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蔺南星在不知不觉中, 与沐九如接了一个又一个清浅温存的吻。
叆叇在厮磨的过程中变得歪斜,松松垮垮地缀在鼻梁边。
镜面被潮热的呼吸染上暧昧的白色,玉骨冰肌的俊美郎君在缠绵中, 失了往日从容不迫的模样,气息急促,胸膛起伏, 莹亮的眼里水光朦胧。
蔺南星被沐九如的情态勾得神魂颠倒, 血脉喷张,但也时刻不敢忘记沐九如身上带着的气病。
他每次与人亲昵不过片刻, 就乖巧地退了出来,让沐九如平复气息。
而沐九如在呼吸稍缓之后, 又会柔软地继续向他的小郎君求索亲吻。
蔺南星色授魂与, 几乎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何地。
他在沐九如一声声的鼓舞下,心虚而雀跃地潜心描摹, 递上唇齿柔而不犯地侍奉。
只是偶尔, 他也会贪恋地、不自觉地吸吮那双丰腴的唇瓣,想在上面留下他的痕迹,想要更久地拥有他的少爷。
在安静漫长的相濡以沫中,蔺南星恍惚地生出了一些急切的、大不敬的念想。
他想在沐九如的人生里, 成为占据主子所有的、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不知不觉间,沐九如已被年轻力壮的小郎君吻得东倒西歪。
白玉般的身子成横在乌发红褥之间,唇瓣绯红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他看着小相公直愣愣的眼神,伸手抹了把身上之人满是汗水的后颈,柔顺地说:“再亲一下吧,落故。”
蔺南星喘的厉害,心跳从主动亲吻的时候起, 就不曾平缓过。
他温柔地抚去沐九如唇边的盈盈水痕,再次欺身上前,脑中却突然“轰”得一下。
——每一次,都是在他盯着少爷的嘴唇看个不停之后,沐九如才又说了“再亲一下”的。
他却因为被邪念和亲近的欢欣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发现这细小的端倪。
这才让沐九如一直体恤他,一直取悦他,成了如今这般……这般……
任人采撷的模样。
蔺南星羞愤欲死,眼里冒出了一片水光。
这下他再不敢多亲一次,多看他家少爷的嘴巴一眼了。
甚至一整个下午,直到临睡前,蔺小郎君还是一副羞于见人的新妇模样。
但凡同沐九如双目对视上一下,蔺南星都能羞窘到浑身冒汗,缩成一团大鹌鹑。
沐九如是个贴心人,知道小相公今日受了十足的刺激,也耗尽了积蓄已久的勇气,他也没有再多做逗弄,只当今日一切寻常。
沐少爷细心体谅,然而夜深人静,主子入睡以后,坏奴婢又出现了。
邪恶的小南星盯着少爷的嘴唇,露出傻乎乎的笑容,巨大的身子趴伏在清贵秀美的夫郎身边。
他不住地回想沐九如在白日里是如何对他体贴包容、予取予求的。
又想起了沐九如被他亲吻后,整个人都软得成了一汪春水。
少爷明月般皎洁的脸上起了暧昧的绯色,还有那对漂亮的眉目舒展着弯起,温热的肢体也全然放松地对他敞开,任由他贴近亲昵。
无不彰显都着他把主子伺候舒服了,也被沐九如放在心头宠爱着……
巨大的自豪感和幸福感,把蔺南星的胸怀盈得满满的。
好像都要装不下了,快炸开了。
小郎君高兴得浑身发烫,一瞬不瞬看着怀里天人般的貌美夫郎,越发想把世界上鼎鼎好的沐九如金屋藏娇,香花供养,暮礼晨参。
他想让沐九如成为最幸福快乐的正君。
蔺南星心中躁动,浑身都是干劲,根本睡不着觉。
他静静躺了片刻,还是抹黑下了床,挑了盏小灯,拿出扫把、抹布、掸子、拂尘,勤勤恳恳劳作了起来。
他把自己和沐九如的新房收拾得整整洁洁,将每个角落都擦洗得一尘不染。
做完这些,蔺南星依然气血翻涌,满心豪情。
他又去打盆了水回屋,坐在屋子的角落里,时不时看上一眼拔步床,满心爱意地搓洗沐九如换下的亵衣亵裤。
蔺南星沉浸在亲手打点沐九如衣食住行的成就感中,不可自拔,如痴如醉。
屋外守夜的多鱼早已见怪不怪。
他打着哈欠从外间专属于他的新矮榻上爬起来,拿出蔺公之前给沐正君做到一半的衣服和针线放到桌上,又迷迷糊糊睡了回去。
不过一会,蔺公洗完了衣服,出门晾晒了一趟,回来时果然抱起了桌上未竣工的布料,又乐颠颠地走回了屋里。
小多鱼躺在床上,深深沉思:咱家到底跟了个什么主子?
分明半年前的蔺公还是个不苟言笑、目空一切的冷面权宦,但如今的多鱼却再也回想不起来蔺公曾经的模样了。
那个在大内说一不二,铁血无情的蔺大伴,去了哪里?
咱家的宦官英雄怎的就消失了?
