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副宗主指点!”
剑修们也就缠了问泽遗一刻钟,发觉到时候不早,匆匆和他道了别:“我们先回去了,要是师尊寻不到我们,定然会生气的。”
“去吧,下回别偷偷摸摸,容易被误会。”
问泽遗微笑目送剑修们小步跑开。等到前后无人,他面上笑容减淡。
微微侧身,问泽遗看向右侧密密匝匝的树丛。
这树丛里头还生了盘藤,硬生生将一条大道分割成两条小道。
方才和剑修们说话时,似乎有人隔着这道屏障在看他。
可透过枝叶缝隙,他并未看到谁的身影。
问泽遗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回去的路上,他一直都多留了个心眼。
直到走入湖心小筑,他还是没发现四下异常。
桌上散着纸,上面是画了一半的地图。
寻烟坊一层被毁,问泽遗根据自己的记忆,绘制了寻烟坊一层的图纸,以及进入千丈巷可走的偏道。
寻烟坊里头构造复杂,但没有直通向外的密道,若是其被包围,里头的人想出去难如登天。
而其余几层有修士们查过,并没发现适合脱身的密室与传送法阵。
他和鸨母打过照面,深知鸨母的修为并不高,不足以突破修士们的包围。
得是坊主的术法足够高超,才能在那晚伙同鸨母全身而退,且神不知鬼不觉。
没有连通外界的暗道,意味着他们无法掌握坊主逃跑的方向。
问泽遗盯着图纸看了会,将图纸收起叠好。
他披散银发,换下衣服,躺到床上闭了眼,梳理着脑海中凌乱的线索。
禁药之事错综复杂,他暂且将路上遇到的插曲抛之脑后。
翌日。
“副宗主,请您过目。”
寻烟坊下人们的动向在符咒面前无所遁形,术修们整合好后,让言卿交给了问泽遗。
问泽遗对照着寻烟坊周遭地图查看比对,将其中几人的行踪对应姓名,标了红圈。
“派人盯着他们,不要暴露行踪。”
流连在千丈巷其他秦楼楚馆的应是在找下家,跑去寻烟坊附近转了圈的妓子,大抵是想要从里头拿些自己的金银珠宝,好盘算往后的生计。
与那些行踪飘忽,还反复出现在某处的人相比,到处跑着讨生计的人嫌疑自然小些。
嫌疑小不代表可以放过,但至少要把重心放在更可疑的人身上。
“是。”言卿躬身。
“我立刻去安排。”
言卿刚走,青藿便找上了他:“问师叔,师尊她有事寻您。”
她急匆匆过来,气都顺不上,赶忙拍了拍胸口:“是、是禁药有眉目了。”
“慢些跑。”问泽遗给她倒了杯茶。
“我这就去药寮,你先歇会。”
进了药寮,问泽遗发现前堂挤满了各个门派的药修,他们疲惫又欣喜,兴奋地窃窃私语着。
见到问泽遗,药修们精神一凛,齐刷刷问好。
“问副宗主!”
谷雁锦从药房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洛芷参。
洛芷参和他热情打着招呼:“副宗主,您近些天气色真好。”
在南疆时,问泽遗周身的灵气不畅,面色也极差,现在瞧着至少养好了些。
谷主认为他会死得早,果真是看错了。
依照这架势,问泽遗肯定能顺利飞升。
和其他药修不同,谷雁锦脸上并无太多喜色。
“四师弟,随我来。”
“一群人试了数十次,才磕磕绊绊炼出个同禁药五六成像的方子。”
关上门,谷雁锦轻轻叹气:“虽说像,同真的方子还差得远。”
洛芷参依旧笑嘻嘻的:“可光凭着药丸,也只能还原到六成像。”
“雁锦,别太担心了。”
谷雁锦睨了她眼,不知是还记恨洛芷参炸她丹炉,还是对洛芷参这副没心没肺模样感到无语。
查出禁药的成分是他们药修的分内事,眼下停滞不前,谷雁锦心头憋闷。
她没应洛芷参的话,摊开掌心:“四师弟,你看。”
问泽遗接过药丸仔细端详,这药丸仿得极其成功,从外观和气味上已同禁药别无二致。
可里头放的灵药都是安神镇痛的下品药材,没有半点催人入魔的药效。
五六成像还远远不够,若是要研究能起效的解药,必须得是十成像才稳妥。
洛芷参扶了下头上的玉钗,终于正色:“这药里头的魔性是灌注进去的,禁药本身么.....大抵只起了转换的作用,将魔性转换到修士身体,使其入魔。”
“药引找不出,我们就无法推断其他关键的药材,只能凭着禁药的气味和颜色来还原。”
谷雁锦补充:“初步推测,药引是某种罕见妖族的皮毛,只是人族对妖族的引知之甚少,所以.......”
