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林法医端坐在桌后,将一份文件递过来。
“是氟桂利嗪。”
“这是什么?”时野伸手接过,翻开秦婉琳的验尸报告,“锥体外系反应?”
林法医点头,“氟桂利嗪的副作用之一,会导致患者的生理机能反应迟缓,肌张力不全等,同时会伴有嗜睡以及抑郁症,另外你们那天还拿来了这种绿色药丸,”他拿起桌上的物证袋,里面有几颗不起眼的绿色胶囊,“我查了一下,这些是兽药,人类服用的话会导致严重的腿部肌肉萎缩,直到彻底瘫痪。”
这些都是他们从陈卫民家里搜出来的,据义工署的人员说,陈卫民对护工声称这些都是维他命营养剂以及用来治疗阿茨海默的药物。
“每天被迫吃下这些东西,”时野无奈叹息,“那个秦婉琳就这样被陈卫民折磨了十几年。”
“虽然这么说作为医生来说不是很合适,但现在这个结果,对于秦婉琳来说可能真的是解脱,”林法医同样神色凄凄,“她身体各项机能都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即便救回来,估计最多也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
“副队,查清楚了,陈卫民以前在A国那边的学业以及工作简历,”回到一队办公室,时野闻言走到张岩身后,看着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他不是当年那项实验的参与者,但他的导师是。”
“可能他就是从他导师口中听到了那项实验,刚好老婆又得了阿茨海默,所以就拿她来当试验品。”刘畅推测。
张岩看着资料里的信息摇头,“不是,他进入当地研究所之后短短一年不到,就因为私自进行违规实验被人举报了,被研究所解聘后辗转去了几家小诊所就职,不知道干了什么,最久一次也就待了两年多,然后十三年前他带着秦婉琳回国,估计实验早在那之前就开始了。”
“小诊所,”沈清悦走过来,抱着手臂弯下腰,对着电脑屏幕冷哼一声,“肯定里面不少患者都被他当做过实验对象。”
时野起身拍了拍张岩椅背,“岂止,真要往前查,估计回国后这些年,被他害过的人肯定也不少。”
刘畅不免心有余悸,“他这种行为在法律上很难判定罪责,如果不是秦婉琳的死有确凿的证据和他有关,我们估计连逮他的机会都没有。”
时野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谁啊?”张岩回头。
“李医生,问我陈卫民的案子。”时野发着短信解释。
张岩哦了一声,“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刘畅追问。
张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以为是林诚素呢。”
听见林诚素三个字,时野眸光一闪,打完消息点击发送,抬头看到这群人一个个眼睛发亮,挑了下眉道,“先别笑,赶紧干活,法院那边还等着呢!”
顿了顿,他偏头扯扯嘴角,“忙完了,周天射击馆团建。”
一群人开心地互相击掌,“耶!”
这几天林诚素一直住在公司,也不知道忙什么,电话短信都寥寥,时野晚上回到家,吹着口哨在冷冷清清的屋子里转了一圈,端着杯水坐到沙发上掏出手机。
孤寂的身影静默在黑暗中,好不容易忙完案子,终于有时间回想,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橙香,时野低头对着聊天框出神。
几天不见,思念几乎将他淹没,时野不受控制地想着林诚素,想他现在在做什么,吃饭了吗,照顾好自己了吗,会不会忙起来和他一样偶尔想着他轻笑出声?
以及,他还会再突然消失吗?
当年那场不告而别,他寻遍不到人几乎发疯,大雨冰冷的浇灌渗入骨髓,寒意直逼灵魂,如今林诚素终于回到身边,时野却依旧无法忘记那种彻骨的恐惧。
那是三年来让他夜不能寐的梦魇,他在梦中看着林诚素渐渐从眼前消失,虚幻的身影仿佛一场梦弥散在大雨中,他不愿梦醒,徒劳地伸手,声嘶力竭地呼唤他的名字,着了魔一般寻找那个身影,然后眼看着心口凝血的伤疤一遍一遍被撕扯开,无法结痂,鲜血淋漓。
林诚素不在身边的每一秒,他都在恐惧同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想到这里,时野叹了口气,低头用手指揉搓眉心。
玩什么欲擒故纵,差不多得了。
于是时野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诚素的电话。
林诚素应该正在忙,电话一直不接,但时野已经着了魔,按断再拨,不通再拨,僵硬的手指机械地反复操作,一通接着一通。
等到不知多少通电话打过去,林诚素终于接了,电话里气息粗重,“时野?怎么了?”
每一个字都透出紧张,时野听见他的声音,一颗忐忑的心脏陡然间落回到胸腔,漂浮不安的灵魂踏落到实地,开口时声音因为紧绷而微微颤抖,他脱口而出,“想你了。”
电话那头,林诚素倏然沉默。
林诚素站在办公室,望着窗外斑驳的夜景眸色颤动。
他刚才当着整个总裁办的面一路从会议室狂奔过来,此刻他呼吸急促,眼眶渐渐湿润,然后惊醒般猛地转身拉开门,快步朝电梯走去,“等我,我现在去找你。”
助理一脸惊慌地追过来,被他抬手格挡开。
“林总?你,你去哪儿?”