多鱼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沉迷情爱、抱着正君跑进跑出、深更半夜打扫屋子、缝制衣裳、搓洗衣物……还要和他扯皮主仆、小厮的无理取闹蔺老爷。
小宦官透过主屋门扉上的窗纸,依稀能看到那个巨大的身影在慈祥地穿针引线。
多鱼躺在床上一个哆嗦。
不能太过靠近一个人,哪怕那人是威武不凡的宦官英雄。
物是人非啊!
多鱼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捧泪:知道得太多,就会像咱家一样失去信仰,成为一条行尸走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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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又是秋高气爽的好气候。
小夫夫按着各自清醒的点陆续起床。
上午的时间,两人各忙各的。
到了午时,蔺南星停止练武,在耳房里洗了把澡,与盘账一上午的沐九如和和美美地用了餐午间茶点。
之后便是悠闲的休憩时间。
餐食刚刚下肚,不能马上平躺入睡,沐九如便坐在床上翻看医书。
蔺小郎君自然随侍在侧。
两人盘着腿,面对面坐在床上,中间隔了一方小桌。
三两本医术放在桌面上,张妗金研制的熏香在博山路里挥发着袅袅青烟。
蔺南星的身边额外支了张桌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墨已磨开了,乌黑润泽地盛在小砚里,方便蔺南星随时替主子做抄录摘记。
茶壶、水注、绣帕等伺候人的物件,也都放在他的这张桌上。
沐九如靠坐在软枕中央,手边捧着清甜的新菊茶,另一只手指尖轻晃,葱白的指腹拈着孤本的内页,悠悠翻过一张。
沐九如轻声诵读:“治疗多汗……粢粉、豉,分等,火熬令焦……取灰合冶,敷体立止……*”
他看向给对坐的蔺南星,笑着闲聊:“落故,你如今好像出汗就尤其厉害,小时候你虽然也多汗,却不像现在这般,和个水人儿似得……”
替蔺南星看过病的大夫,也有几人提到过这个症状。
蔺南星现在易热多汗,是因为积劳成疾,血气亏空导致的。
只要等他的身体将养好了,就不会像如今这样骨蒸潮热,发汗得极为夸张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也迟早都会好。
蔺南星不欲让沐九如因为这样的小事忧心,便挑拣着信息说道:“自从习武之后,我就十分容易发汗,常常一身汗味,腌臜得很……”
他乖巧地道:“少爷要不要试试这个方子,来让我止汗?”
沐九如摇了摇头:“不经诊脉,不辩证验方,哪能随意试用。”
他指尖点着书页,顺着文字缓缓下滑,边看边宽慰道:“人吃五谷,便会发汗排泄,都是常事,你没有旁的病症,不必刻意矫正。”
蔺南星心虚地揪了揪被单,又因为沐九如并不嫌弃他多汗,而高兴地抿唇轻笑。
沐九如瞥他一眼,虽不知小相公在高兴什么,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沐九如在蔺南星的陪伴下,静静看了会儿书。
又是一页翻过,带起了些微粉尘,让沐九如的喉咙有些瘙痒。
病弱郎君清了清嗓,痒意反倒愈演愈烈,随后便止不住地咳了起来。
如今天气转凉,沐九如的身体虽说是越来越好了,却依然被气温的变化激得有些虚弱。
前些日子不仅发烧昏睡了几天,风症也发动过一次。
眼见着沐九如咳得身子微弯,脸都憋红了,蔺南星连忙跨过桌子,将沐九如揽在怀里,轻轻拍抚脊背,替沐九如顺气。
沐九如咳了好一会,才算是消停了下来。
蔺南星又继续安抚地拍顺了几下,顺道捏着绣帕,给沐九如擦去红唇上咳出来的水痕。
等沐九如彻底缓过气来了,蔺南星便端了杯温水,一点点喂沐九如喝下。
蔺南星担忧地道:“如今天气越来越凉,少爷可是穿的少了?再加件衣服吧。”
沐九如喝得浑身上下都暖乎乎地,他又清了下嗓子,温声宽慰道:“没事,我不冷,是刚才呛着灰了……”
他顿了顿,还是顺着小相公的心思,道:“那你从梳妆桌的抽屉里把风领拿来,帮我围上,也许是有些冷着了才会咳个不停。”
蔺南星应声下床去桌边翻找,从抽屉里找到了块崭新的风领。
这件配饰他之前从没见过,应当是多鱼收纳进去的。
手中的风领色泽鲜亮,形制简单,边缘针脚细密,角落上还绣了个明月的标记。
沐九如的叆叇囊上也有这个记号,一看便知是夏月做的。
蔺南星展开风领仔细比照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的手艺更好,做出来的东西款式和做工都会比夏月要精巧上许多。
他捏了两下那个月亮标记,心中蠢蠢欲动,已经准备晚上亲自做个十块八块,把夏月的风领给排挤掉了。
只是现在,还得靠这块别的奴婢制作的东西,来给他家少爷御寒。
蔺南星忍气吞声地回到床上,替沐九如围上风领。
他心里虽然万分嫌弃这个物件,动作却一如既往得轻柔仔细,宽大的手指搭着布头边缘,绕到纤长白皙的脖颈背后,打了个小小的活结。
蔺南星垂着眼眸,轻声道:“这也是夏月送来的。”
沐九如道:“是她送的,她有求于我,想从我手上讨活做,就会要巴结我。”
蔺南星双手按在布料的尾端,不动声色地道:“她这些日子,已经送了十来件东西了。”
夏月今年十八岁多,在这个年纪里的少年人里,已算是十分擅长动心忍性的了。
且在人情世故方面,这位女郎也颇擅钻营,难怪夏月曾经能从夏家家主手里讨来几个店铺,并且经营得蒸蒸日上。
沐九如道:“夏月是个有耐心也有手腕的姑娘,若是张宁祥那头愿意分家,她很快就能得偿所愿了。”
他笑了笑,轻快地道:“希望到时候她能好好地给我们打工,替蔺家多赚些银钱。”
“我们”两个字听得蔺南星双耳微动。
他把温热的大手捂在沐九如的脖子上,暖着着那一片的肌肤,道:“少爷最是心善,总是替奴婢着想,把奴婢们都呵护在手心里。”
沐九如抬头看着他的小相公,揶揄道:“小南星,你不吃醋?”
