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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毒果

“自然是没有道侣!”

问泽遗忽视掉急得吱哇乱叫的系统,赶忙和兰山远解释。

“只是担心和她们说得不够彻底,会徒增非必要的麻烦。”

兰山远太久不入世,听不懂他的托辞倒也正常。

白衣修士的眉眼本就不清晰,听到问泽遗的解释,也不知态度是否有所缓和。

“若是有道侣也无事。”

不过兰山远往下说的话,倒是分寸恰好。

“并非不让师弟寻道侣,只是若是有了意中人,能告知师兄是最好。”

“是,若真有那日,一定会告诉大师兄。”

问泽遗心中宽慰,忙不迭应声。

他知道兰山远的意思,因为他是副宗主,一举一动都代表持明宗,所以宗主有权利知道他是不是找了道侣。

反正他不会找就是了。

和兰山远已经说清楚,但受到惊吓的系统却没被轻易打发掉。

【宿主,您知道和兰山远有奸情,这是在作死......】

“我不是断袖,和他没有半点奸情。”

头脑中系统悲戚的声音无法忽视,问泽遗边垂着头装醉,边应付系统。

“在南疆这几日,你可见过我们举止亲密?”

【这倒是没有。】

系统渐渐冷静下来,勉强强迫自己相信兰山远和宿主是清白的。

反正就算真的不清白,它也没有办法嘛。

思及此处,系统愉快地关了机。

问泽遗扶额不语。

想到少女们最后那番话,他的心乱了片刻。

要不是沈摧玉强取豪夺,兰山远或许也不是个断袖。

师兄理当是看不下去才会出面,而非有其他意思。

幸亏兰山远大度,没去计较妖族少女们后头说的话。

咣当————

恰巧此刻惊天锣声响起,说书人上台,暂且分散了他的心绪。

再抬起头,兰山远的元神已经变回光团,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有人在偷瞄他们,正是方才那三个好奇的妖族少女。

见问泽遗看过来,三个狸妖登时扭过头,装作没看见,却依旧笑得意味深长。

不懂这三个姑娘在乐些什么,问泽遗收回视线,看向戏台。

“诸位好。”

宁康甩开扇子,笑呵呵地开始引入话题。

“我今个讲的,是和魔尊有关的事。”

“几百年前,乱葬岗里,我父亲见过魔尊......”

他和在茶馆说书时用的是同套话,只是中途略微改了些无伤大雅的细节。

问泽遗将他眼下说的话同之前记得的作比对,等到说书人喝水的间隙,瞄了眼兰山远的元神。

元神依旧安安静静呆在他身侧,发觉到他的目光,微微闪烁示意。

......

或许是因为被搭讪的小插曲,问泽遗没来由地心虚。

心不在焉把茶杯递到嘴边,他才发现手中居然是盛了玉溪酿的酒杯。

“少喝些酒。”兰山远温声提醒。

问泽遗放下酒盏,一口酒已经入了喉。

所幸这种程度的酒再来两杯,他怕是都醉不了,只是会脸红得厉害。

宁康的故事到了尾声,这次的结尾倒是变得不一样。

“两人人魔殊途,终究还是分道扬镳。”

“只是魔尊告诉我父亲,他哪怕身死,数百年后依旧会回到人间。”说书人的声音大了些,“算算时候,也该是现在了。”

“师兄,之前宁康说他的父亲给魔尊立衣冠冢,这次却没提及,只说魔尊要回到人世间。”

问泽遗佯装醉醺醺趴在桌上,凑在兰山远的元神边悄声。

“兴许故事的结尾和过程都不要紧,魔尊现世才是他想要讲的重点。”

“他并非魔族,也非魔修。”

兰山远没有反对或赞同,只是平静叙述事实。

“所以才奇怪。”问泽遗迷糊的脸上中带着清醒的冷意。

“他看似和魔毫无挂葛,对魔尊态度反常,散布老魔尊的流言是意欲何为?”