“在开会?”时野低声问。
“没关系。”林诚素毫不犹豫地踏进电梯,用力摁下负一层的键。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开车小心。”
林诚素眼眶发烫,看着头顶数字跳跃的显示屏,轻轻嗯了一声。
一路上林诚素将车速飙到最快,二十分钟后,他将车停在小区门口,一路狂奔进小区大门。
冲进楼道,电梯前等着不少人,看了眼停在十九层一动不动的电梯,林诚素转身冲进了楼梯井。
一口气跑上九层楼,跑到最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林诚素满头大汗的身影撞开铁门,正准备掏出钥匙,斜对面的门呼啦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
四目相对,他一个箭步过去,时野同样眼眶通红,一把将他捞进淮中,四片醇办迫不及待地紧帖在一起,展专顺西,刹那间稳得难舍难分。
进门后一切都乱了,衮趟的栖息在机稳中蝉绵,时野反深将仁牙到墙上,用褪鼎住,十指交握很很思yao。
“还走吗?”
时野将脸埋下去,疯狂地吻着他的脖子。
“不走,”林诚素捧着他的脸不断亲吻,“再也不走了。”
时野用尽全力将人抱入怀中,野兽般粗重的喘息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他发狠地咬在林诚素细嫩的颈窝,“林诚素,再来一次,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搭理你。”
林诚素浑身过电般颤抖起来,心却如刀绞。
他该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才能将他们两个一同带出那段痛彻心扉的过去?
“不会了,时野,绝对不会了——”
林诚素无助地捧着时野的脸不断亲吻,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受到时野难以愈合的安全感,感受到他害怕再一次失去自己的恐惧,当他坐在会议室,看到手机上几十通未接来电,听见时野那句压抑在崩溃下的我想你,他的心仿佛被撕裂。
因为他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就像密集的电流无情而又疯狂地鞭挞每一根神经,因为他同样在不受控制的绝望中失去过时野。
内心在彷徨中焦灼,林诚素哽咽着在他耳边不断重复,“我哪里都不去,我发誓以后都陪着你。”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跟屁虫,你去哪我就去哪。”
怎么就这么喜欢折腾他!时野眼眶通红,恨得咬牙切齿,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没良心的小东西!”
林诚素抱住他就亲,用尽全力去弥补他所有的遗憾,血腥味在四片唇瓣间蔓延,激烈的接吻声充斥着这间小屋,林诚素掉在脚边的手机响个不停,时野在亲吻的间隙开口,“林总,有人找。”
下一声喘息随之被林诚素急切地含入嘴中,“林总要陪男朋友,让他们等着!”
男朋友三个字落入耳畔,时野二话不说抱起林诚素,边吻边朝沙发走去。
将人丢到沙发上,时野张开结实的手臂,居高临下将人牢牢圈住,哑声问,“我同意了?”
月光侧落,勾勒出时野英俊深邃的眉眼,瞳孔如黑曜石般令人沉醉,林诚素湿软的眼眸一片迷离,动情地将他看着,伸手用指尖缠绕住他额头一缕不羁垂落的发丝,时野粗糙的指尖辗转揉过他湿润的眼尾,又轻柔地抚摸他通红的脸颊,猛地抵头含住了那双柔软的嘴唇。
一声呻y被他凶狠吞下,林诚素几乎招架不住,又竭力承受着,在他怀里不断发出小声的呜咽。
柔韧的身影在月下舒展,时野用宽厚的手掌托起那把细腰,严着勾曲起伏的后背缓缓揉搓,后背一沉,林诚素抬腿勾住他的侧腰,脚踝上的红绳叮铃作响。
仿佛在朝他撒娇。
(审核你好,没有做什么,只是比较柔情地亲了个嘴)
男朋友。
时野含住林诚素的嘴唇忘情地吮吸着,品味着,又将这三个字含在舌尖一并滚了一圈,喉结微动,时野轻笑出声,凝视着这张让他又爱又恨的脸,随即再次将人用力吻住。
.
林诚素找的这家射击馆位于禹城东郊,周天中午吃完饭,时野开车,载着他一起过去。
“你到底准备了什么?”
路上,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林诚素坐在副驾,正抬头对着镜子察看唇上的伤口,闻言三缄其口,“你到了就知道了。”
“还痛呢?”时野瞥了眼他红肿的嘴唇。
“好像肿了。”林诚素收起遮阳板,凑过去往他身上一趴。
“我在开车。”时野盯着路况,抬手搂住他的腰,有点心猿意马地揉了揉,“别闹,一会儿摔了。”
林诚素摆好自是让他糅,把下巴尖戳在他肩上,“等会儿你先进去。”
闻言时野不满地皱起眉。
猜到他在想什么,林诚素抬手指着自己唇角,“又翘班又留印的,我还怕被他们发现?”
