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如的手向来是偏凉的, 哪怕他如今身体康健了,体温也比不得蔺南星高。
这反倒让蔺南星对沐九如触碰的感知更为鲜明,每一次呼吸起伏, 他都能感觉到胸膛的肌肤与沐九如的手心亲密接触,勾勾连连。
弄得他心里痒痒的。
沐九如很少对他做出这样孟浪的行为,即便是有, 也都是在情投意合的时候, 光明正大地摸索。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偷偷地……就好像喜欢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情不自禁,忍不住抚摸的地步。
蔺南星被这个认知瞬间就弄得昏头昏脑, 酥麻感从他的天灵盖一直游到脚底,哪怕是之前吃那个什么药的时候, 都没有这么冲动过。
他心如擂鼓, 口干舌燥,与沐九如攀扯着地大手轻轻攥了一下,又缓缓放开。
他低低“嗯”了一声, 佯装一本正经道:“没有吵到我, 祜之,你继续吧……”
声音羞羞答答得,轻得好像被风一吹都会消散,胸口却暗暗地用劲, 试图鼓成沐九如最喜欢捏的软硬程度。
沐九如感觉到了手底的胸肌似乎鼓了鼓,倒也没太过在意。
他把手从蔺南星的胸口抽了出来,还顺带把被他弄皱的衣襟也给抚平了,柔声道:“你这觉睡得很沉,现在已经月上中天了,我中途醒了一次,吃了些饭食, 动静不小,也没把你扰醒。”
他亲昵地靠在蔺南星肩膀上,问道:“你现在饿吗?”
蔺南星的肚子不饿,但是心里头又饿又馋。
回京路上车马劳顿,蔺韶光又和他们同吃同住,掐指一算,明媒正娶的夫夫二人都已有两个月不曾欢好。
再加上这几日他们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他方才还做了个鬼使神差的梦,蔺南星现在恨不得沐九如立即把手放回来,狠狠地轻薄他。
反正他们已经成亲好些年,也有好些年的肌肤之亲了。
做这些事是天经地义的!
“午间吃的多,现在还不觉得饿。”蔺南星清了清沙哑的嗓音,暗戳戳问道:“祜之……我身上是有什么异样吗?”
他想了想,又道:“方才你似乎在摸我胸口?”
沐九如对敦伦之事向来坦然,只要是两人独处的私密场合下,很少会害羞回避。蔺南星直白地发问,也是因为他有很大的把握,自家夫郎会顺着他的提问,夸赞一番他的身体,再顺便表达对他的想念……
然后他们就能情投意合……
嘿。
嘿!
蔺南星离了牢狱之灾,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夫郎,整个人都安逸了,暖饱思淫.欲了。
光是自得其乐的暗暗肖想一下,就已经耳朵通红,头脑发热,甚至沐九如午睡时身上穿的还是翟服的里衣……就和梦里面一模一样……
怎么能不让他心猿意马。
沐九如全然不知小相公在想什么有的没的,他淡淡“哦”了一声,抬手扯了扯蔺南星依然盖在脸上的覆面,道:“你带着这个,我看不到你的脸,总觉得有点奇怪,生怕你被人掉了包,便只能这么确认是不是你了。”
他心有余悸道:“还好我缝的那两处伤疤还在。”
尤其是下午他起床的时候,天光还大亮着扰人清梦,他独自醒了过来,蔺南星却依然睡得很沉,他轻轻地叫唤了小郎君两声,蔺南星也没应答。
枕边人没声也没脸的,哪怕身形衣装都是他熟悉的模样,也难免会让沐九如有些疑神疑鬼。
毕竟蔺南星向来精神奕奕的,很少睡得人事不知,嘴上又因为有个覆面,也没办法叼着他睡觉了……
和往昔相比,实在过于反常。
后来沐九如去接应送饭来清凉宫的奴婢,又烧了水沐浴泡脚,动静都不小,可蔺南星就是没醒。
沐九如是真有好长一会,都在怀疑蔺南星被人掉包了。
但他对床上的小相公把了脉,又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睡沉了,脉息也和他的完全一致……只可能是蔺南星,不可能会是别人。
到了夜间,沐九如吃饱洗漱完了,又躺回蔺南星的身边,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立马就伸出大手把他卷进怀里了。
蔺南星睡着时会无意识地搂着他,沐九如早已习惯了,这行为放到平时,沐九如半点也不会奇怪,但此刻的沐九如又有点怀疑了……
万一他去冲澡的时候,蔺南星又被掉包了呢?