他的手微抖了下,袖中飘出张细长的黄纸符。

黄纸符晃晃悠悠从戏台的边缘绕路,朝着说书人贴了过去。

剑修用符咒不纯熟,问泽遗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追踪的符咒粘在宁康身上。

他收回手,这才晃悠悠爬起身,装作酒劲过去后呆愣的模样。

戏台上已经没了宁康的踪迹,换成了个演杂耍的戏班子。

鼓声锣声更加热闹,震得他耳膜发痛。

气氛热火朝天,妖族姐妹早已酒足饭饱不见踪迹,又有新的人朝他投来试探的暧昧的目光。

毕竟他现在这副模样,活脱脱像个喝闷酒的俊俏世家公子。

“师弟,时候不早了。”

兰山远重新化为人形,站在问泽遗身边,垂眸看向问泽遗。

同之前作给妖族少女看的表面功夫不同,两人这回挨得是真的很近。

木灵根修士连元神都很温和,虽然没有实体,但能明显感觉到身畔极其特殊的存在。

问泽遗心跳快了半拍。

一定是米酒害得,果然该少喝些酒。

他缓缓抬起头,若无其事笑着道:“好。”

符咒已经贴在宁康身上,再待下去也无意义。

“客官,记得下回再来————”

小二的声音渐渐远去,夜风吹得酒家门口的灯串摇曳,也吹散了问泽遗脸上的红晕。

“宁康离开酒楼后,去了南垣城内处百姓聚居的区域,应当是他暂时的歇脚地。”

问泽遗懒懒揉了揉肩:“明天怕是还得来跟他。”

“师兄,我有预感。”他正色,“宁康便是寻老魔尊的突破口。”

只是这一切都太巧了些。

只要有人有心寻老魔尊穹窿,宁康的反常举动便很容易会被发现。

他似乎压根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心思,甚至问泽遗怀疑宁康就是奔着让自己被盯上,才跑到酒楼茶馆去说书的。

兰山远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宁康兴许是线索,也或许是设好的局。”

宁康对魔尊态度亲善,而问泽遗的目标是斩杀魔尊残魂,两边的目的必然不会一致。

仿佛是为印证兰山远的话,附着在宁康身上的寻踪咒突然产生异动,传到了问泽遗的识海中。

隔着几里路,问泽遗感知寻踪咒上萦绕着反常又诡异的魔气。

这魔气似是空穴来风,突然间就变得愈发浓重,让操纵符咒的问泽遗都感觉到了不适。

须臾之间,符咒不堪重负,被魔气压得失了效用。与此同时,宁康的位置消失在问泽遗的识海内。

有魔宿居,这无疑再次证明问泽遗的猜想正确,似是诱惑,又似是警告。

“怎么了?”

兰山远见他神色有异,询问道。

“宁康留宿之处,藏匿着高阶的魔族或者魔修。”

问泽遗将意外如实转达给兰山远。

“师兄,我还是想去瞧个究竟。”

“只要不中局中的计,那局便只是线索,而非陷阱。”

其实现在最安全的做法是把宁康的位置告诉莳叶谷,让他们联合其他宗门过来收拾魔族。南疆的事,其实中土的宗门大可以插手不管。

问泽遗没告诉兰山远,他还有些自己的私心。

如果不想迎接慢性死亡,和今日被他收拾的魔修一样走向自毁,他就必须想尽办法,得到魔尊残魂拥有的魔功。

那就不能惊动莳叶谷,还得瞒过兰山远。

“四师弟可想好要只身前往?”

“想好了。”

在持明宗副宗主之位,该我承担的事,我不愿仰仗他人。”问泽遗态度坚决。

“魔尊残魂修为不比魔尊,就算是遇到其他魔修,那也无妨。”

若是其他人说这些难免被当成大话,可能打过问泽遗的魔修,确实是屈指可数。

能和魔族正常交流是最好,要是交流不来,打服也不失是种手段。

“况且这还有大师兄在,算不上只身过去。”他笑道,“总不能又在大师兄面前丢人,让大师兄替我善后。”

兰山远沉吟片刻。

“纳戒中有伏魔的法器,你需做好准备,再行前往。”

“是!”

正道修士都不适宜沾染过多魔气,而体内有魔性的他更是如此。

纳戒中的法器、丹药准备得万全,其中就有阻隔魔气的灵药,正好解了问泽遗的燃眉之急。

兰山远与他,向来有无形的默契。

翌日。

有了明确的目标,问泽遗便没再接着去听书,而是先买了纸笔,给宁康画了张栩栩如生的像。

比起杀人斩魔兽,还是这活更适合他。

趁着宁康去茶馆说书,又是正午阳气最旺的时候,他来到了昨日符咒指示的住宅附近。

此处住的都是些没什么大钱,却也能有办法糊口度日的百姓。竹屋、土房和砖瓦舍皆有,混搭起来瞧着乱糟糟的。

里头魔妖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比住宅的陈设还要混乱。

经过昨晚的事,问泽遗干脆放弃了自己的长相,易容成个相貌平平,衣着朴素的中年人。

“小兄弟,你见过个说书的吗?”