她没说下去,问泽遗听得明白。
人和妖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必要时候还会同仇敌忾对付魔族,实则两头都瞧不起对方。
妖族多数擅长术法,恐惧力量强盛的剑修同时又瞧不上人族术修,所以妖修一般只和兽修、药修门派打交道,而且也多数往来极浅。
想要弄清楚禁药成分,就得找到乐意帮忙的妖族高阶药修,期间要费好一番波折,保不齐还得对妖低声下气。
谷雁锦向来最讨厌这种要和外人、外妖打交道的麻烦事。
“师姐不必担心,我来想办法 。”
“哦?”
洛芷参眼中闪过丝兴味:“问副宗主想的办法,莫不是提着剑闯入山林,随后逼那群妖族老儿就范吧?”
“洛长老说笑了,我之前是喜欢靠武力解决问题,但早已改过自新。”
问泽遗微笑。
他不喜使用暴力,可若是真到了非要找妖族不可的时候,也不介意去抓个妖修过来。
但他更相信,持明宗和妖族之间有谈的余地。
因为魔,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也是,我瞧副宗主是可靠了许多。”洛芷参眨了眨眼,凑到谷雁锦旁边。
“兰宗主在闭关,副宗主当家做主,居然也能将持明宗打理得井井有条 。”
谷雁锦没好气看着她,终究是忍住把她拍开的冲动。
也许问泽遗说得是对的,她就该学些防身的术法,省得洛芷参弄坏她的丹炉,还敢死皮赖脸贴上来。
“我要同师兄学的还有太多,只是暂管几日宗务。”
兰山远此次闭关,比上次还久些。
这几天风和日丽,可问泽遗却盼着来场暴雨,落下雷劫,让兰山远突破这恼人的小境界。
“果真如此。”洛芷参轻飘飘道。
“你们师兄弟呐,感情真好。”
和分不开似得。
“自然,持明宗上下一心。”问泽遗勾起唇角。
而且这是他的大师兄。
“雁锦,你藏着的话本子,能不能借我看看。”
等到问泽遗离开,洛芷参迫不及待道:“就那本师兄弟的,我早就想看了。”
果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谷雁揉了揉额头:“你们莳叶谷已经穷得话本都买不起了?”
“这倒不是,可我师姐们不让我看。”洛芷参委屈,“我都千来岁了,她们总管我,把我当孩子。”
“那我更不能给你看。”
谷雁锦眼中掠过恶劣笑意,心情愉悦:“否则让铸月长老知道,非得来念叨我不可。”
不顾洛芷参急得跺脚,她大步流星往前走。
问泽遗对此浑然不觉。
他的手摸过沿路松树和柏木粗糙的树皮,登时染上了粘腻的松香柏香。
不远处,兰山远的小筑清晰可见。
若是不提还好,可谷雁锦一提,他越想越放心不下兰山远。
推拒了几个想要同他谈话的宗门长老,他孑然一身,又来到了万年松下。
松树簌簌作响,一道白影背对着他,正站在树下。
与万年松比,人的身躯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分外鲜明。
兰山远与这一片苍茫的绿色天地格格不入。
“师兄!”问泽遗又惊又喜,脚步又快了些,落在肩头的树叶颠了颠,踉跄着被抖落。
“你出关了?”
听到声音,兰山远手中的松针落下,化成细碎的木灵力。
他这才回过身来。
问泽遗踏着石阶往前,兰山远也面带笑意,缓慢朝着他走了几步。
“才刚出关,你来得巧。”
他上前来,熟络地轻拍问泽遗挂着落红的袖子,替他拂去花瓣:“怎么来得这般急?”
问泽遗的肌肉紧绷片刻,随后很快松懈下来。
“没事。”问泽遗笑道,“想来看师兄,所以就顺道来了。”
他担心师兄在突破中受伤,但若是说出来,难免戳到兰山远突破失败的痛处。
微不可闻的轻笑飘散在风里,兰山远缓缓收回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有些我处理不来的事,还得师兄来定夺。”问泽遗犹豫了片刻,“师兄,我过几天还得去个地方,需要你答应。”
“何处?”
“千丈巷。”
兰山远脸色微沉,声音却依旧温柔:“千丈巷危险,为何还要去?”
横竖兰山远都得知道,问泽遗只能硬着头皮道:“查出来几名原在寻烟坊的小厮形迹可疑,且他们出没于千丈巷中。”
“师兄需要坐镇宗内,师姐不方便去,而我既然承下调查禁药的任务,就该我亲自去。”
他小心观察着兰山远的神色,企图从中捕捉到什么。
却一无所获。
“若是非要去千丈巷,就早去早归。”
兰山远微皱的眉头松开:“多带些人去,不好的吃食千万不要入口。”
“师兄。”
问泽遗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会乱吃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说着说着,他自己差点气虚,讪讪住嘴。
要真让大师兄知道他吃春//药后的惨样,指不定得念他多久。
“可你是我师弟,总不能全然放下心。”兰山远突然问。
“我在南疆给你的玉符,还收着吗?”
