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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自裁 沐九如:“我要自己来,不能让你……

权宦忠贞不渝 芳草枣枣 3493 2024-12-28 10:27:24

张姨娘是沐九如的生母。

妾室入不了祖坟, 都是葬在沐家下人那片墓地里的。

沐海元觉得自己对这罪大恶极的庶兄,已是宽容之至。

沐林志早就不认沐九如为沐家子弟了,但沐海元到底还是不忍亲生兄弟在阴曹地府穷困潦倒, 无人照拂。

他允许沐九如葬在下人那片地里,至少这人每年还能吃到点香火,与生母作伴, 不至于成了孤魂野鬼。

沐家的人, 哪怕死了,也该埋在祖地里。

沐海元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人道:“草席也给他备好了, 但是老爷……”他局促地搓了搓手,谨慎道, “老太爷前几日不是还说, 不要急着杀这人,怕会惹上什么麻烦……今日真的要动手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沐海元眉头紧皱,语调依然缓缓的, 却带了些不易察觉的不耐与厌烦。

“爹如今年事已高, 行事就会瞻前顾后上些许,秦家之前在京城杀的些人,都成了无头命案,也不见这些蔺公公们查出什么来, 沐九如活着一天,对我们沐家而言才是最大的隐患。”

他提点道:“如今我才是家主,莫要对我的安排置喙。”

下人连忙道:“是,是,是小的失言,老爷这么做,既帮了秦家的忙, 也解了咱们沐家的隐患,高明啊!”

沐海元瞥了这人一眼,冷淡道:“谨言慎行,少说些溜须拍马的话。”

下人不尴不尬地道:“是是……”

沐海元又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吩咐道:“去替我沏壶茶来。”

下人道:“老爷去屋里坐着吧,这里有小的守着。”

沐海元皱着眉头站在廊边,摆了摆手:“我陪他最后一程,你去倒水吧。”

下人不再多话,快步离开屋前,不一会就带了桌椅和粗茶回来。

沐海元坐在简陋的板凳上,撩起衣袖喝了口新泡的茶。

他这次带来的这个下人,平日里多是在外头做些粗活脏活,伺候人的本事一塌糊涂。

茶水粗糙的口感让沐海元眉头皱得更深,当即放下茶杯再也不碰一口。

下人发现老爷嫌弃他泡的茶,只好讪讪地扯开话题,道:“他倒是挺能说……”

沐海元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许久不曾见到老祖宗们,多说些话也是应当,这点时间我还给得起他。”

他语调微冷:“他若还想耍什么花招,也就这些时间能折腾了,等下他要是不愿自刎,我就亲自动手。”

他在说话间,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秋日正旺,像团艳红的薪火,却怎么也暖不了他漆黑眼里的郁气和消沉,照不亮沐家头顶的风雨如晦。

沐海元垂下眼眸,从袖袋里取出一本薄书,慢腾腾地翻阅起来。

时光悄然流逝,日头逐渐偏移,屋里那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哑无力。

室外长林丰草,鸟雀啁啾,莺燕鸣啭,满是动人的生机。

与祠堂内的暮气沉沉,草木俱朽截然不同。

那便是沐九如,最后的归处了。

沐海元始终关注着屋里的动静,虽然沐九如现在又变回了病秧子,还成了半瞎,但若是真从祠堂里叫人逃脱了出去,再想抓回来又要多生事端。

祠堂里突然传来些奇怪的扑腾声。

像是什么呼呼啦啦地在轻微作响。

沐九如的话语虽然从未停止,沐海元依然谨慎地起身,让下人打开了门扉。

他跨过门槛,边入内查看,边问道:“方才是什么声音。”

沐九如依旧跪在原来的位置,不曾移动过。

之前被水沾湿的素白里衣已经全干,郎君纤瘦的身子摇摇晃晃地颤抖着,像是风吹就能摔倒,但口中念叨却始终未断。

沐海元不由露出个鄙夷的冷笑,想来这人为了多苟活一刻,也是费劲了心思。

沐九如听了问话声,这才止住碎碎念,缓缓回过头来,答道:“方才,像是有什么鸟雀进了屋子,又飞出去了。”