他喊住个拉驴车的小伙,掏出张早已准备好的画像,声音也跟着易容变得雄浑厚重。

车夫天天在大街小巷跑,认识得人很多,而且宁康是外乡来的,当时搬行李保不齐也需要车夫帮忙。

果不其然,年轻人看了眼,就连连点头:“我认得,这不是那宁康先生么?”

问泽遗面露喜色:“我家公子最喜好听书,非常仰慕他,所以让我来此处拜会。”

车夫撇嘴:“那你来错时候了。”

“就这个时辰,他肯定去茶馆说书喽。”

问泽遗焦急道:“可我急着给公子交差,他可否有家人,我将拜贴给他家人也好。”

“据我所知,他没有家人在南垣,平时都独来独往。”

“你还是下次再来吧,否则得等到晚上。”

车夫说完,牵着自己的驴离开了。

问泽遗“不死心”地在宁康家附近晃了圈。

借着四下无人,他阖目,催动用自身的灵气感知周围的高阶剑修。

魔妖仙功法路数截然不同,但只要同为剑修,周身的气总有相通的一面。

也正是因此,莳叶谷才会找顶尖剑修来寻魔尊踪迹。

灵气涌动,隐约朝着高墙流去。

问泽遗想接着试探,原本稳固的灵气却开始毫无章法地乱窜,但还是指向高墙的方向。

确信里头有高阶剑修,问泽遗见好就收,赶忙将灵气撤回。

宁康显然不是魔尊也不是魔,但他家中确实藏了个疑似魔尊的家伙。

可面对问泽遗的试探,里头藏匿的剑修却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只是一味掩盖着自己的气息。

跟在他身边的兰山远不是本尊,只是缕元神,问泽遗也不能指望元神来分辨魔尊。

阳气最重的几个时辰已过,问泽遗带着光团悄然离开。

他又换了个皮囊去往凤来酒楼,依旧要了最前头的位置。

问泽遗这回只是点了菜,坚持没要酒。

他喊来小二:“宁康先生若是有空,劳烦让他待会来见我。”

“好嘞,我去给您问问看。”

见他给的是碎银子,小二忙不迭答应。

过了半刻,他遍跑出来:“宁康先生应了,说等下了台,麻烦您去二楼雅间同他一叙!”

问泽遗颔首,示意他退下。

戏班子退场,宁康依旧身着昨日那件灰布长衫,以同样的开头,讲着同样的故事。

“我父亲是个修士,在乱坟岗遇到了落难的魔尊。”

台下观众却没昨日那般聚精会神了——凤来酒楼的老客昨天甚至前天都听过类似的话,再听一遍,自然觉得乏味。

台下没了趣味,连抬杠的人都变少了。

一般说书的不会连着说同个故事,宁康若是再讲几天,怕是没人再对魔尊的事感兴趣了。

问泽遗也听着无趣,但他在等故事的结尾。

果不其然。

“所以说,这魔尊可能现于世间。”

最后,宁康道。

故事中的其他内容都可以改变、删减,唯独这句话,宁康从没舍弃过。

见他退场,问泽遗起身,跟着小二来到酒肆的二层。

“宁康先生平时少见客人,您可真是面子大。”

小二笑着奉承问泽遗,问泽遗漫不经心地应下,袖中藏着短刃,提了十二分警惕推开雕花的木门。

“先生好。”

里头的青年起身迎他,动作稍有紧张局促。

“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小二识趣地退了出去,替他们掩上门。

问泽遗抬眸,黑沉沉的瞳登时变成了银蓝色。

他没理会宁康的问题,单刀直入:“宁康先生煞费苦心,引我知晓魔尊之事与你有关,是意欲何为?”

似乎没想到问泽遗会如此直接,宁康脸色微白,下意识反驳:“您在说什么,在下不懂。”

“你的邻里说你形单影只,店家也说你平日不轻易会客。”

“若是真不懂,你恐怕不会答应见我。”问泽遗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既然要见,先生不如坦诚些。”

“.......”

