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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板荡1

好友 饭山太瘦生 3364 2024-11-20 10:47:54

有……诡计。

裴昙经历了秋浦的事变。在郇王去世之前,陛下暂住的宫苑中发生了一些说大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事情,一开始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些事。

陛下是个宽厚的人,很少责罚宫监,宫中从来没有因为陛下的怒气而被折磨死的宫人,但是宫中近来少了几个宫人——她们既然不是因为陛下而莫名其妙消失的,于是有人说她们是逃跑了。

荀粲最早发现了荒殿的门外有人的足迹——一场小雨后,有人裸足而行,在地上留下了带泥的脚印。荀粲站在荒殿外,静静听着门后的动静,门后没有什么声音,他也没有闻到尸臭味。

他找人打开了荒殿生锈的铜锁:一株合欢树枝蔓纵横,几乎罩住了一半的空地,使得院落内显得格外阴郁。石砖上长满了青苔,湿滑难行。青苔上有鸟粪,这不足为奇,地上没有拖拽的痕迹。

殿中住了几只蝙蝠,到处都没有活人的气息。

然而荀粲总是对荒殿感到不放心,他总觉得这里藏了什么东西。

殿后有井,井上压了巨石。

荀粲让侍从推开了巨石,井水枯了一半,其中扔着一个纸人——猛地看下去,让人以为是具尸体。纸人被捞出来后,一旦见风很快就碎成了粉末,不过它的头发用的是真人的头发,依旧保留着。

这是……厌胜之术?!

荒殿久无人住,不知是哪一代人在这里施术,是今人在咒今人,还是前代人在咒前代人?陛下龙体抱恙,荀粲不愿意让陛下知道这些事情,于是联系了身在秋浦的郇王。

郇王以为,厌胜之事不可轻言。有汉之时,武帝朝巫蛊之事牵连甚广。井中的纸人或许已是几十年前放下去的了,不必为前代之事牵连今人。

陛下要离宫春游,郇王与荀粲商议,以寻找逃跑的宫人、清理春日苏醒的虫蛇为借口,由他向陛下请令,在陛下出游时,搜查闭锁的宫殿,陛下同意了这件事。

宫人逃跑不是小事,按律当受杖责,严重者罪当处死。陛下说若是找到了逃跑的人,送她们去佛寺悔过五年,然后放了她们,也就罢了——他就当是给自己祈福了。

二月初八早上,郇王和荀粲带禁军一一搜查行宫内的荒殿,寻找失踪的宫人,查看行宫中是否还存在着被施了巫术的厌胜之物。郇王带人在一处偏殿的砖下挖出了东西,砖下压了十多张蛇皮,每张蛇皮上写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及姓名,那几个人都姓“段”,其中一个段姓名字,郇王是在书里见过的——那是南朝一个元帅的名字。

郇王让人查了氏族谱,确定了厌胜之事出自前朝的家族纷争,与今人无关。

郇王找到蛇皮时,荀粲在行宫中的茜园里发现了尸体。茜园是养茜草和野兽的地方,园中有一池碧水,其中藏有大鱼,陛下不爱豢养野兽,空空的兽笼不曾因陛下的到来而重新被养上活物。茜园之中,平时除了搬运草木的宫监外,少有人来。

园里有时会钻进猪獾或野猫,去池里偷鱼。水和草木的腥味、以及死鱼的气味,让人忽视了一些藏在深处的味道,比如院后尸体的腐臭味——

向院后走,一缕臭味越来越重,那味道和腊梅的香气混在一下,香浓臭浓,令人几欲作呕。侍卫拨开草丛,看到了尸体。

尸体早已腐败肿胀,汁液从口鼻流出。肢体上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咬痕。

蚂蚁爬来爬去。

咬痕……

领路的宫监拿帕子捂着鼻子,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抽搐着吐了起来。

荀粲拽了那个宫监一把,忍着臭气,说:“后面有东西。”

三具尸体堆在一起,尸体后面有东西在动,拱得尸体也动了——总不会是一群蛆虫吧。

侍卫说:“猫……猫吧。”

“嗬嗬……”

有人听见了声音。

荀粲抽了箭将弓拿在手中,他的弓是一把好弓,名叫“思归”,是善射的高平郡王送给他的。思归,箭出如思归之人归家,其速极快。荀粲说:“怕什么!”

