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破窗从搬进来那天就一直漏风,时野忍着睡了三年,难得一天早上,就这么热热乎乎地醒了。
睁开眼睛,林诚素还窝在怀里呼呼大睡,手臂环着他的脖子,温热的掌心帮他捂着容易受风的后颈。
时野凝视着他沉睡的眉眼,搂在人家腰上的手贴着后背一寸寸往上揉,小心翼翼将人更深地揉进怀里,随后摸了摸他发丝柔软的后脑勺。
“醒了?”林诚素被他弄醒,迷迷糊糊地把脸埋下去,“几点了?”
“今天还去公司?”时野问。
林诚素困得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嗯了一声,“发布会,很重要。”
听他提了几次了,“什么发布会?”时野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倒是彻底退了。
闻言林诚素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这人朝他眨了眨眼睛。
时野挑眉,“什么发布会?”
“没什么。”林诚素窝回去躺好,用头掂了掂靠枕,“我昨天就想问了,怎么好像还有那股味道?”
时野,“……”
林诚素意味不明地挑眸看过来。
两个大男人,一大早腿也缠着腰也搂着,时野猛地掀开被子起身,手一扬,用被子将这人从头罩到脚。
“错觉。”他转身走进浴室。
手指揪住被子往下扯了扯,林诚素看着浴室里时野埋头刷牙的背影,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就是有。”一双手从后面柔弱无骨地搂过来,林诚素把下巴往他肩上一搭。
时野刷着牙,头也不抬,“你有完没完?”
这人怎么一大早睡乱了发型也这么帅?林诚素看着镜子里时野放浪不羁的样子,用鼻尖轻蹭他耳后,“想我吗?”
时野叼着牙刷起身,透过镜子居高临下地眯眼看他,“这是换了个办法,准备rc了?”
林诚素眼睛一亮,毛遂自荐似地往前探头,一大早雾蒙蒙的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想得美,到时候吃亏的都不知道是谁。时野干脆利落地把牙刷一收,转身把这家伙推出浴室,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低头看了眼下面,他面无表情地拧开水龙头,拿冷水往脸上用力泼了几下。
将林诚素送去公司,时野开车回市局,一路上指尖跟着电台音乐的节奏轻轻敲打。
走进办公室,张岩余光瞄见,第一时间举起手,手指朝着天花板的方向一指,“副队,周警司找你!”
“找我?”
时野看了眼手机,还没坐下又转身往外走。
“这是和好了?”办公室里,沈清悦盯着外面走廊,一脸欣慰地捏住下巴。
“肯定啊,这两天走路都面带微笑的。”刘畅哼笑一声。
张岩松了口气,抱着手臂摇头晃脑,“还得是林诚素出马!”
办公室里的低气压消失不见,刘畅乐呵呵地端着茶缸起身去倒水,嘴里还在碎碎念叨,“也不知道这两人成天闹什么,分分合合,搞得跟人家小情侣似的。”
话音落下,坐在那里啃早饭的沈清悦突然耳朵尖一动。
若有所思的目光慢悠悠朝着身后转过去,她盯着刘畅站在饮水机前接水的背影,脑子里想着他刚才那句话,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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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找我?”时野推门就进。
“……敲门!!”一包抽纸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时野一把接住,嬉皮笑脸地抬手敲了敲门,在周警司无语的盯视中走了进去,“一大早找我干嘛?”
他把抽纸放回到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挑挑拣拣地,最后选了个小摆设捏在指尖把玩。
“吃吗?”周警司递过来一包拆开的辣条。
时野抽了一根叼进嘴里,看见他示意,低头拿起面前的文件翻开。
飞快扫了几眼,他皱起眉,“这什么小区,这么邪门?”
“这个月第三起了。”周警司神情严肃,“一开始是分局那边在管,结果没想到现在事态有些失控,一个月同一个小区这么多人跳楼,除非真的闹鬼,否则里面肯定有隐情。”
时野哼一声,“那必须有隐情啊,当今社会,动物都不许成精了还能有鬼?”
“担心引起恐慌,上面把这案子暂时压了下去,媒体那边已经严令禁止不准报道,现在案子转到我们市局,所有资料现在都在你手上,回去后你仔细看看。”
“行,我明白了。”时野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
周警司坐在对面看他,仔细打量几眼觉得不太对劲,这小子怎么好像春风满面的?于是忍不住开口试探,“话说你到底有没有情况?还没个能发展发展的对象?”
时野一听,合上文件起身就跑,“老大我拜托你收一收身上的老人味,可别再给我安排什么相亲了!”
“没给你安排相亲!”一眨眼从二十七催到了三十,相亲也安排了,好好的大小伙至今还单着,周警司看着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不是替你着急吗,一晃眼都三十了!”
“三十怎么了,男人三十一枝花!”时野潇洒利落地关上门。
周警司,“……”
“新案子,都过来。”
办公室里,时野走到会议桌前,环顾四周拍了拍手。
一群人立马滑着椅子过去,“什么案子?”张岩拿起文件翻开,看了几眼,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我靠,这么邪门?”
时野点点头,“同一个小区,短短一个月内发生三起跳楼事件,已经在那片区域造成了严重的恐慌,为了防止事件继续发酵,上面已经将热度压了下去,但留给我们的时间还是不多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大家抓抓紧,争取尽快把这个案子给破了。”
小说狂热爱好者沈清悦点评,“看着怎么跟那些无限流小说似的。”
“小说都是假的,但现在摆在面前的一条条人命都是真的,”时野看着他们,用力翻开桌上的文件,“全都给我打起精神,绝对不能再有第四起跳楼事件发生!”
