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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红痕 多鱼大声道:“沐郎君这是被蚊子……

权宦忠贞不渝 芳草枣枣 3275 2024-12-28 10:27:25

院里的四人哭成一片, 声音凄惨。

隔壁的几户人家里也有类似的哭声,可谓哀鸿遍野。

蔺南星见听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了,便牵着他的马又靠近了些, 在院门外大声问道:“有人吗,我赶路到这儿,肚子饿了, 想买口吃的。”

院内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当家的汉子扬声道:“有的有的,稍等, 稍等!”

随后里面悄声说了几句“别哭……有钱赚……是好事……快擦擦泪……”等,就走出来个三四十岁的汉子。

男人脸庞黝黑, 身材精瘦, 鼻尖和眼眶还带着点红。

他尽力挤出个笑来,和善地道:“客人快进来吃饭,家里有杂粮馒头, 两个给一文钱就成。”

两个馒头一文钱, 是时价没错。

看来这户人家虽然穷得要卖田卖儿女了,但不是因为饥荒导致的……

也是,隔了十几里地的竹里村户户穰穰满家,没道理相隔不远的扬州就闹了饥荒。

蔺南星在南下前进过三司, 仔细查看过地方的计簿:扬州作为江浙一带的经济要地,近年来不论是税收、人口还是民情,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风貌。

当然,文书不可尽信,多数官员为了政绩,会在数据上进行相应的夸大。

而扬州的问题显然更多,否则吴王和徐威这两个地头蛇, 也不会把事情闹腾到朝廷里去。

蔺南星此次暗访不怕查出牛鬼蛇神的异象,只怕什么也查不出,他就还得一趟趟地在扬州地界里徘徊调查。

弄得和沐九如隐居都不痛快。

眼前的这家人身上显然有些遭遇,可以让他一探究竟。

蔺南星不作他想,当即栓了马,进了农户家里。

走进院落,这家人的经济情况便看得更清楚了:屋子起的不少,足有四间泥瓦房,可见之前也兴旺过,但院子里却空空落落,半点多余的陈设也没,留下的桌椅都是年份久远,破破烂烂的。

好几间屋子的门墙也破损了,缺口都是新的,像是前些日子刚刚受的打砸,还来不及修补。

蔺南星快速地扫了两眼,便没有失礼地过多查看,跟着农户进了堂屋。

他吃食要的不多,毕竟之后去别处调查兴许还得用上借饭的幌子。

蔺南星只讨了两个馒头,想了想,又让农户杀只鸡或拿些肉给他吃。

肉和鸡的要价可比馒头高上许多,可眼前的汉子脸上却殊无喜色,他尴尬地向蔺南说明,家中已无半点荤腥,鸡鹅家猪也全都卖完了。

且附近几十户人家通通都是如此,若想吃肉,就得去远处问地主老爷或是中等户买。

汉子愿意代劳,蔺南星却也并不是真要吃这口肉,他摆摆手道:“我听闻扬州物阜民丰,这才从北边寒州一路赶来,想在此地安家乐业,怎么你们村里中等户和下等户连鸡都养不起?还不如寒州。”

汉子道:“您若是在城里讨生活,那扬州确实是好地方,若你是民户……”他长叹一声,“唉……你若也是民户,就别留在扬州……要有法子去别处,哪怕去湖州、常州安家都好……”

蔺南星露出夸张的表情,紧张巴巴地道:“啊!这可真不凑巧,我确实是民户,路条都办到扬州了……阿叔,这是怎么回事,劳烦你同我说说,那两州和扬州相隔也不远啊,怎么就比扬州好了?”

汉子沧桑的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嗟叹道:“前几年我们扬州也是好的,连着好些个丰年,家家户户鹅都多养了两只,勤恳些的人家,还能种上两亩芍药或是蜀冈茶,都是我们扬州的特产,赚到的钱比边上几州的民户多上不少。”

他愤恨道:“可咱们扬州的那些狗官,定是见不得泥腿子过得也好起来了,年初时下了什么青苗法,非让我们向官府借钱买苗,收成时要多交两成利,只两多成利,咬咬牙也不是付不起,大不了今年扩大些种植面积,操劳些也能回本……”

他的眼眶蓦然一红:“可秋后收利的时候,朝廷竟又要多收我们二分利!交不上利官府就要没收我们的田,抓我们去服役,可就算交上了利,还得要我们继续借贷……”

他说着又淌下泪来,家里的一对儿女都快到适婚年龄,他本想一样要借了,干脆多借些,为儿女攒个婚嫁钱出来,如今却成了儿女的催命符。

汉子道:“四分的利,一年交两次,还有赋税要交……你说在扬州,这日子如何能过活……”

这样的事情在官场上并不少见,国家变动什么条例,受苦的大多都是百姓。

蔺南星见得多了,也并不觉得同情,他淡淡地应着汉子的话语,心里思考起了对话背后的信息——

青苗法是年初时秦世贞主推的新法,民户之间几人作保就能向官府贷钱,请夏料和秋料用做播种。

到了收成时,官府向贷款的民户多收利二分。

这项政策遇到荒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是能救济百姓,抑制地主对土地兼并的,也可顺带充盈国库,让经济良性循环。*

