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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落故 人世间最忠诚的夫君,最爱他的奴……

权宦忠贞不渝 芳草枣枣 2959 2024-12-28 10:27:24

蔺南星磕磕巴巴地道:“少爷, 我伺候你先洗,然后我自己再沐浴,我手脚麻利, 很快都能弄好。”

沐九如想了想,点点头道:“也行,那你去叫水吧。”

蔺南星瞬间心神放松, 出门去喊多鱼准备浴桶和热水。

多鱼同他的主子甲一样, 也是个办事利索的奴婢,不过盏茶时间, 沐浴用具就已备齐。

蔺南星关上窗户,把屋内的灯拨亮, 替沐九如一件件地宽衣。

他伺候沐九如六年有余, 主子的身子他没有一处是不熟悉的。

但即便看了再多次,沐九如如天人一般的完美清丽的身躯,依然会让蔺南星想要顶礼膜拜, 香花供养。

甚至比起六年前, 他更不敢直视手下每一寸白到发光的肌肤,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漏出些什么旖念,玷污了他家渊清玉絜的少爷。

他万分地庆幸自己已是一个阉人,轻而易举地就能端正自己的态度。

若果他是个正常的男子, 现在怕是早就没有了做沐九如小厮的资格。

蔺南星用襻膊将袖子扎起,捏着澡豆和巾帕仔仔细细地替沐九如清洗着。

从纤长的脖颈,擦到隽秀的胸膛,越过纤细的腰肢,再一路往下,就连指缝间的朱砂痣也轻轻地搓揉过去。

蔺南星的动作规矩轻软,把沐九如伺候得昏昏欲睡。

羊脂玉一般的肌肤全都泛起通透的粉色, 脱了叆叇的双眼迷迷蒙蒙地眯起,俊丽无双的郎君此刻安恬得像是只在溪涧里静卧的小鹿。

蔺南星替沐九如用发油梳洗了长发,顺带拿了发冠给主子束发,之后便伺候着沐九如擦身穿衣。

前头挑选出的青黑色单衣和嫣红色外袍、朱红色纱衣一件件穿上,将沐九如的身形撑大了一圈,衬得郎君雍容华贵,肃穆庄严。

多鱼在沐九如换衣服时,便得了令进屋收拾。

沐九如道:“多鱼,再搬一盆水进来,让老爷也沐浴一番,还有老爷的衣服也一并拿来。”

蔺南星正蹲着给沐九如套鞋子,闻言差点把鞋子撕碎,他小声地道:“少爷,我等下去耳房洗就好。”

多鱼垂着脑袋,不敢听也不敢看,两个主子都要成婚了,还一个叫老爷,一个叫少爷,这是什么情趣吗?

不愧是御前中贵和世家公子,玩的真花!

可怜又淳朴的小多鱼只能默默装死,假装多余的自己是没有存在感的装饰,等两位主子探讨出结果以后,再决定他这多鱼的去留。

沐九如把脚踩进鞋里,道:“你就在屋里洗吧,别来回折腾了。”他走到铜镜面前照了照蔺南星给他梳的发髻,“我不看你就是了。”

沐九如回眸一笑,道:“我等下就坐在床上,一定……一眼也不看屏风后头,放心洗吧,啊。”

蔺南星看着自己的脚尖,耳朵尖和脖子都红了起来:“少爷不是,南星不是……”他支支吾吾地站了起来,往屏风后面走,只留给外头两人一道背影:“少爷都可以,可以看……”

沐九如照了照镜子,还在犹豫要不要抹个无色的口脂,随意地回道:“不看你,放心吧。”

屏风里传来了一声“哦”,也听不出是放了心,还是略感遗憾。

沐九如捏了点口脂涂在嘴上,笑道:“多鱼,唤人来给蔺公打水。”

多鱼应道:“是。”

他往后没退两步,忽然听见屏风后传来“哗哗”的入水声。

多鱼:“……”

沐九如一愣,问道:“南星,你在沐浴?”

蔺南星道:“是,我很快洗完。”

沐九如“嘶”了一声,蔺南星那头已经传来了轻快的搓洗声。

沐九如无语地把脂盒放回妆奁里,呐呐起身坐到床边,假装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那头的小埋汰洗澡的声音。

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哪怕他现在劝说南星,这水他刚用过是脏的……蔺南星应当还能回些更让他羞耻的话出来。

还是不要劝了,让那人埋汰去吧。

这千好万好的奴婢,偶尔发起傻劲来也是可爱的……

便由着蔺南星高兴吧,反正他今天早上已经洗过一次澡,这次的洗澡水应该也不怎么脏污……吧。

沐九如只能不去想这让人头疼的问题,他叹了叹气,道:“多鱼,你去把蔺公的衣服冠带拿进来吧。”