宁康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他下定决心,抬起头来:“我知道道长来的目的。”

“您是为除掉穹窿的残魂,在下并无灵根,也并不想阻拦道长。”

“但我想请您.....替我的父亲了却一个夙愿。”

“魔尊是你的父亲?”问泽遗怔愣。

“他是我的养父。”宁康声音极轻。

“我是棺材子,二十年前是他在乱坟岗捡到了我,将我抚养长大,否则我早就成了豺狼的食物。”

问泽遗瞳孔微缩,看向宁康。

听宁康这么说,他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件事。

除了结尾不变,宁康讲的故事其实也从没改过开头。

开头一直都是修士在乱坟岗捡到了魔尊,随后两人一道远行。

那如果修士的角色从未存在过,置换身份,就是魔尊的残魂苏醒,在乱坟岗捡到了弃婴。

宁康故事中的魔尊和修士云游四方,而宁康之前也居无定所,是最近才来到南疆。

如果宁康说的故事,本身就是他和穹窿的经历改写的呢?

他和穹窿游历四方,视穹窿为父亲,那他对穹窿的态度恭敬,也是有迹可循。

“穹窿不像是会收养人族弃婴的善人。”

问泽遗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观察宁康的表情。

“可他就是如此做了。”

宁康非常无奈。

他压根无法让其他人相信穹窿非穷凶极恶之魔,若非他被魔尊收养,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小时候他还会和人争辩,养父总是告诉他不必多费口舌。

“想养就养了。”

那时的穹窿吊儿郎当地笑着,黑雾形成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刻意收敛了魔气。

“他们说得没错,本尊是个混账,为什么要好心养你,也许只是顺手而已。”

所以现在的宁康已经放弃去和其他人解释。

“若他真是你的养父,你明知我是来杀他的,为什么还要寻我?”问泽遗依旧警惕。

“不瞒您说,您会来南疆,此事还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否则没有根骨的我根本察觉不到这些。”

宁康露出个苦涩的笑:“他说他早该魂飞魄散,也愿意死在合适的人手里,这便是他的夙愿。”

穹窿自愿赴死,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宁康犹豫片刻,掏出块碎铁放在桌上:“这是父亲的断剑碎片,里面蕴含着百年功力。”

“您若是还不信,此物可以证明父亲的身份。”

碎铁上带着斑驳锈迹,却难掩其中的肃杀之气。

只一眼,就能看出碎铁来自一把神兵。

“的确是来自穹窿的武器,螭骨软剑。”

元神飘在断剑附近,兰山远证实宁康所言非虚。

问泽遗不语,示意宁康接着往下说。

宁康深吸了一口气:“父亲的躯体在遇到我前就死了,他只是飘渺的魂,有时还汇聚不成实体。”

但穹窿依旧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说他在位时没看遍山水,眼下残魂掀不起风浪,只想看遍九州大好河山。”

往后的事,就是他说的故事了。

等到宁康七岁,一人一魂踏上旅途,从南疆开始,走过中土沃野,西寰沙漠,北境冻泉。

穹窿隐藏自己的气息,躲避魔族新魔尊和正道的搜查,两人竟然安稳过了十余年。

宁康一天天的长大,他口才好认字又快,一路上就说书赚取盘缠,赚够了就往下个地方去。

穹窿不算善类,他天性傲慢瞧不起多数人,有着多数魔族都有的暴脾气。脾气上来虽然不杀生,但也会闹当地的居民,整些恶劣的恐吓,宁康素来都劝不住。

即便如此,他也从没苛代过宁康这个毫无灵根的儿子。

父子俩也闹过矛盾,宁康希望他多活几年,但作为魔族的穹窿只希望及时行乐,见到宁康成人,就舒舒服服用完仅剩的这点残命。

“对父亲来说,他曾经风光无两,现在却是这般模样,也许算是苟活。”宁康轻声道,露出痛苦之色。

“我理解他,却对此无能为力。”

“听起来穹窿虽然不想苟延残喘,但也没到求死的地步。”

问泽遗不解:“如此骄傲的魔,怎会甘愿被正道修士杀死?”