“嗬嗬……”

“嗬嗬……”

殿内的一个角落里似乎有人在呵气,荀粲让一队士兵去殿中寻找声音的来源,自己留在后院,朝一地尸体射了一箭。

利箭穿透腐烂的骨肉,射中了尸体后的东西,那东西挣扎了几下不动了。

荀粲要走过去,一个士兵提醒他说:“将军,不会是……中邪了吧,是邪物。”是厌胜之术使什么东西活了过来。

荀粲说:“天家居所,龙气威严,不可能有邪祟。”

士兵拔出剑来,说:“将军,我过去。你就在这儿站着,如果有异样,你也好处理。”

荀粲点了一下头。

那士兵大着胆子往腐尸堆叠处走,在尸体之下,看见了血迹,是鲜血——尸体已经腐败,尸体之下有活物。

他看见了皮毛。

他转头对荀粲说:“将军,好像是狸子!”就在他说话时,他看见荀粲身后的大殿的柱子上,爬上来了一个青紫色的人。

士兵立刻提醒荀粲:“将军,看你身后!!!!”

荀粲转身,那青紫色的人形东西瞬间消失了。荀粲看见了那东西逃跑的影子……

狂尸……?

众人皆吓出了一身冷汗。

没听说过狂尸会爬柱子。荀粲头皮发麻,浑身的血似乎都冻住了,他刚刚看到的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他让士兵封锁茜园。

桔树在冬春时都被搬进了茜园的殿阁中,搜查殿中的士兵说,殿阁中有人的行迹——殿阁中积了灰尘,有人行走过。屋中本就黑暗,一盆一盆高大的桔树后,更有可能藏了东西。

荀粲让人把桔树都搬出来,一寸一寸搜查殿阁。

就在这时,郇王殿下带兵来了。

郇王问荀粲:“景灿,我听说这里有尸体。”

荀粲说:“是。”

“可对上人了?”

“面目不清,但是三具女尸,应该就是三名失踪的宫人。”

荀粲陪着郇王去院后,侍从递过帕子,郇王遮住鼻子,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对身侧的人下令:“装殓,请仵作。”

得到命令的士兵往前面走。

郇王问荀粲:“景灿……你觉不觉得,尸体后面有东西在动。”

荀粲握住了宫,说:“好像是只狸子,我已射过它一箭了。”

搬动尸体的士兵对郇王说:“殿下,尸体下有一只被捆着的猫,死了不久,猫的尸体还温着。”

郇王小声问了一句:“为什么会有猫呢……”他抬眼看向荀粲,“这事很古怪。”

郇王要往尸体处走,去查看情况,荀粲抬弓挡住了郇王,说:“殿下,不必过去了。”

郇王问:“只有尸体么?可还有别的异常?”

荀粲说:“殿里似乎藏了人。”

士兵喊了一声:“殿下,后面的草丛里有脚印,应该是有人跑了。这猫是他绑的吧,好恶毒的心思,要是一个人过来看尸体在动,没准就被他打死了。我们人多,他可能是怕了。”

郇王皱了一下眉,说:“叫我的人去搜外面。景灿,你的搜里面,这附近和这里面,我们一寸都不能放过。”

荀粲提醒郇王:“殿下,不如先拔出剑来防身吧。”

郇王拔出佩剑,拿在手里,和荀粲一起往殿阁中走。

殿内已经点上了蜡烛,变得亮了许多。

荀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了头,他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躲在大梁附近。

“殿下小心!”荀粲立刻从箭筒里摸了一支箭,搭弓向着躲在高处的人影射了过去。

一件空空荡荡的衣服掉了下来。

荀粲这时看到了一双眼睛,一个人从大梁上跳了下来。

荀粲刚射完一箭,没来得及搭弓,那人已经跳到了地上——似是活人,又像是狂尸。郇王身侧的侍从护着郇王往外退,那跳到地上的人看也不看荀粲,朝着郇王扑了过去——

他状似疯癫,逢人便咬!!