等蔺南星沐浴更衣完毕,吉时便差不多到了。

主仆二人移步屋外。

庭院里祭祀天地的用具已经摆放整齐。

盏盏灯笼或立或挂,火树银花;满墙满园的紫藤随风而舞,葡萄一般艳丽多姿,落花风软,坠叶纷纷。

夏夜宁静,府第的仆役全都被遣散出了东院。

蔺南星在蛙鸣虫嚷声中执香而跪,肃静祭拜。

拜完天地之后,他便转过身子,看着他的正宾——沐九如。

沐九如今日穿得尤其高贵绝尘,出屋之前,他特地在臂弯间挂上了一条青绿色的披帛。

青色丝带游龙一般隐没于绯色之中,红飞翠舞,艳丽夺目,将容颜绝色的俊俏郎君从往日明艳动人的小仙,举霞飞升成了仰之弥高的神明。

蔺南星在他的神明面前温驯地垂下脑袋。

微卷的长发只扎成了简单的发髻,于夏日微风中裸露在沐九如的视线之下,静静等待着身前的正宾带上冠帽。

沐九如从案前拿起六旒的冠冕——这是祭祀、大礼之时群臣佩戴的盛装冠带。

大虞朝中四品官员可带六旒,也是是宦官得了恩典后,所能够得到的最为贵重的冠帽。

沐九如双手握着这顶他此生都无法得到的冠冕,郑重地、稳稳地叩在蔺南星的发髻上。

他弯下腰来替跪着的小郎君系上束带,垂眸说道:“二十及冠,虽是晚了些才补上……我们南星也算是真正地成人了。”

蔺南星于晃动的冕旒中抬眼遥望,凤眸里满是替他打点穿着的正宾,应道:“是,谢少爷替南星及冠。”

沐九如将珫耳塞进蔺南星微红的耳洞里,温柔又感慨地道:“可惜少爷作为正宾,却没什么能告诫你的。”

他把蔺南星虚扶起来,抬头望着顶天立地的男子,道:“我们的南星比起少爷,已见过更加广阔的天地,读过浩渺如海的诗书,也比少爷懂得了更多的道理。”

沐九如眼底盛着星光,盛着繁花,款款而笑道:“南星早已是功成名就的大好儿郎了。”

蔺南星鼻尖微红:“少爷……”

沐九如嫣然一笑,望着他的小郎君。

沐浴过后,蔺南星便换上了五层厚的祭服,盛装华贵肃穆,衬托得蔺南星渊渟岳峙,威武不凡。

这也是朝臣大婚所穿的婚服。

沐九如想到半个月后的婚宴上,蔺南星也会穿着这身俊朗的装扮,他的眼神柔软了下来,缱绻地道:“还有表字,我替你想了两个。”

沐九如道:“我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实在判断不出好坏,也不知道哪个更好,你且自己选选。”他轻笑着道,“要是取得难听了,你也莫要怪我。”

蔺南星立马道:“少爷取得都好听。”便是叫狗蛋,从沐九如的嘴里唤出来,都显得格外得亲昵动人。

“小马屁精。”沐九如哼笑几声,认认真真地看着蔺南星的眼睛,说道:“第一个,取作逢君。是从王维的诗里摘来的,‘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少年意气,鲜衣怒马,很适合现在的南星。”

沐九如自一个月前起,就时常抱着诗集在翻看。

蔺南星送沐九如的那段柳条早已被风干,一分为二夹在了书册的其中两页里。

蔺南星本以为那是沐九如随意留下的记号,却不想沐九如竟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想要给他取字了……

蔺南星心头微动,立刻就道:“这个字就很好。”

沐九如道:“还有一个呢,不听听?”

蔺南星觉得这个已经非常好了:逢君——他便是为了与沐九如相逢而存在于世的。

沐九如是皎皎如玉的君子,也是他的正君,更是他的君主。

沐九如就是他的君。

但主子辛苦想的表字,蔺南星自然要全都听完,他点头道:“要听的。”

沐九如便接着说了下去:“第二个……”他唇瓣轻启,清晰地说出两字,“落故。”

他柔声道:“‘北阙更新主,南星落故园。*’第二个字,取做落故。”

蔺南星在内书堂完成过严苛的学业,自然一瞬就想到了这句诗的来处,以及词句间的释义。

——朝廷换了新的主人,南方的明星落在故土之上。

也可解为:永初元年,帝位更迭之际,蔺南星再次回到了沐九如的身边。

蔺南星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他胸口又潮又热,仿佛有什么要破蛹而出,变得更多更厚,枝繁叶茂,肆意生长。

他的少爷连学堂都不曾进过,成日里只看些医书游记,却为了他一页页地翻阅诗册,在成千上百的诗句里,找到了能把他所求所愿,尽数诠释囊括的表字。

蔺南星被再一次圈定了归属权。

他是属于沐九如的奴婢,他是沐九如的南星。

蔺南星反复品着这两个字:“落故,南星落故。”

沐九如温柔地笑道:“是,南星落故。”

蔺南星抿着嘴,语调微颤,轻轻地道:“少爷,你再叫我一声。”

沐九如弯眉一笑,定定地唤道:“落故。”

语调柔软,如鸣环佩,被初夏湿热的晚风吹得悠悠长长。

蔺南星更喜欢后面那两字的表现一目了然,毫不遮掩,其实沐九如也是更喜欢后面那个表字的。

因为这是他的蔺南星,是他的奴婢,他的落故。

蔺南星眼眸中的星子明灭,随着烛火摇曳生辉,他道:“少爷,我在。”他虔诚地道,“我是落故,我是少爷的落故。”

沐九如凝望着他,握上了身前之人宽大的手掌,道:“是,你是我的。”

他情不自禁地解开印囊的扣带,从里面取出那枚蔺南星送他的字章,坚定不移地敲了上去。

凹凸不平的刻印,覆盖上蔺南星的掌心。

匪石之心,君主之字,烙印在衣冠楚楚的奴婢身上。

正君的名讳,吻在了未婚夫婿的指掌之间。

人世间最忠诚的夫君,最爱他的奴婢,是属于沐九如的。

沐九如道:“你是我的蔺落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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