑着办公桌,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周警司包括一队的人脸色骤变,一群人互相看看,周警司放下手里的茶缸起身,“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野快步绕过办公桌,抬手将他摁回到椅子上,弯腰抓住桌上的鼠标打开警局内网。
上面是他刚才在车上编辑好的邮件以及搜查令申请文件,周警司一目十行,几十年警察生涯养成的敏锐触觉让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时野将邮件翻到最后,看到文件夹里密密麻麻的孩童照片,周警司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我问你,这些东西,你都是怎么弄到的?”
他当警察这么多年,又身居高位,要思考的问题远比他们复杂,周警司声音低沉,镜片后老谋深算的双眼紧盯着时野。
时野承认,“我知道不符合程序,所以请你破例批准这次的搜查令。”
“时野,”周警司双手合十,低头发出一声叹息,“你知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那群人的背后,肯定有强大的力量在——”
“所有责任我来担!”时野上前一步,俯身逼近过去,“老大,那些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们随时都会动手,”他指着电脑屏幕,“那些孩子,最小的只有十二岁!”
“你能确定你的判断就一定是正确的?”周警司语气紧绷,看着他低喝道。
办公室倏然一片寂静,一队的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两个,对视片刻,时野朝周警司点头,孤注一掷道,“我确定,如果错了,所有责任由我来担,明天我就写辞职信。”
“副队?”沈清悦他们愕然。
周警司呼吸沉重,脑中各种权衡角逐,最后深深地看了时野一眼,一脸凝重地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
月光铺满金色麦浪,夜幕中如海浪经久不息。
一双小手抓住窗边的铁栏,暗处浮现一张懵懂稚嫩的面容。
瘦弱的身影蜷缩在窗边,呆呆地望着窗外无垠的田野,少女闭上眼睛,微风拂过面颊,她仿佛身处梦境,向往着能有一天在天空下自由地飞翔。
“阿韵。”
苏韵看向身后,眼中的梦幻顷刻间凋零,她着急地回到床边,用力抓住徐洁的双手,“我在!”
“我好饿。”徐洁高烧不退,蜷缩着在床上喃喃。
话音落下,黑暗中又有几个身影朝着这边挪动过来,这些孩子有男有女,年龄最大的不过十六岁,最小的被苏韵伸手搂进怀里,少女头上粉色的猫咪发卡在月光下一闪而过。
“姐姐,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苏韵搂着妹妹用力摇头,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只水煮蛋,跪在床边掰开,一点一点喂给徐洁。
徐洁张开干裂的嘴唇,将温热的鸡蛋慢慢含进嘴里,虚弱地用舌尖抿开。
周围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
“好点了吗?”喂完鸡蛋,苏韵趴在床边问徐洁,又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
泪水渗进枕头,徐洁害怕,却不知道该呼唤谁的名字,她们没有爸爸妈妈,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依靠,指尖用力收紧,她抓住苏韵同样冰冷的手,和她额头相贴默默哭泣。
绝望的哭声弥漫在幽冷的房间,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围坐在一起,互相依偎着汲取彼此身上的温度,期待黑夜能早点过去。
忽的,一道熟悉的刺眼光芒横扫过夜幕,徐洁在病痛中浑身一震,呆滞地看着窗外。
黑暗中随即响起一片不安惊恐的气息,苏韵回过头,一把搂紧怀里的妹妹。
“姐姐!”
“不是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吗?”少年飞快向后退,蜷缩到角落抱住膝盖,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不怕不怕。”苏韵一边安抚妹妹,一边飞快摘下自己头上的棕色发夹,“还记得姐姐和你说过的话吗?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记住了吗?”
她把棕色小熊发夹戴在妹妹头上,换走了她的粉色猫咪,然后拉着她走到柜子前,拉开门将她塞了进去。
“姐姐!”妹妹哭得泣不成声,死死抓住她的衣袖不肯松手。
苏韵哭着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伸手将她推进衣柜深处,轻轻关上了门。
但愿这个办法有用。
房间里充斥着无助的、压抑的哭泣,少女站在那里,单薄的身体在恐惧中颤栗,用颤抖的手,将妹妹的粉色发夹,轻轻卡在了自己的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