“……”想起昨晚,时野态度放软,虚心求教,“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林诚素神神秘秘,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时野轻轻在这人屁股上拍了一下,“你注意点影响啊,林总,好歹算半个公众人物。”
林诚素嘶了一声,“痛!”
时野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别污蔑我啊。”
林诚素靠在他怀里笑个不停。
从家里开车过去将近一个小时,时野和林诚素到的时候,一队其他人还在路上,两个人在门口分开,时野独自进去,发现林诚素公司的人倒是已经到了不少,一个个看到他面露惊喜。
“嗨!是你啊!”一群人朝他热情地挥手。
在公司见过几次面,时野走过去打了圈招呼,有人好奇问,“原来你是军人啊?”
“不是,我是在职警察。”时野解释。
“哇!”
“你好,时先生。”林诚素的助理满脸笑容地走过来,“请你跟我来,给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一旁几位策划部的员工激动地催促,“嗯嗯嗯!快去快去!”
“我的东西?”时野狐疑地看看这群人,跟着助理往休息室走。
“给,都是新的,按照林总的吩咐特意订做的。”休息室里,助理微笑着将一个包裹递过来。
时野一脸纳闷地接过,一大包落在手里沉甸甸的,“这是什么?”
助理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看着门无声合拢,时野低下头,拆开手里的包裹定睛一看,“……”
两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空荡荡的休息室,时野抹了把脸,对着天花板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这儿吧?时野发来的消息说是一号射击室——”张岩对着手机上的消息看看,抬头四处张望。
身后整个一队盛装出席,头一回搞团建,还是和其他公司一起,一群人铁了心要维护好警队的光辉形象。
正找地方,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是这里没错。”
一群人回头,看到老熟人顿时眉开眼笑,“林诚素!”
“林诚素!好久不见!”沈清悦蹦蹦跳跳地过去。
“好久不见。”林诚素朝她微微一笑。
“这不前段时间才在警局门口见过?”刘畅笑着说。
沈清悦断然摇头,“那次不算!都没聊两句他就被时野拉走了!”
“咦?你没和时野一起来啊?”张岩看看他周围,“你俩现在不是住一起吗?”
听到张岩的话林诚素一愣,随即红着脸点点头,“是,不过我有点事,所以他自己先过来了。”
张岩不疑有他地哦了一声。
见状沈清悦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好像有鬼哦。
“走吧,先进去再说。”林诚素打开射击室的门,侧身请他们先进。
“老板!”听到声音,一群公司员工齐刷刷回头。
今天林诚素一身休闲装扮,和平时在公司里严肃高冷的样子截然不同,他微笑着过去,“今天是团建,大家放轻松一点,我还订了下午茶,一会儿就送过来。”
“耶!”所有人开心地鼓掌。
林诚素笑着让到一边,“和你们介绍一下,这些是市刑侦大队的刑警,今天和我们一起团建。”
“你们好!”沈清悦他们热情地挥了挥手。
“原来是除暴安良的警察同志啊,幸会幸会!”
一队的人顿时害羞不已,“哎呀,别这么说——”
气氛轻松愉快,策划部的员工打趣道,“对了老板,你那位帅哥朋友刚才已经到了,原来你这次请的人是他啊?”
“帅哥朋友?”张岩好奇地四处张望,“哪里有帅哥??”
话音落下,咔哒一声,休息室的门应声打开。
所有人循声回头,随即瞪大眼睛。
厚重的军靴落地有声,靴筒包裹住半截修长小腿,宽松的迷彩军装裤在靴口收拢。
往上是笔直结实的大腿,迷彩裤裤腰紧贴着胯骨往上,被皮带束住露出精悍有力的窄腰,黑色贴身背心勒出小腹上若隐若现的腹肌,一个宽肩窄腰的高大身影慢慢走出休息室,时野嘴里叼着只黑色战术手套,正拧眉在和另一只做斗争。
这玩意怎么这么难戴?
他漫不经心地抬眸,随即看到几十双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
“……”
“哇喔。”有被冲击到,张岩大脑宕机,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惊叹。
人群最后,一道缠绵的目光格外耀眼,林诚素目不转睛地看着身着野战服的时野,眼眸里只剩下惊艳。
时野捕捉到他的视线,飞快错开脸,下一秒,那个身影猛地转身朝洗手间走去,林诚素拉开洗手间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
洗手间里,林诚素靠在门上满脸通红,一只手捂着胸口,感受里面狂乱的心跳。
靠。
这辈子第一次说脏话,他低头捂住滚烫的脸颊。
太她妈性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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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诚素会渐渐明白,不说出真相,对时野的伤害只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