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层电梯门打开,时野拎着一堆海鲜外卖走进总裁办,路上顺道还去阿福烧烤买了点烤串。
将近午夜,办公室内空无一人,时野穿过办公区来到林诚素办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门。
“进。”
伸手推开门,办公桌后,林诚素挺拔的身影印在禹城斑斓的夜色中。
西装革履,束腰马甲勒出纤细腰线,挺括的肩膀向两侧笔直撑开,林诚素正低头翻阅文件,专注的眼眸藏在几缕随意垂落的发丝后面。
跟孔雀开屏似的。
时野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抬脚走进去。
听见脚步声,林诚素抬头看过来,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时野走到沙发旁边,把外卖往桌上一放,“过来吃饭。”
身后立刻传来动静,林诚素收拾好文件起身,时野拆着外卖盒,回头一看,发现他一只手撑在桌角,站在那里仿佛雕塑一动不动。
眉心一拧,时野放下东西快步过去。
果然,瞳孔没有焦距,一看就是低血糖的症状。
“今天一直没吃东西?”时野将人搂进怀里。
那把不盈一握的细腰轻轻撞过来,微妙的触感瞬间将林诚素唤醒,视线慢慢恢复焦距,他无声吁了口气,抬起两条手臂顺势往时野脖子上缠了过去,“今天一直在开会,没空吃饭。”
时野哼了一声,弯下腰勾住膝弯,将人抱了起来。
叮铃。
时野耳朵尖一动,余光瞥着他细白的脚踝,两颗小金珠轻轻晃动。
想起那天一大早在公司门口看见的身影,季礼绅?时野脸色略沉,“你今天就这幅样子在公司里走来走去?”
我什么样子?
林诚素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看自己,随即会意。
笑容越发乖巧,还带点狡黠,林诚素蜷缩在他怀里,“我是老板,都是他们来找我。”
你还知道你是老板,办公室里扒着人搂搂抱抱。时野抱着他到沙发那里坐下,大腿往前轻轻一顶,“下去。”
林总在他腿上坐得稳稳当当,扭头看向桌上一堆外卖,眼睛顿时一亮,“还有烧烤。”
特意加了双倍辣,烤得焦香的羊肉串一拿出来,空气里顿时都是辣子的香味。
林诚素就着时野的手咬了一口,用舌尖舔走唇角的辣椒末,“味道还是没变。”
时野自己咬了一口,被辣得皱了下眉,“人家不告而别回来还是那个味道,这里有人不告而别,回来动不动能把人气死。”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林诚素捧住他的脸,“以后你说一就是一,你让我往东,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方向。”
这小嘴简直甜得淌蜜,脸颊上的指尖冰凉,时野扫了一眼他红润的嘴唇,抬手攥住他冰凉的指尖。
“你是该对不起,”时野看着他,“林诚素,你的承诺就不能信,早上让你吃药,你口口声声说记住了,这就是你记住的样子?”
“那你给我发消息,”林诚素立马得寸进尺,无赖一样往他身上一靠,“我今天一天都在等你的消息。”
“你还委屈上了?!”时野气得瞪他,“现在到底是你在道歉还是我在道歉?!”
“我是病人,你也稍微关心一下。”林诚素窝在他怀里,拿毛茸茸的头顶蹭他。
冤孽。
上辈子欠了他的!
时野深吸一口气,手掌贴着勾曲的后背慢慢往下,在这人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林诚素敏感地叫了一声,时野拿起筷子往他嘴里塞了口海鲜。
深夜,时野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过寂静无人的总裁办。
鞋底摩擦地毯,发出轻柔的沙沙声,时野下巴一扬,“林诚素,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老板?”
林诚素居高临下欣赏他英俊的眉眼,整个人骑跨在他身上,外套被他攥在手里,吊在时野身后来回晃动,“吃太多,走不动了。”
时野走到电梯前,唇角微微勾起,抱着他有些恶趣味地颠了颠,“我提醒你,电梯里有监控,到时候被保安看到。”
“看到就看到。”林诚素赖在他身上,“多看看就习惯了。”
这时电梯门打开,时野一个箭步进去,林诚素吓得大叫一声,被他直接摁在了对面的墙上。
“你要吓死我?”林诚素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两只手牢牢抱着他的脖子。
身后电梯门哐啷一声关上,时野慢条斯理地曲起一条腿,用结实的大腿把人顶住,歪头痞痞赖赖地看他,“不是胆子很大吗?”