叆叇下的乌黑眼瞳顾盼生辉。
蔺南星被这眼神撩得心口煨热,他认真地摇了摇头,羞涩道:“我是……少爷最喜欢的奴婢。”
沐九如心头微动,忍不住展颜笑开了,认同地道:“对,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奴婢。”
他说完,挺起了腰肢,够上惹人怜爱的小奴婢,在这人光洁的下巴上,落了一个吻。
蔺南星被吻得身体微僵,愣了片刻后,他才缓缓地、深深地笑了起来。
漂亮的薄唇上挂起温软的弧度,凤眸里荡着柔亮的光,里面盛满了他的主子,他的夫郎。
夫夫两人搂着温存了会儿,沐少爷便又继续研究起了孤本。
沐九如念念有词:“杜仲,牡蛎,分等,以水服五钱匕……”
蔺南星也坐回了原位,给沐九如端茶送水、递送物件,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沐九如。
不论是沐九如曾经病着的时候,还是如今忙忙碌碌的时候……
蔺南星总是在看着沐九如,关注沐九如,伺候沐九如。
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一直以来最喜爱做的事情。
沐九如道:“这三个方子你替我誊抄一下,之后我再仔细分辨研究。”
蔺南星乖顺地从主子手里接过书籍,拿到身边的小案上,研墨誊抄。
那头的沐九如没了书册,便琢磨起了其他事情。
他看了看蔺南星的手腕,又试着伸出指尖,搭上自己的脉搏。
这两个月里,沐九如不曾再试过诊脉。
他现在的力气比之前又大了许多,手也没之前抖得那般厉害了。
但即便如此,他的依然脉象太虚,皮肉都压下去了一节,还只是摸得隐隐约约。
沐九如松了自己的手,眨了眨眼看向蔺南星的经脉分明的手腕。
他如今的力气,号个常人的脉象,已然不在话下。
蔺南星眼角的余光不曾错漏沐九如的丝毫举动。
他心头一阵突突,生怕沐九如要拿他诊脉,查出他如今身子不好的事来。
蔺南星连忙不动声色地将笔放下,道:“少爷以前总想替其他人号脉,我却找不出什么人来给少爷试试……”
他浓密的睫毛沮丧地低低垂着,又忽得抬起,看向沐九如道:“如今宅第里的奴婢多了,披沙苑的那些人与少爷的关系又不错,我去把他们唤来,给少爷摸摸脉象,好不好?”
蔺小郎君的眼里像含着两团星火一般,明明灭灭,扑闪扑闪的。
这感觉是不是色令智昏,沐九如不太清楚……但沐少爷确实无法抵抗小南星露出这样的眼神。
更别说沐九如还挺期待,他能真正医上一些病号的。
沐九如当即意动了,点头应道:“好啊,多谢落故,总是替我着想。”
他只是想上一想,就十分期待,心里更是高兴非常,沐九如欢喜地越桌子,亲了亲蔺南星的脸蛋。
他在小郎君脸上亲出“啵”得一声轻响,亲昵地道:“我们这屋里头闷热,你去找多鱼安排一下,在屋外支个凉棚,弄些茶点招待他们。”
“嗯。”蔺南星轻轻一笑,穿上木屐,向屋外走去:“我就这去办。”
沐九如笑盈盈地挥了挥手,在多鱼的伺候下起了身,重新打点穿着。
蔺南星走到外间,关上了门扉,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自己强韧有力的手腕。
青色的脉络在肌肤下无声地跳动着。
它想要被沐九如抚摸,触碰,想要被沐九如毫无保留地洞悉一切。
但蔺南星更不想沐九如为了他担忧愧疚。
他总会好起来的,就像他的少爷一样。
他们会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因此沐九如不需要知道,他也曾有过命不久矣的时候。
蔺南星现在就是个欺上瞒下的,学坏了的,小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