要知道死在正派修士剑下,是多数魔族眼中最屈辱的死法。

“父亲的魂魄最近莫名衰弱,他是彻底时日无多了。”

宁康叹息:“父亲觉得被其他高境界剑修杀死,总归比死得不明不白要好。”

原本穹窿和宁康日子就这么得过且过,直到一月多前。在中土处河流边,宁康捡了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素来对旁人冷漠的父亲执意要我救下他,少年三日后苏醒,便与我们同行。”

“可自那日之后,父亲的残魂境遇愈发地差。”

穹窿开始无法控制魔性外泄,最近偶尔还会神志不清,隐有魂飞魄散之兆。

“可父亲和着了魔似地不愿赶那少年走。”

“大半月前,他带着我们回到南疆,也是他曾经捡到我的地方。

“父亲背着少年告诉我,他不想这般挣扎着不明不白地死去,想寻个痛快的解脱。”

而死在追查魔尊残魂的问泽遗剑下,无疑就是穹窿想要的痛快死法。

听完宁康的陈述,问泽遗看向兰山远的元神。

“心慈手软,这不似穹窿的作风。”

兰山远言简意赅。

见问泽遗不语,宁康急急道:“若是道长不信,可以唤其他宗门的修士过来,合力......合力将父亲给......”

他说不下去了。

到底是抚养他长大的人,宁康私心愿穹窿多活一日是一日。

“你说还有个少年与你们同行,那他人在何处?”问泽遗看他情绪失控,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实不相瞒,我去过你家附近,听闻你家只有你一人。”

“他浑身受了重伤,平日就藏在家里养伤,从不出门。”提起那来路不明的少年,宁康咬牙切齿。

“虽然他没做恶事,但我怀疑父亲衰弱,就是同他有关。”

少年灵根很好,伤口愈合速度是旁人数倍。性子沉默寡言也鲜少和他们交流,只是偶尔会帮忙打些下手。

“他生得确实好看,但估计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爹娘也都死了。”

“名字极其简单,就叫沈六。”

“沈六?”

自打见过书里沈摧玉的暴行,问泽遗对所有姓沈的人都很敏感。

听到这个姓,他又仔细想了想。

孤儿、好看的长相、超乎常人的愈合速度、大难不死还遇到后福,连老魔尊都愿意收留他。

真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

......还真挺像沈摧玉的。

虽然觉得离谱,但问泽遗不打算放过这强烈到溢出的既视感。

“有纸笔吗?”

宁康不解,但还是迅速给问泽遗寻到了纸笔。

问泽遗在纸上飞速地勾勒,寥寥几笔,一个面容阴鸷又俊朗的少年跃然纸上。

“是他吗?”问泽遗收笔,

此时,宁康已经合不拢嘴了。

他惊讶道:“正是他,简直一模一样!”

问泽遗盯着纸上的面容,匪夷所思。

他的神经骤然紧绷。

原本只是想找到魔功心法,没想到在南疆居然还能和沈摧玉扯上关系。

上回在西寰的拍行见的应当是沈摧玉,那时他还很狼狈,可往后就莫名失踪了。

怎么前脚失踪,后脚又在中土让穹窿给捡到,还被带来了南疆?

“系统。”

他唤出待机的迷迷糊糊的系统。

【唔,怎么了宿主?】

“我记得你说过,主角会影响别人的气运。”

【当然会了。】

系统理所应当地打了个哈欠。

【比如宿主作为化神期无法攻击他,本身就是被他影响了气运嘛。】

这下解释得通了。

魔尊残魂无脑地接受沈摧玉,明知道沈摧玉可能有问题还不远离,本质上和西寰那只发疯撞破兽寮,要去给沈摧玉送人头的魔兽没区别。

他们作为主角的血包,平时如常活动,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但在必要时会被书中规则约束,影响气运后强行给主角去垫脚。

因为他的阻拦,导致沈摧玉之前没拿到万年魔兽的传承。那么老魔尊穹窿的残魂,可能是这个世界送给所谓“主角攻”的一份馈赠,用于弥补他的修为。

宁康看到画像,已经完全陷入激动中。

他手抚摸着画像微微颤抖:“您认识他吗?”