沐海元看了看祠堂里唯一打开的那扇窗户,此处绿树成荫,有些禽类不慎闯入屋子倒也正常。

他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道:“你已说了一个多时辰,当上路了。”

沐九如一瞬握紧了衣服下摆,紧张地道:“海元,你就不能……饶我一命?你若是放了我,我之后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去无人知晓的地方隐居,绝不会让沐家受到牵连……”

沐海元心里有些说不清的烦躁,他从案台上再次拿起宝剑,冷声道:“我已给足了你时间,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沐九如低头沉思,脸上神色不断变换,他沉默了段不长不短的时间,这才像是做好了准备,认命道:“我……自己来。”

沐海元将宝剑放到沐九如的身边,略微后退了些许,不想等下被血污溅到。

沐海元道:“快些,长痛不如短痛,你我兄弟一场,我不会让你曝尸荒野,等下就将你同张姨娘葬在一起。”

沐九如眼里蔓上一抹真实的苦涩,喃喃道:“姨娘……”

他停顿片刻,又担忧地问道,“爹……如今的身体可还好?他告了老,还把沐家交给你管,可是身子有什么大碍?”

沐海元冷笑:“你离宫半年有余,一封书信也不曾给过家里,如今倒是关心起他的健康了?”

沐九如抿了抿唇,露出些恰到好处的尴尬,道:“我在蔺太监第里……也不过是个架空的正君……”

他苦笑一声:“就如同你说的一般,我只是蔺南星的玩物,他面子功夫虽然做的好,却也管得我很紧,又如何会允许我同你们联络……我对宅第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他见沐海元没有打断,便继续絮絮叨叨地诉苦起来:“蔺南星娶我,不过是为了证明他如今也翻身做了人主,就连曾经的主子也得在屋里伺候他,为他端茶送水,洗衣做饭,伺候他沐浴捏脚……”

沐海元听得额上青筋直跳,呵斥道:“闭嘴,你做了这些事情不嫌丢脸,竟还到处乱说!”

看来这个话题沐海元不太喜欢。

沐九如迟钝地思索着,他的脑子有点昏沉,大概是已经发起了烧来。

他看着窗外透入的丝缕亮光,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继续组织语句:“……做也做了,反正我这一生,也就这般了……”

他慢慢摸上躺着的家法宝剑,卖惨道:“我很快就要死了,临走前还能见到亲兄弟,不免有些多话……海元,你也觉得我活的很可笑吧?”

沐海元的目光看向那只握着宝剑的手,他叹了口气,和缓了些语调,道:“往事不可追,来世你争取投生个好人家,有个好身体吧。”

沐九如想要接话,沐海元和这庶兄却是不想多言了,打断道:“父亲的身体如今还成,我现在有了二子,父亲日日将他们带在膝下含饴弄孙,他日子过得清闲安适,每天乐乐呵呵,无忧无愁,你放心去吧。”

沐九如点点头,又道:“你……将来若有机会,可否替我……”他看着窗口,声音压的极轻,就连离他不远的沐海元都只能听得隐隐约约:“向蔺南星复仇。”

沐九如道:“我这些日子受了他不少屈辱,若你有幸得手,就将他带到我的墓前,一把火烧了,让我泉下有知。”

沐海元微微动容,看来他这庶兄也并非无可救药。

沐海元道:“好,我答应你。”

沐九如这下把剑拿了起来,放到腿上,他握着剑柄,柔声问道:“小侄子们……都叫什么名字。”

沐海元也放柔了些声音,道:“长子今年四岁了,名唤沐清,次子一岁,叫沐钰。”

沐九如把剑拉开了一些,温情地道:“弟妹,是可心人吗?”