因此在去年闹了饥荒的颍州等地,青苗法实施得颇为不错。

可江南一带近年都是丰年,理应不会有什么人去借钱买种。

当然,大虞国土广袤,新令刚刚下发之时,也有些地方出了同如今扬州一样的问题:官员为了增加政绩,强行放款借贷,反而导致地主兼并更多的土地。

但如今大虞顶上的那片天早已翻了一番,许多事情都与去岁虞安帝执政时的稀里糊涂全然不同。

当今的天子是闲到发慌,精励图志的景裕,内廷也没了蔺广一手遮天,因此青苗法在推广过程出的差错很快就被查办了,并未出太大的篓子。

但扬州却从未向朝廷流露出半点胡乱施政的蛛丝马迹来。

蔺南星刚入扬州地界不到半个时辰,随意一问就发现了这么大的病灶,此前派来的锦衣卫不可能探查不出。

只有可能是查出了东西,然后被封住了嘴。

——扬州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但这水混,是对扬州的百姓、扬州的官员、想在扬州混好的人来说的。

蔺南星手握墨敕鱼符,家住隔壁湖州,竹里书斋好些死士守着。

他半点也不怵。

蔺南星又问了些问题,吃完了两个馒头,喝了杯热水,便继续赶路,准备去别处探查了。

他解下院外的马缰捏在手里,两脚一蹬骑上了马,对马下的汉子道:“多谢款待,阿叔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会琢磨玉器的师傅吗?”

汉子应道:“那玩意咱们泥腿子可玩不起,村子里是没有的,镇上是有家玉器铺,你去那边看看。”他比划一下,“沿着这条土路走上几里,然后顺着官道往西南走,就能到平义镇了。”

蔺南星又道谢一声,继续道:“今日若非刚好来借口饭吃,我还不知扬州讨生活这般不易,还好我有些家底可以再换个路条去别处谋生,扬州以后怕是不会再来了,阿叔就此别过。”

汉子道:“唉,是是,别来了别来了,路上小心啊。”

蔺南星摆了摆手,便扬鞭策马,顺着汉子所指地方向离去。

没跑多少路,身后传来隐约的惊呼。

“那客人落了一两银钱!”

“嘘嘘!人都没影了……怕是回不来了……人家有些家底……那再等两日……”

更多的声便听不见了。

蔺南星胯.下的马儿蹄间三寻,“哆哆”地带起一片尘土,沿着小路进了林子里。

江南地段的下等民户一年营收大约二两银钱,蔺南星“不慎”留下一两钱,对他而言是九牛一毛,却已足够这家人偿还利息,不必卖儿卖女。

——就当是给他自己和沐九如行善积德。

扬州当地的民情和徐威、吴王的情况,蔺南星就算一早查清了,也不会如实向景裕禀报他的调查进度。

不然难保事情查办完了,景裕要立马召他回京。

因此这户人家今年要如何度过,明年的利要如何还,蔺南星不会去管,也并不在意。

但他现下这么做了,回家后若他不经意得向沐九如透露出来……少爷定会好好夸赞他一番!

嘿嘿。

蔺小郎君抿唇轻笑,脑子里又跑出了昨日中午床榻上的情景。

他连忙甩甩脑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蔺南星全神贯注地控着马儿穿过土路,踏上官道,再继续向前。

接下来他打算先去平义镇探查一番,顺带也能给家里买点东西。

比如猪肉、调料、水果……还有日用、穿戴、布料、笔墨……再给沐九如买些饰品,给蔺韶光买个玩具……

蔺南星想得心里温温热热的,心跳也随着马儿一荡一荡,似乎能腾空而起。

日头升高,日照透过疏叶,斑驳在少年郎的脸上,让一对星目亮如琉璃。

蔺南星嘴角挂起,望着平坦的前路,像是能一眼看到前方的县城,再看到回家的归路。

他语调带笑,扬声道:“驾——”

将近中午,沐九如才刚刚起了床。

他慢慢吞吞地换上被窝里的衣服,打了水做了洗漱,擦干净自己的脸,还给自己抹上了香香的面脂。

——嗯,就像南星亲手给他打点的一样妥帖,不会让小夫君出门在外,都要担心他照顾不好自己。

只是束发沐九如却依然做得不好,发髻不是松松垮垮,就是歪在一边,最后只好找来多鱼帮他梳头。

蔺韶光和他的多鱼小奶爹形影不离,多鱼进了主屋帮沐九如束发,蔺韶光也小尾巴似得跟了进来,坐到了沐大爹爹的腿上。

三千长发倾泻而下,多鱼站在沐九如的背后,手握梳篦动作轻柔地替主子梳理着。

蔺韶光是个坐不住的,在妆奁前东看看西看看,又转过身来,扒拉着大爹爹衣服,站起身子亲了亲爹爹漂亮嫩滑的脸蛋。

沐九如被亲得脸上痒痒的,也回亲了一下宝贝儿子的脸。

蔺韶光突然道:“大爹爹,你的耳朵这里怎么这么红?”

沐九如道:“嗯?哪里?”

蔺韶光用手碰了碰发红的地方,又立刻收回手来,担忧地道:“痛不痛啊?看起来好痛啊……”

多鱼的手里正捏着他的头发,沐九如不方便晃动脑袋,去对着镜子探查,便只好先安抚道:“元宵放心,不痛的。”

元宵又道:“爹爹,你这里怎么也红红的!”

多鱼把沐九如的头发梳高,沐九如修长洁白的脖颈便全都露了出来,隐约能看见蔺韶光点的后颈接近领口的地方有一点点发红。

确实就是一点点红,和沐公子耳朵上那节虫子咬了一样的红不一样,头颈上的这块东西,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多鱼定睛瞧了瞧,结果竟发现沐九如脖子后面好几块地方都红红粉粉的,颜色很淡很淡,却能看得出和正常的皮肤不太一样。

多鱼总觉他又知道了什么:“……”

沐九如看不见后面,就伸手摸了摸元宵点着的皮肤,那处不痛也不痒,没什么怪异的地方。

沐九如的手指蹭了几下,本只是微粉的地方就变得更红。

多鱼眼睛都直了,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大声地清了清嗓子,道:“这是蚊子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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