“认识。”

问泽遗冷笑,直言不讳。

“他是个小畜生。”

自打知道沈摧玉在南疆,眼下的矛盾已经完全变了。

穹窿也是个倒霉鬼,杀死他是次要的事。

首要的事是让沈摧玉讨不着好,最好还能规避开剧情规则把他教训一顿。

规则可以护着沈摧玉,他虽然不能直接杀了这孽障,却也能在同时打压沈摧玉。

“沈六此子不可留。”

问泽遗揉皱宣纸,掌心火焰瞬间将其吞噬纸灰:“沈六远离穹窿,穹窿的情况自然就会转好。”

宁康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有如此穷凶极恶?”他小心翼翼问。

其实沈六除了偶尔会偷偷摸摸不知道做什么,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很正常。

“是。”问泽遗冷冷道。

“你父亲的事容后再说,我们先解决掉沈六。”

他这话正中宁康下怀,宁康的眼睛都亮了些,心中满是焦急:“我该怎么做?”

“你在明日午时想办法把沈六引出来,其他事交给我来就好。”

问泽遗不想进宁康的家,一来是不愿接触过多魔气,二来是担心沈摧玉不安分,在里头布置些陷阱。

宁康心里其实很怕,若是真要打起来,他完全不是沈摧玉的对手。

可想到自家父亲,他还是硬着头皮坚定应声:“好,我试试看。”

“若沈六真的十恶不赦,求仙长严正惩治他!”

“我会的。”

问泽遗给他手里塞了联络的符咒,叮嘱他多避着沈摧玉。

宁康惴惴不安地离开了。

“这叫沈六的少年是谁?”

没了外人,兰山远这才问问泽遗。

“一个欺师灭祖的渣滓。”

同兰山远说话,问泽遗把到嘴边的“畜牲”给咽了回去。听到兰山远跟沈摧玉压根不认识,他颇为欣慰。

衷心希望师兄和这个小畜牲这辈子都是陌路人。

“其实我看他也眼熟。”兰山远思索着。

“似是在哪见过。”

“怎么会?”问泽遗的心瞬间悬起。

“确实见过。”

兰山远的语调又恢复了平淡:“在危楼时,我们遇着那被打的少年有几分像。”

“原以为他是可怜人,既然师弟说他欺师灭祖......”

“怕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问泽遗的心放下去,更加欣慰。

被师兄不问缘由地信任,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

毕竟沈摧玉欺师灭祖的过程,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多说,说多了容易上火。

“师兄,其实我和他还有些恩怨。”

“他曾经佯装无辜,却暗地歹毒地害过我的挚友。”问泽遗认真道,“我想和他在此次了结恩怨。”

“我明白。”兰山远了然。

“等到你和他对上,我自会回避。”

大师兄真是最靠谱的队友!

问泽遗压住唇角,故作严肃。

“既然要对付沈六得去收拾些法器,做好万全准备。”

这可不是一般的练气修士,整本书的规则,都在给他当牛做马。

可等到第二天,问泽遗没等来机会。

不管宁康怎么说,沈摧玉都以身体抱恙为由不肯出门,拖着拖着就过了最合适的时辰。

担心沈摧玉起疑,宁康便没接着问下去。

问泽遗也就歇了心思,安心回到客栈调息,稳固经脉。

抵御魔气的灵药已经备好,这些天在南疆他也没忘了修炼,眼下心脉已经稳定了许多。

谷雁锦传来了信,纸鹤里头洋洋洒洒写得满满当当,全是给问泽遗的注意事项。

问泽遗仔细看完,哭笑不得。

依照谷雁锦的注意事项,他怕是除了白粥什么都吃不来。

不过师姐愿意关心他,他还是多注意身体为好。

在信的末尾,谷雁锦潦草地提了一嘴其他人的情况。

————大师兄安好,二师兄不太好。

问泽遗给谷雁锦回了纸鹤,顺便询问了她需不需要带些土产回去。

这是个多云的晴日,兰山远的元神宿在窗边,晒着时有时无的阳光。

第三日,沈摧玉依旧不愿意出来。

这下宁康也愈发感觉到了他的举止诡异,借着出来说书,和问泽遗碰了一面。

“他看着像在拖延时间。”宁康比问泽遗还要着急,“再这样下去,我父亲要撑不住了。”

“你父亲手里有没有法宝?”

“他看中的理当是穹窿的法宝或者修为,但他更惜命,所以你.......”