林诚素就爱他这副样子,从三年前就喜欢,喜欢得要了命,他低头凑过去,用额头抵住时野的,“还可以更大,想见识一下吗,时警官?”
一声时警官,让时野仿佛浑身通了电,直接从头麻到脚趾。
这人在英国到底吃了什么?!
才几天啊,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轻易得逞,时野挑了下眉,作势要撒手,“老实点,不然我撒手了。”
林诚素轻笑着偏头用鼻尖蹭他。
“我真撒手了!”时野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语气警告道。
林诚素眨眨眼睛,将脸埋进他颈窝,用力吸了口他身上含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时野看着头顶显示屏,又有些欠嗖嗖地想撩拨,“一会儿送你回家?”
话音落下,林诚素立刻兵荒马乱地将他紧紧缠住。
小样的。
时野忍不住勾了下唇。
到了家,时野第一件事就是赶还在生病的林诚素去浴室洗澡,然后自己拿了药去厨房烧水。
洗完澡,喂药,喝水,一气呵成,时野板着脸,手一伸,直接把人推进卧室,“睡觉。”
林诚素站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看他,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宽大的黑色T恤罩在肩上,露出雪白削瘦的肩膀和锁骨。
时野收回目光,转身朝浴室走,“今晚我睡沙发。”
身后一直到他进浴室都没动静,时野关上门,站在浴室里,忍不住用力嗅了嗅周围浓郁的橙香。
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同一款洗发水和沐浴露,为什么这人用完味道完全不一样?
鼻尖不停嗅着这股熟悉的气息,时野一脸陶醉地脱下衣服,然后站到浴缸里,用冷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等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公寓里静悄悄的,看了眼卧室方向,门关着,里面的人像是睡了,没有任何动静。
这么老实?时野挑了下眉,擦着头发走到沙发边坐下,掀开被子侧身躺了下去。
“…………”
“吃了药,觉得自己病已经好了?”时野开口。
“没有,还病着,”林诚素的声音,压低了在耳边撩过,带着几分沙哑,“相思病。”
时野,“……”
林诚素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伸手熟练地搂住了他的腰。
腰上一沉,两道沐浴后温热湿软的气息刹那间交织,时野在汹涌翻涌的橙香中突然猛地一个翻身将人压住,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这个自投罗网的家伙。
“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这里做过什么?”
一只脚勾住他紧绷的大腿,脚踝上的红绳发出轻响,月光下林诚素漂亮的面容覆着一层薄纱般轻盈的色泽,温软的吐息直往他脸上吹,“记得,还记得这个靠枕,被你拿来垫着我的腰,记得你把我——”
时野危险地眯起眼睛。
这眼神充满了侵略性,简直性感至极,林诚素气息微乱,“时野——”
下一秒,时野毫不留情地把人翻过去,“生了病都不老实!”
从后面掖实被角,用力将林诚素揉进怀里,“睡觉!”
前胸后背挨在一处,悄无声息的客厅,两道心跳声震耳欲聋。
林诚素听着时野浑厚有力的心跳,抬手抱紧他结实的手臂,额头抵住手背,笑着闭上了眼睛。
.
“听说就是她——”
“真的假的?不会吧!”
“真的,我妈认识教育局的人,为了这件事,教育局已经把学校领导都叫过去开会了!”
“天啊,这也太可怕了!”
“听说我们学校今年所有的预录取面试名额都要被取消了!”
“啊???”
“走开,杀人犯的女儿!”
徐玲被撞得一个踉跄,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女生,后者一脸憎恨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今年我们学校的预录取面试名额都要被取消了!”
“哪怕不取消,你也考不上吧?”徐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女生一噎,恶狠狠地瞪她,“你什么意思啊!你以为你叫你爸把丁筱筱杀了,你就能考上了?!”