虽然黑灯瞎火的,他脱了叆叇本就人畜不分,但临睡熄灯之前眼底看到的就是个蒙头蒙脸,有九成九可能是他相公的人……
但也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就不是了啊……!
沐九如想到抱着他的人有可能被换了个芯,就坐立难安,只好又给枕边人把了脉……
依然确实是蔺南星没错,可没点更加实际的确认方式,他怕是睡觉都要惊醒过来,再给身边的人探脉。
覆面下的脸他既然已经答应过蔺南星,就不会偷偷去看,沐九如只好曲线救国,摸一摸蔺南星胸口的伤疤了。
那两道线迹是他亲手缝上的,不论是用针的方式,还是疤痕所在的方位,世界上都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里。
等反复触碰过两条小蜈蚣一样趴在蔺南星的胸膛上的伤疤后,沐九如终于彻底安心了下来,拥着他千真万确的相公沉入了梦乡。
只是心底深处,估计还是有些担忧蔺南星的真伪,沐九如睡得不太稳,半夜又醒来看了蔺南星一次。
但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沐九如只好又给枕边人把了脉,再摸了摸覆面下的脸,最后还是把手伸进蔺南星的胸口,这才觉得踏实了。
也正是此时,蔺南星醒转了过来。
还在期待一场艳情的小郎君哪知只是一个覆面,会让沐九如怀疑起他的真伪。
他拖着音调长长“唔”了一声,有点纠结要不要摘了这块布头,让少爷不要为他多费心思,可他又不想夫郎看到他半点丑模样……
蔺南星最终还是选择对这个问题装死,伸手把沐九如更紧地圈在怀里,沉沉道:“就是我,不会是别人的。”
沐九如轻轻一笑,柔顺地蹭着蔺南星的胸膛,道:“我知道是你,但你这次睡着了以后一点动静也没,和往日不太一样,我就有些担心大可人儿会不会突然变成了别的谁,让我找不到了。”
“祜之……”蔺南星心头微动,牵起沐九如的手,指尖摩挲了几下柔滑的手背,道:“谁也没办法把我悄无声息地从你身边带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夏夜的风带着让人舒适的凉意,透过窗轩还能看见明月高悬于树影摇曳之间。
与心上人相依相偎,哪怕身处陋室都安心乐意。
沐九如温声回道:“我也是。”
蔺南星低低笑了一声,忽然转了个身,侧躺向沐九如。
覆面垂落,露出了他的一些肌肤和一只耳朵,他立马拢起布料,但眼睛一错不错地透过布头望着沐九如所在的方向。
他轻轻柔柔地道:“祜之,你之前给我取表字时,还取了另一个……你其实一直都不曾忘记过我的身世吧?”
那都是快四年前的往事了,沐九如愣了愣才想起这茬,笑道:“嗯,有个这么大来头的小厮,想忘记你的背景也难。”他眨眨眼道,“怎么想起了这个?莫不是想改表字?”