有人大喊一声:“狂尸!”众人恐惧尸疫,险些被咬的人怕自己感染了尸疫情,不敢靠近郇王,郇王也有些恐惧,持剑在手立刻自保。人群瞬间散开了。

似是狂尸的东西毫无章法地向前冲,冲向郇王。

郇王手里拿着剑,横剑割伤了那人的肩,下一剑便在他锁骨处割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那人不知道疼一般,死命往前凑,去咬郇王的脸颊。

就在众人惊愕逃散之际,荀粲立刻做出反应,拉弓射箭,一箭飞出——

这箭他射得准,一箭就能射中狂尸的后心。

没想到那东西……不是狂尸,他有心智,他死死抱住郇王,转了一下。

郇王的剑插进了他的胸口。

思归弓射出的箭……射中了郇王。

血滴在了地上,声音清晰可闻。没有人敢说话。

“殿下”、“殿下”,静到吓人的几刻过去之后,众人惊恐地喊了起来。荀粲往前跑,去查看郇王的伤势,为郇王压住伤口,下一刻却被郇王的侍从推开了。

荀粲说:“不可轻易拔箭!”

郇王的侍从红着眼说:“这箭不就是你射的吗!!”

郇王疼得直轻轻抽气,他自己捂住中箭的地方,用手压住了出血,用气音叫人不要吵,先去叫太医。他一边说话,嘴里一边冒出血沫,那张和高平郡王相仿的脸被血染脏了。

郇王疼得厉害,一时顾不上荀粲。荀粲被推开时,摔在了地上,摸到了一手的血,他站起来,要去找太医……不要轻易拔箭,去找太医来,没准还有办法。

但他知道,他那一箭到底用了多大的力度——

他万万想不到,那抱住郇王的东西会转身。那躺在地上的另一人……不知是活人还是狂尸,已经死了,嘴里咬着一块郇王颈侧的肉。

荀粲看着那具尸体,麻木地回忆自己是如何射出了一箭。他走出殿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去找太医来。

有士兵叫荀粲:“将军,您还好吗?后面有东西,您快去看!”

荀粲看向身侧的人,是提醒他尸体下有东西在动的那个士兵。荀粲看着自己的血手,问他:“有什么?”

“一具狂尸!”荀粲僵硬地转头,真的有狂尸吗……他,以为殿里的是狂尸,“狂尸?带我过去。”荀粲快步跟着他往后走,后面不知为何,没有士兵。

荀粲问:“其他人呢?”

凉。

又凉又疼。

就在荀粲察觉到凉的时候,他想,他不该没对这个士兵起过防心——这个士兵知道尸体下有东西?不,没准就是他在尸体下藏了一只猫,他要借此吸引搜查的人的注意,让殿里的人多藏一会儿,是不是……

冰凉的刀子捅进了荀粲的喉咙,他说不出话。那士兵把匕首插进荀粲喉咙的时候,对他说:“我叫人走了,说你让的。”

荀粲想问这人到底是谁,相伴多月,他以为他认识他,原来他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但是他无法说话了,他以一个武人的意志强忍着剧痛,握住匕首,拼尽全力把匕首拔了出来,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他要去叫人来!

血喷了一地,荀粲终于还是倒在了地上。

他想叫人,让人把那个士兵抓住。可他没力气了,红色溅了他满眼,有士兵跑了过来,那捅了荀粲的士兵跪倒在他身侧,发着抖捧着他的上身,涕泗横流地辩解说:“是将军求我做的!是将军!!将军……将军说他怕了!”

怕……?荀粲的嗓子发不出声音,他只能指着那个士兵,大睁着眼睛,倒在血泊里。那士兵做出恐惧的姿态,捡起地上的匕首,当着众人的面自杀——自己灭了自己的口。荀粲看见了刀锋的冷光,他到死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在转瞬之间,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有……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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