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晨曦透过云层,散开金芒,照耀雾色缭绕的山涧。
“马上就要过年了啊——”
X-mxin的员工一个个拉着行李箱,早早就来到酒店门口等待。
说话间,那人伸了个懒腰,“今年过年是真晚,居然要到二月中旬,不过幸好有这次的团建救我狗命。”
“真的,这样的团建麻烦每年多来几次!”
“哈哈哈,回去继续卖命,然后就等过年放假咯!”
几个熟悉的身影拉着行李从大门出来。
“欸,你们怎么那么晚啊?”
“刚刚去自助餐厅那儿吃个点东西,不然路上饿啊,三个多小时呢!”
“对哦,都是你,一只催,早知道我们也去了!”
“现在去啊,我们吃完出来回去看了一眼,林总房间的门还关着,估计还有一会儿才下来呢!”
于是一群人蠢蠢欲动地放下行李,“那你们帮忙看着行李啊,走,我们也去吃——”转头一看,林总已经拉着行李箱走过来。
几人失望地停下脚步,转而热络地招呼,“林总,早上好!”
有人心思飞转,“林总,你吃早饭了吗?”随即被同伴不着痕迹地捅了捅手臂,“……干嘛?”
那人盯着林总和帅哥警察紧紧牵着的手,偷偷朝他们使了个眼色。
一群人瞳孔地震,“我靠——”
时野牵着林诚素,从所有人前面目不斜视地经过。
一队的同事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神色警惕地四处张望。
危险正潜伏在周围伺机而动,一群刑警不动声色地将所有人围到中间,又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沈清悦笑着活跃气氛,“你们早上都吃了吗?”
“吃啦,昨晚你们怎么没来打牌啊?”
“泡温泉泡困了!”
“哈哈哈——”
时野站在路边,看着大巴车过来的方向,牵着林诚素的手紧了又紧。
手腕内侧被轻轻挠了挠,时野低下头,四目相对,林诚素朝他微微一笑。
忐忑的心脏难以控制地沁出酸涩的汁水,时野无声叹息,竭力掩去眼里的焦虑,抬手揉了揉他单薄的后背,将人轻轻抱进怀中。
“哈哈,”余光观察着酒店大门前经过的每一个身影,沈清悦挽着女生的胳膊,“真的啊?那我们下次再来?”
女生激动地点点头,“好啊,我们夏天的时候再来一次吧,这里的水上乐园真的超级大!”
“好可惜啊,这次没时间去。”
“我最怀念那个汗蒸室,感觉皮肤都变好了不少!”
“欸,”另一边,男人凑到同事跟前,下巴一抬,偷偷朝着不远处,“你说林总和那个警察,到底什么关系啊?”
张岩听见回头看过去,脸上同样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两个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地八卦,“……不知道啊。”
沈清悦踢了张岩一脚,扬声道,“车好像来了!”
张岩回过神,和她视线一对,故作随意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刚好市局的同事发来消息。
对照了一下车牌以及司机的身份信息,张岩笑着招呼道,“九点零五分,这么准时啊!”
“咦?之前送我们那辆大巴不是黑色的吗?”
“换车了?”
“就是这辆!”一队的人不由分说推着所有人过去排队,“走吧,准备上车!”
“怎么临时换了辆车?”行李舱门缓缓打开,有人不禁纳闷地嘀咕。
行李被小心翼翼放进车厢,落地发出砰一声轻响,紧跟着一个身影同所有人错身而过,时野弯下腰钻进了行李舱。
“……”X-mxin的员工们一脸惊疑地看着他在行李舱里猫着腰来回穿梭,像在检查,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查看。
“怎么了?”有人问沈清悦。
手指划过一处隔断用力摁了摁,检查完行李舱,时野一言不发地出来,直奔车厢。
“没什么,昨天那辆大巴回程的时候出了点儿故障,以防万一嘛。”沈清悦随口编了个理由,伸手接过她的行李,“来,都给我,你们赶紧上车。”
“难怪换了辆车。”大家闻言笑了笑,纷纷把自己的行李递给他们,“谢啦。”
片刻后时野下车,听见脚步声,满头大汗的张岩回头看过去,视线一对,时野朝他点点头,抓住林诚素的手臂,把他第一个送上了大巴。
见状张岩大声催促,“都赶紧上车吧,一会儿路上该堵起来了!”
开车的司机是陌生面孔,昨晚租车公司临时接到市局通知,大哥天不亮从禹城市区紧急调派过来,此刻戴着帽子坐在驾驶座上,忍着哈欠微笑目送所有人排队上车。
张岩上车后又对了一下照片,大哥笑着朝他点点头,“你好。”
“辛苦了。”张岩收起手机,顺手帮一个女生托住包,“我帮你。”
“谢谢!”