毕竟落故这字,多少还是有些把人当成一个奴婢来圈定归属了……现在想来,是不太好。
蔺南星连忙道:“不换,落故这字我很喜欢。”
至于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这茬,自然是因为那个荒诞的梦。
它突然就让蔺南星想起了曾经失之交臂的人生。
他也有过风风光光迎娶沐九如的可能,也曾有可能成为一个像耿统那样光风霁月,让沐九如更加喜爱、光彩的将军家小公子。
蔺南星用下巴蹭了蹭沐九如的发顶,道:“就是突然想起了来了……祜之,反正你看不到我的脸,你不然……现在把我当成他吧。”
他想起梦中的打马游街,满城钦羡,风光迎娶,心里就酸酸沉沉的……
那些都是他给不了沐九如的,不论将来他们是同生共死,还是隐姓埋名成为庶人,又或是改换门庭,飞黄腾踏,阉宦永远是落在他人生里的底色。
不论他有什么成就,都无法磨灭他低贱的出身。
他闷闷地道:“你就当我是……岑君饮。”
“啊?”沐九如眨了眨眼,实在弄不懂小相公怎么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他因为覆面的缘故,如今确实是看不到蔺南星的脸了,可这不代表他就能把蔺南星给认成别人。
他的视线本就蒙昧不清,到了夜寝时更是两眼一抹黑,夜色之下哪怕是平日不带覆面的蔺南星,他也只能看出极为隐约的轮廓。
他此刻确实不知道蔺南星伤成了什么样,覆面下的脸是如何一副惨状,可只要蔺南星在同他说话,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对剑眉星目,那张俊俏的脸、纤薄的唇、光洁的下巴、海藻般的长发……
他的枕边人只会是蔺南星,不会变成别人,也不能是别人。
沐九如愣了好一会,才失笑道:“你和岑君饮……有什么区别吗?就是换个名姓,性子长相又不会有差别,就是你呀。”可蔺南星的语气又认真,又低落,让他还是忍不住哄道,“我俊俏的小相公。”
蔺南星耳朵一红,心里已经松快多了,却还是黏黏糊糊地道:“他自小养尊处优,长得应当比我俏吧……”说着又低落了下来,心里酸溜溜的,但又不是拈酸的那种酸。
沐九如道:“想象不出。”他斩钉截铁道,“落故已经是我心里最俊的郎君了。”
蔺南星要是长了尾巴,此刻都能甩出残影来,可心里依然还是闷闷地,他真的……有些嫉妒,还突然很想成为那个人。
那是他怅然若失,也确实失去了的另一种人生。
此前他向来不在意自己的过往和身世,可当梦境赤.裸裸地摊开在眼前时,他才意识到……不是他不在意,而是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已经错过的,再想也只是平添哀怨。
他这一路走得是荆棘满途,赴险如夷,行差踏错便满盘皆输,任何的侥幸与动摇,都是对他付出的那些代价的自轻自贱。
他想尽量堂堂正正地活着,可心底的软弱还是不由在心上人的面前无所遁形。
沐九如越是喜爱、包容现在的他,他就越是会觉得,他没能成为岑君饮,愧对沐九如的爱重。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岑君饮,他一定会早早地求娶沐九如,然后带着心尖尖上的夫郎远走边关,再不回京……
沐九如便不必因为他想要改换门庭,而面临此刻的牢狱之灾,再次受到幽禁的痛苦。
他确实……哪怕只是做梦,也想拥有一个体面的身份,一段清白的人生。
蔺南星靠在沐九如的怀里,沉声道:“你用那个名字,叫我一声好吗?……我想……听听看……”
沐九如的脖子和脸都被小郎君蹭得痒痒的,酸酸闷闷的感觉却顺着两人贴合的肌肤,一直钻到他的心里……
名字对一个人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阉宦们抛弃了曾经的过往,获得了新的姓名,才能成为大内的奴婢,蔺南星也遗失了他曾经优渥的人生,变成了属于他的南星。
这世上怕是没有人,再会用那个名字呼唤蔺南星了。
沐九如看向模糊不清的爱人,眼底依然是蔺南星俊逸的眉眼。
他呼唤他:“岑君饮。”
蔺南星的呼吸顷刻停滞,甚至肢体都没了动作,像是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心跳声却重重地响起,一直悸动到沐九如的胸膛,让他的心头更加酸楚,也更为怜惜。
他垂下眼眸,移动与蔺南星交握的手,将动作改成了十指交扣,然后抬起眼来,再次唤道:“岑君饮。”
好半会儿后,蔺南星才闷闷地回道:“嗯。我……我……”还有一个“在”字,却说不出口来。
蔺南星只好又“嗯”了一声,轻轻地道:“再叫声表字吧,好不好?”