问泽遗低声和他嘱托了几句话,宁康只是纠结了片刻,很快便应声。

“多谢道长指点,我去和我父亲商量。”

沈摧玉肯定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所以宁康找什么温和的理由都没用。

但只需要触动沈摧玉的利益,甚至威胁到沈摧玉的性命,就能引他产生错觉,放下戒心上钩。

兰山远的元神靠在窗边,慢悠悠飘到问泽遗身前。

“他瞧着只有十来岁,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他声音里带了悲悯,似是觉得设圈套有不妥当。

“自然。”

问泽遗打开窗,让元神能吹到南疆和煦的风。

“给有些人活路,是给自己找死路。”

系统会告诉他反抗或许徒劳,却没告诉他如果不反抗,结局就可能变得和穹窿一样。

师兄还是太善良了。

问泽遗不愿在他面前多提沈摧玉,话锋一转:“师兄,你喜欢南疆的白茶吗?”

“我看今日天气晴好,应当有些摊贩会卖去年春采的白茶。”

“我都行。”

“那我就替大师兄去买些了。”

问泽遗早就习惯了兰山远这副凡事为他人,涉及到自身却模棱两可的模样。

反正说了都行,那先买了就是。

也是他运气好,原本预想中阴雨绵绵的南疆,最近都是晴好天气。

兴许这便是旅途总有意外,沈摧玉是不愉快的意外,但除此之外,也总能遇着好事。

问泽遗走得轻快,兰山远没有跟上去,而是宿在客栈中。

“师弟说得对。”

兰山远看着问泽遗的背影,呢喃。

“他的确该死。”

系统说他杀不死沈摧玉,所以他给沈摧玉下了十八道咒,用咒法断了他的经脉,还有手脚的关节。

原本还能再做得绝些,可师弟那会身体不好,他就没去多关心沈摧玉。

于是沈摧玉在浑身中咒的情况下,被丢到西寰荒野中,悄无声息消失在白骨丘。

结果他没被秃鹫啄食,暴晒而死,反而不知为何漂入河中,还被魔尊给捡到。

阴魂不散。

【宿主,您还是迷途知返,不要试图再虐待主角攻了。】

他的系统趁热打铁,怂恿兰山远。

兰山远依旧不理睬系统。

“师兄!”

问泽遗去而复返,重新推开门:“我看南疆的兰草长得也好,方才忘了问你喜不喜欢兰草?”

阳光下,透过他的易容,隐约可见的银蓝色瞳中似落了星斗。

像极了话本里最爱写的那种少侠,意气风发,不染阴霾。

“都可。”

兰山远的元神微微闪烁。

“那我就替你买了,你屋里放不下,就摆亭子里。”

难得有放松的时候,问泽遗笑着替他做了主。

“好。”

兰山远看着剑修再次小心地关上门,生怕吵着他。

隔着元神,隽秀的仙人脸上笑容消失,转而变得漠然。

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喜欢花草、书画,还有热闹的人间,他能轻松就和人熟络起来,也能轻松招人喜欢。

问泽遗瞧着骄傲,却谦逊温和会体贴别人,他的喜怒爱憎皆分明。

与他相比,真正的兰山远活得太贫瘠了。

贫瘠到哪怕披上光鲜皮,里头还是腐烂不堪。

他清楚自己是个疯子,龌龊多疑,遇到危险只想把危险碎尸万段,遇到喜欢的无法克制地想要占有。

可滋养他的那片土地也只能长出毒果。

他除了小心翼翼掩住身上这层皮,靠着无害的模样不让师弟对他失望,居然别无他法。

系统还以为兰山远态度变化是听进去它的话,接着苦口婆心。

【宿主不如对沈摧玉好些,感化他,他说不定就不会使那些阴招囚禁你,你们就能完美he!】

多数角色都动不了沈摧玉,但兰山远作为本书另个主角,只要不把沈摧玉直接杀死,就不会受到惩罚。

只要他愿意和沈摧玉好,这本书的一切机遇都会和他敞开。

打是亲骂是爱,这本来是增加情|趣用的,谁能想到兰山远这疯子,他是真的要杀主角攻。

“感化?”

兰山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杏眼弯起,无害的笑容让系统毛骨悚然。

它突然觉得宿主不理它也挺好的,至少不吓统。

每次宿主理睬它,那准没好事。

旋即,兰山远温柔地垂下眼睑。

他不喜欢系统送来的主角攻,沈摧玉比他自己更让他恶心。

他更喜欢自己的四师弟。

那个和他有着相似秘密,笑得好看,举手投足像是从没见过阴霾的青年。

他在个绝望的地方活了太久,从来没见过这种笑。

“沈摧玉,他让我的师弟不高兴了。”

兰山远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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