沐海元嘴唇微张,神色又冷了下来,道:“别废话了。”

沐九如:“……”

再东扯西扯,难保沐海元会被激怒,亲自动手。

沐九如对自己的体力有足够的认知,沐海元虽然身子比一般郎君差点,但一个打他三个也不成问题。

沐九如不敢同沐海元硬碰硬,他抽出宝剑,颤颤巍巍地举起,道:“我有些……紧张。”他又把宝剑举高几寸,询问道,“我可否讨要一把匕首?这有些,太沉……”

沐海元道:“那就我来。”

沐九如立刻把剑紧紧握住,一本正经地道:“……不,如今是我此生最后的悔过机会,在列祖列宗面前,我于情于理应当自行谢罪,而非假手他人。”

他强调道:“我是沐家子弟,最后一程,我当拿出沐氏的风骨来。”

沐海元紧皱的眉头松开些许,赞同地点了点头。

沐九如看不清楚沐海元的动作,但这人没有反驳,就证明没被激怒。

沐九如举起剑对准自己的胸口,道:“自刎太丑太痛了……我这样吧……”

沐海元着实怒其不争,他又后退了些许,道:“快些,这般磨蹭,老祖宗看了都嫌丢人。”

沐九如深吸一口气,将剑尖颤抖着抵住自己的胸口,晃了好几下,这才找到了位置,慢慢刺进去一点。

鲜红的血液透过布料,洇了出来。

“哐啷”一声,长剑落地。

沐九如捂着胸口,痛得直抽气,鲜血浸透沐九如葱白的指尖,顺着指缝淌落下来。

沐海元脸色一黑,沐九如立刻忍着痛摸索宝剑,道:“抱歉,我没想到竟这么痛,一不小心没拿住……”

沐海元已蹲了下来,拿起剑来,冷冷地道:“我来吧。”

沐九如心头一紧,连胸口那些皮肉伤都被惊吓得没了痛觉。

沐九如坚定地道:“我要自己来,不能让你背负上弑兄之罪。”

沐海元停下动作,深深地平视沐九如。

他的庶兄有双漂亮动人的眼睛,就如同沐九如这个人一般。

但再漂亮的人,也不过是败絮其中的废人,再好看的眼睛,也不过是个不中用的半瞎。

就连沐九如的视线,都好像越过了他,在看向其他地方。

沐海元回过头去,那里不过只有一扇半开的窗户。

透过窗框的缝隙,向外看去,一切都很正常。

附近的下人早被他提前遣散,除了门口守着的家奴,再无其他旁人。

外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唯有一些鸟雀飞鸢在晴空中徘徊鸣叫。

但沐海元在黑暗的祠堂里待得久了,多看几眼室外,都觉得那处的光芒耀眼到近乎刺目的程度。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回过头来,不虞地道:“那你快点,莫要再失手了。”

沐九如郑重地点了点头,接过长剑,再次对准自己的胸口,依然还是那个已被切开一道的地方。

他手上用力,长剑缓缓地没入肌肤,让人牙酸的血肉切割声响起,血腥味一瞬变得浓郁。

沐九如一寸寸极慢地推进着。

片刻过后,尖锐的剑刃已全部没入。

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滴滴答答落向冰冷的石砖。

那张倾国倾城、艳丽动人的脸庞瞬间血色全无。

沐九如被痛得冷汗直流,即便如此,他依然在思考是继续推进剑身,又或是故技重施假装手滑,挑战沐海元的耐心。

服用御曦改变了沐九如的生理状态,也改变了他的经脉走向,就连五脏六腑都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偏移。

寻常人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沐九如对医术略有钻研,却是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从这个角度刺入进去,剑锋并不会刺破他的心脏,带来的只是些皮肉伤。

但深入的伤口,甚至把自己捅个对穿,依然会对元气造成极大的损伤。

不到万不得已,沐九如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过于狼狈和惨烈。

因为——

一声清脆的鸟雀长鸣响起,羽色鸦青的鹰隼落于祠堂窗框之上。

这是沐九如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每日都有无数的飞鸢往来长鸣,在蔺太监第的上空盘桓。

——正是多贤饲养的鹰隼,又去而复返了。

蔺南星的人,应当就在附近!

沐海元也在同一时间听到了动静。

他回头看向窗框上的鹰隼,待看清隼爪上套着表示被人豢养的铁环之后,沐海元心中骤然升起不祥之感。

他转回身去,准备即刻解决沐九如。

身下却是白光一闪。

沐海元的双腿一阵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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