沐九如的心都快软成了一团棉花,只想把蔺南星团团裹住,让他的小郎君往后的人生再无磋磨,风光无限。
他把蔺南星用力地揽在怀里,叫出另一个他曾取下的表字,道:“逢君,岑逢君。”
“嗯。”这回蔺南星应得很快,毕竟这是沐九如给他取的名字:“我是你的逢君。”
他揽着沐九如的腰,彼此贴得紧紧的,屋外的蛙鸣好似鼓吹一般聒噪,他的夫郎身着翟服里衣,就揉在他的怀里,一切都如梦似幻,又是那么的真切。
蔺南星低低地道:“如果……我还是岑君饮,你就是将门世家的夫郎,会有风光大嫁,宾朋满座,会……”
“这些我已经有了,落故。”沐九如轻叹一声,用脑袋隔着布料贴了贴蔺南星的脸,亲昵又爱重地道:“风光大嫁,十里红妆,宾朋满座,还有将军夫郎……”
他牵起蔺南星的大手,放到唇边抵着,道:“你已立下不世之功,不论世人认不认可,在我心里都是个举世无双的将军,你说的那些我都已经有了,是你给我的,落故。”他轻轻吻了一下唇边的指节,“你半点不比任何人差。”
他想起蔺南星的喜好,又似乎只是自己喜欢这人到了有些牙痒的地步,便又在嘴边的指节上啃了一下,留下两道浅浅的牙印。
蔺南星的呼吸立即变重了,手指也欢欣地蜷了蜷,道:“再咬重……”他的声音突然底气不足地轻了,几近消失,“一点……”
除了阉人之外,恐怕再没什么人会把痛觉与情欲联系到一起了。
这种不堪的嗜好,明晃晃地昭示着他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光风霁月的寻常郎君。
沐九如怜爱地搓了搓还沾着些水痕的指节,笑道:“不咬这里,你抬头。”
蔺南星从沐九如的怀里抬起头来,但沐九如能看到的只有黑黢黢的一片,他凭感觉摸到了蔺南星的面庞,又在覆面后寻到了蔺南星柔软的唇瓣,轻轻按了按。
蔺南星的嘴巴下意识轻轻抿起,回应着沐九如的触碰。
夫郎指尖的皮肤好似比他的嘴唇更加柔软,带着独有的芬芳,盈满他的鼻尖。
覆面被掀起一点点,夏夜凉风吹上蔺南星光洁的下巴,温软的香风也一并涌了进来。
唇瓣上被覆盖了另一种濡湿的柔软,紧接着刺痛从蔺南星的唇上蔓开。
沐九如这次特意咬的很深很重,重到两人甚至都品尝出一点的腥甜的味道,这种强烈的刺激也让蔺南星的鼻腔间溢出了一点点愉悦的哼声。
沐九如后退了些,轻轻舔舐被他咬过的那处,呵气如兰道:“爱撒娇的夫君,这样可好?还喜欢么?”
蔺南星的所有感情都被这一下给瞬间引爆:“喜欢,祜之,我很喜欢……”他响应着,跌跌撞撞地寻到沐九如的舌尖吻了回去,“祜之,你给我什么都是最好的……”不论是姓名,还是表字,亦或是一个小厮的身份,一个有妻有子的家。
含糊的话语被吞没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衣料也在热切的探索下层层剥落。
被接纳、被宠爱的喜悦压倒了所有的怅惘与憾恨。
梦境中的红烛帐暖与眼前的破旧小屋逐渐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