等所有人都落座,沈清悦下车回到时野身边,“刚刚又检查了一遍,应该没问题了。”
时野点点头,和她一起盯着行李舱彻底关闭,这才转身上车。
回到林诚素身边坐好,时野不动声色地牵住他的手。
邹文斌的目标是他,暗中跟踪了他那么久,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和林诚素现在的关系。
那人做事向来不择手段,如今林诚素面临的危险,只会比他更多。
想到这里,摆在腿上的那只手默默攥拳,时野凝眸注视着前方,看着大巴车载着所有人,缓缓开出度假村。
林诚素轻轻抓住他攥拳的那只手,“时野——”
时野低下头,一下又一下,绵密的亲吻落在他的额头,鬓角,“睡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林诚素靠在他怀里,闻言听话地闭上眼睛。
片刻前还是艳阳高照,眨眼天空中已是阴云密布,整个山区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色当中。
盘山公路右侧,茂盛的树木间隙,隐约可见萧瑟阴暗的山涧深处。
林诚素靠在时野怀中,听着他胸腔内有力的心跳声,悄悄睁开眼睛,清澈的眼底印着远处蜿蜒的山线。
“林诚素。”
许久,时野的声音透过胸腔的震动传入耳中。
林诚素抬起头,四目相对,随即一怔。
时野垂眸看着他,也不知道就这样看了多久,幽邃的瞳孔深处,太多情绪无声而又强烈,山呼海啸般几乎将他淹没,他厚重的目光一寸一寸描绘着他的眉眼,仿佛要将这一幕尽数刻入心底。
内心陡然升腾起一阵不安,林诚素从他怀里起身,“怎么了?”
时野同他错开视线,看着窗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出艰涩,“我早上的时候联系了你的助理,让她给你订了一张出国的机票,等会儿到了市局,会有警车直接送你去机场——”
“我不走!”林诚素脸色一变,打断他的话。
飘荡着低语声的车厢倏然陷入寂静。
树梢擦过高速行驶的车身,如同暴雨狂乱的雨点汹涌拍打在心头,轰鸣的引擎声中,林诚素心跳剧烈,一瞬不眨地看着时野紧绷的侧脸,“你不在,我哪里都不去!”
前排沈清悦和张岩互相看看,沈清悦拧身趴到椅背上,看了眼时野,小声劝道,“林诚素,这样对你对时野都好,你在的话,他会担心你——”
“我就不担心他吗?”林诚素头也不回地驳回她的话,爆炸案现场惨烈的画面犹在眼前,他眼眶通红地看着时野,语气近乎恳求,“我就待在公司里,哪里都不去,你别送我走。”
时野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眼,语气冷硬毫无回转的余地,“不行。”
林诚素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用力挣开他的手,情绪逐渐激烈,“你承诺过的,永远都不会再和我分开!”
沈清悦不知所措地看了眼张岩,张岩一脸震惊,回过神后扯扯她的衣角,赶紧拉她坐了回去。
时野眼里一片苍茫,无法面对林诚素的目光,“到时候你的助理会在机场等你,会有警察送你们出关直到登上飞机。”
“你看着我!”
“现在什么情况?!能不能别跟我闹脾气!”
时野猛地回头看过去,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喝过后,胸腔仿佛被撕开一道豁口,开始血淋淋地往下淌血。
整个车厢鸦雀无声。
一滴泪从苍白的脸颊滚落,打湿了他们紧紧牵着的手上。
异样的平静中,林诚素觉得整个世界变得悄无声息。
那些恐惧,不安和疑虑,在这一刻通通烟消云散,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时野,唯有一个念头清楚地占据了他所有思绪——他和时野曾经险些错过一生,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丢下他独自离开。
“我不走,”用力一抹脸上的泪水,林诚素掏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
手指颤抖得无法按下准确的字母,林诚素咬着牙,“我会在公司增加安保,这段时间我谁都不见——”
时野看着他固执的侧脸,刹那间一个念头几乎将他砸得晕头转向,他心想去他妈的,他就是死也要和这个男人死在一起。
然而他不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林诚素因为自己再次陷入危难。
一只手钳住林诚素的手腕,林诚素抬起头,和他静静地对视。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濛濛细雨,雨雾翻卷着湿气包裹住眼前这张清冷固执的面庞,林诚素通红的眼尾悬着一点泪。
是啊,他说过的,会永远陪着我。
喉结艰难地滑动,时野鼻尖涌起强烈的酸涩,最后还是狠下心开口,“邹文斌那个人行事诡谲防不胜防,你必须离开。”
泪水滚落,眼前这双湿软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地碎了,林诚素看着他不断摇头,“我不要,我不走——”
就在这时,大巴车突然减慢车速,在山路上渐渐停了下来。
时野脸色一变,起身看向前排,刘畅回头冲这边喊,“副队,前面堵住了!”
“怎么回事啊?”X-mxin的员工跟着起身张望,“为什么停下了?”
大巴车的位置刚好卡在弯道口,前方停着几辆小型私家车,似乎已经堵了不少时间,小车司机一个个站在敞开的车门外,神情焦灼地望着前方。
大巴车司机拉开窗探头出去,“大哥,前面怎么回事啊?”
闻言那人又站在路边张望了几眼,和同行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这才扬声回道,“好像是山体滑坡,前面全堵上了,好几辆车压在下面,慢慢等着吧!”
沈清悦一听,倒吸一口冷气,“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有点儿太巧了?”刘畅皱起眉,迅速解开安全带,“我过去看看!”
时野伸手拍了拍坐在前面的张岩,后者回头,随即会意,起身走到后排。
张岩站在过道上,看了林诚素一眼,低声向他保证,“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他。”
时野看着林诚素,两人无声的对视片刻,林诚素默默松开了手。
掌心陡然间空了,留下的温度转瞬即逝,时野攥紧拳头,林诚素温柔的目光在他脸上安抚地触碰,“我会保护好自己。”
时野心烦意乱,猛地同他错开视线,“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注意安全!”
时野脚步一顿,随即快步走向车头,车门打开,他和刘畅的身影消失在门边。
车上,林诚素打开车窗,将半个身体探出窗外。
阴沉沉的天幕压向大地,蜿蜒的山道蔓延向空旷无垠的山涧深处,涌起的泪光逐渐模糊视线,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时野不断远去的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