话音落下,正在围观的学生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无数打量的目光如影随形,徐玲一脸平静地开口,“人是我爸杀的,关我什么事?我还要参加高考呢,你别污蔑我。”
少女漆黑的眼珠仿佛冰冷的深潭毫无涟漪,吓得面前的女生当即冒出一身冷汗。
“疯子——”女生踉跄着倒退一步。
徐玲抱着几本练习册转身,朝校门外走去,“麻烦让一让。”
人群迅速让开一条通道,看着她慢慢走出校门。
放学后校门口送餐的家长络绎不绝,徐玲站在马路对面,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往日母亲停车的位置,转身朝附近的超市走去。
议论声此起彼伏,飘荡在冬日的寒风中,少女浑然不觉般穿过人群,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背着化学公式。
走着走着,徐玲渐渐远离了喧闹,来到校门口几十米外一条不起眼的巷口,随即脚步一顿。
压抑的呜咽声正从里面隐隐飘出。
不堪入耳的咒骂声充斥着这条偏僻的小巷,少女恐惧地蜷缩在墙角,被泪水浸透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抱着瑟瑟发抖的身体不断求饶,“求求你们,不要这样——”
下一秒,无助而又悲伤的求饶声陡然间变成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徐玲站在巷口,脸上的神情空洞麻木,嘴唇无声动着。
“不要!”
“谁来救救我!”
忽的,她低下头,有些急切地翻开手里的笔记本,“错了,这里算错了——不行,要赶紧回去,下午第一节就是化学课。”
“救命啊——!”
神经质的碎碎念被激烈的惨叫声盖过,徐玲转身朝校门口快步走去,身后,寒风卷起满地枯叶,飘过漆黑幽暗的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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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城护城河南岸,接近凌晨时分,大桥上车流依旧穿梭不息。
桥体哐啷震动,一辆装载满货物的卡车呼啸而过,司机在颠簸中将烟头随手丢出窗外。
烟头掉落在地,几粒火星四处喷溅,眨眼便被疾驰而过的轮胎碾熄。
刚才路边是不是站了个人?
货车司机抓着方向盘,常年在外跑车养成的敏锐触觉让他下意识看向后视镜,随即皱了下眉。
后视镜倒影里,一个穿着校服的瘦弱身影正站在大桥边,少女乌黑的发丝遮挡住大半张侧脸,只露出一截苍白尖细的下巴。
黑夜中这轻如羽毛的身影如同鬼影一闪而过,司机有些忌讳地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猛地一踩油门离去。
身后不断有车经过,总有人试图停下观望,但很快便逃离般加速离去。
少女一动不动地凝望着脚下湍急的河流,狂风卷起敞开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被撕扯到几乎衣不蔽体的衬衫。
凌冽的寒风擦着布满伤痕的身体,犹如锋利的刀刃般飞速划过,叫少女疼得不住发抖。
为什么偏偏是我。
双手紧紧攀附住身前的栏杆,她在心底发出一声又一声声嘶力竭的质问,然而得到的只有寒风冰冷无情的回应。
身后传来一声呼喝。
“喂?!”
坐在黑色轿车内的司机察觉到不对劲,摇下车窗按了下喇叭。
少女闭上眼睛,像在默默祈祷,然而那位司机迟疑片刻,见那凝固的身影无动于衷,不想招惹上麻烦,于是暗自发出一声叹息,仁至义尽地绝尘而去。
没有人愿意救我。
泪水流淌过面颊,少女睁开眼睛,望着漆黑的夜幕,泪光闪烁的眼中满是绝望。
太痛苦了。
真的太痛苦了。
就这让一切都结束吧。
耳边回荡着那些永无止尽的辱骂,少女在颤栗中上前一步,将一只脚抬起跨向了栏杆。
跳下去,就能解脱了。
河水在夜色下汹涌咆哮,仿佛内心无声而又绝望的质问,右脚很快迈出栏杆,少女闭上眼睛,毅然决然地纵身跃下,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臂!
仿佛命运使然,余光里一道强烈的车头灯骤然袭来,少女惊讶地回头,通红含泪的眼眸随之一怔。
男人高大的身影被光芒笼罩,看不清面目,唯有一双幽沉的眼睛正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用坚定有力的手掌阻止了她奔向死亡的脚步。
少女神色动容,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
“你——”
是来救我的吗?
男人沉默地抬手,温柔地为她擦去眼角冰冷的泪光。
男人掌心抚慰的温度如此鲜明,这一刻,少女灰暗的世界仿佛被一道光蓦然照亮,她凝视着面前这个高大的身影,仿佛见证救赎者亲临,被车灯照亮的破碎面容上,渐渐露出近乎虔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