啪!
男人匆忙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
“对不起。”
六点过后的办公室,总经办已经人去楼空,总经理办公室房门虚掩,磨砂玻璃后,两个模糊的身影挤在办公桌后,正扭头望着这边。
陈威低着头,毫无血色的嘴唇嗫嚅,小心翼翼往电梯的方向退去。
“我,我来给王助送文件,不知道他已经走了——”
两道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脸上,陈威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我走了,对,对不起。”
说完他飞快转身,将文件放到秘书桌上,快步冲进了电梯。
半个小时后,一个身影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摇曳生姿的背影在男人餍足的目光中步入电梯。
保安逐层检查完回到大堂,听见身后传来叮一声,回头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款款走出电梯。
“刘小姐。”保安笑着打招呼。
刘红霞戴着墨镜,有些高傲地点点头,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经过。
她的模样实在是漂亮,尽管已经结婚生子,但身材气质依旧保持得很好,保安忍不住跟上去搭讪,“刘小姐,”他纳闷道,“你先生才刚走,怎么不一起回家?”
话音落下,刘红霞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和厌倦。
“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一起回家?”她停下脚步反问。
保安看着她一愣,“这个——”
刘红霞古怪地笑了笑,重新戴上墨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大楼。
打车回到家,刘红霞走进小区,周围诡异的气氛令她眉心一皱。
“上周六又有人跳楼了——”
“已经第三个了——”
“要不咱们先搬走吧?这还这么住?”
“以前不都好好的,是不是风水出了问题?”
“我就说,物业他们去年就不该动花园里那个湖!”
“欸欸!”
刘红霞被人拦住,皱眉看过去,发现是楼里的业主代表,“干什么?”
可真装,大晚上还戴着墨镜。那人腹诽着,压低声音凑过去,“201,最近小区里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们大家都在商量,要不要请个人回来看看?”
“请什么人?”刘红霞一脸疑惑。
那人啧了一声,“请个大师啊,懂那方面的,请回来的钱我们大家一起平摊。”
“就是啊,”隔壁202凑过来,“有问题总要解决的呀,总是这么人心惶惶的,这房子我们到底还住不住了?”
刘红霞冷哼一声。
住,这破地方她早就不想住了!
“请什么大师啊,”她笑了笑,“这种老房子里面死掉的人多了去了,你哪知道是哪个在搞鬼?”
两人当即脸色大变,“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说实话啊,不想听拉倒。”墨镜后白眼一翻,刘红霞转身上楼。
老旧楼道里飘荡着挥之不去的油臭味,刘红霞厌烦地看着门上新多出来的小广告,捂着鼻子推开家门。
结果迎面撞见丈夫陈威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声,抬头朝这边沉默地看了一眼。
“看什么看?!”她踢了鞋走进去,“知道我要打车的,还自己一个人回来,不知道等等我?!”
陈威低下头,“我坐公交车回来的。”
没用的东西。刘红霞板着脸踢踢踏踏走进了卧室。
换好衣服去浴室卸了妆,刘红霞擦着护手霜回到客厅,“今天晚上吃什——”
人呢?
“陈威?!”
“在这里!”
刘红霞走到女儿陈湘卧室门前,看着坐在里面的父女俩,“哭什么啊,湘湘?”
陈威安抚地拍拍女儿的肩膀,解释道,“湘湘吓到了。”
看着女儿,刘红霞自从进门后就郁郁寡欢的一张脸上终于有了变化,“这世上没有鬼的,湘湘不怕啊!”
“听到了吗?妈妈也说没有鬼的,不要害怕,乖宝贝。”陈威搂着女儿哄道。
陈湘趴在爸爸怀里,哭着点了点头。
“做功课吧,爸爸做完饭叫你,然后我们一起检查。”陈威轻轻关上女儿房门。
刘红霞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去做饭,饿死了。”
陈威有些迟疑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阿霞,我想——”
刘红霞有些意外地看向她,目光似笑非笑地,“你想干嘛?想离婚啊?”
陈威摇摇头,“不是——”
刘红霞哼一声,心想料你也不敢。她冷笑着催促,“有屁快放!”
陈威小心翼翼跟她商量,“要不然我们先搬出去,去我妈那儿住一段时间?”
刘红霞一听顿时拔高音量,“你有病啊,你妈那里能住人?拢共就十几平,连厕所都要去外面公厕上!”
一想到陈威他们家,刘红霞顿时满心都是怨愤,心想当年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跟了这么一个家里一贫如洗的窝囊废!
“做饭去!”她吼道。
“好好好,不去我妈那里,”陈威哄完耐心跟她解释,“主要是孩子她害怕,晚上放学都不敢回家了,”他转而提议,“那或者我们搬去酒店住几天?”
“你有钱啊,你有钱我麻烦你赶紧买房带我们搬走,不要再让我们娘儿俩住在这种破房子里了!”刘红霞起身朝卧室走去,“夏天热死冬天冷死,洗个澡还要等半天热水,酒店酒店,你一个月才赚几个钱!”
越想越气不过,她回头狠狠盯住自己老公,语气冷嘲热讽,“这世上哪来的鬼!我看倒是有些人鬼鬼祟祟的!”
砰!
卧室门被用力甩上。
陈威浑身僵硬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儿卧室的方向,半晌,低头用力搓了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