问泽遗不明所以,乖乖应:“收着的。”
把玉符随身带像是靠不住的小孩,所以他把玉符好好收在自己抽屉里面,用木匣藏着。
“若是遇到事,随时可以用它唤我来帮你。”兰山远定定看着他,异色的瞳中满是温柔。
“任何事都行。”
“好。”问泽遗脸颊发热。
“若是师兄有事,也可以随时来喊我。”
兰山远轻轻颔首,心情比方才还好了些。
“既然来了,陪我喝杯茶再走。”
问泽遗自不会拒绝,被兰山远留了小半个时辰。
兰山远藏的茶叶上好,一杯下去,他的心情都松快了许多。
直到他再不回去就可能误事,问泽遗这才匆匆告别兰山远。
“师兄若是疲累就再歇几日,宗里有我,也有师姐。”
问泽遗没忍住,还是隐晦地安慰了兰山远。
突破失败都会遭反噬,哪怕不会对他修为构成实质影响,肉//体的痛苦也是难免。
兰山远肯定遭了罪,只是没告诉他。
“好。”
兰山远的杏眼微弯,比平时瞧着更无害,一副温和模样。
他看着问泽遗离开的方向,直到他彻底消失,也没挪开目光。
问泽遗方才亲手给他倒的茶已经凉了,兰山远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三日后,傍晚。
“副宗主,果真就是他!”
言卿指着一个名字:“沧洛山的扶风长老传来消息,此人近些天频繁在寻烟坊四周徘徊,却又彳亍不前,模样非常可疑。”
随着寻烟坊里出来的人被一个个排除,可疑人士骤降到三人。
而这名唤李全的人,无疑是最值得监视的一个。
“今日,他们还发现他没有修为,却会使用仙家符箓。”
“扶风长老亲眼见到他用隐身和穿墙的符箓,摸进寻烟坊里。”
那符箓还品阶颇高,用起来悄无声息,多亏了副宗主差元婴修士紧盯着他,这才没错过李全的一举一动 。
一个打杂的小厮,本该不可能拥有这么高阶的符箓。
问泽遗点了点记录他他行踪的纸:“依照前几日的动向,他在日落后,必然会出现在寻烟坊附近。”
“他这些天的举止越来越焦躁,为防夜长梦多,今日便动身去寻他。”
“是,我这就传下去。”言卿面露迟疑,“只是......您也跟着去千丈巷么?”
副宗主在千丈巷差点吃苦头,他要是副宗主,肯定躲在宗门内避风头。
“我定然要去。”问泽遗面色自若。
“总不能在一件事上栽两次,你不必担忧我。”
“是我狭隘了。”
言卿大为感动。
副宗主这亲力亲为,舍己为人的品德在剑修中都显得可贵。
这般高的思想境界,难怪问泽遗能斩获如此大的成就,稳坐副宗主的位置。
问泽遗要同去千丈巷的事瞒得好,直到日头将落,集结成队的修士才后知后觉知晓。
听到问泽遗要去,剑修们的眼睛都亮了,有些年纪小的甚至面露崇拜。
他们素来欣赏有勇有谋之人,问副宗主这般强大又有胆识,难怪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
有问副宗主在,原本害怕进去千丈巷的剑修也有了底气。
八个剑修,两个术修,个个斗志昂扬,迫不及待就要朝着千丈巷出发。
临走前,谷雁锦照例给问泽遗塞了丹药,又不放心地叮嘱几句。
“万事小心。”
他耐心应下,看了眼谷雁锦身后。
空落落的,只有青藿坐在远处树下数叶子。
谷雁锦猜到他的心思:“大师兄没来,应当是在调息休养。”
问泽遗收回目光,面上不显,心底略有些说不明的失落。
他本以为兰山远会来的。
“好了,快去吧。”谷雁锦朝他挥了挥手,“要安安稳稳回来。”
剑修们动作很快,来到千丈巷附近,十来人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来。
他们最低也有元婴修为,个个都训练有素,三两个凑在一起,从不同方向往寻烟坊包抄过去。
“符箓碎了。”
同问泽遗一道的正是沧洛山的长老扶风,他接到师弟的传信,脸色微变。
那符咒一旦生效,没有修为的人压根破坏不了,他们这是被发现了。
“我们动用的人不少,对面发现不了才奇怪。”
易容过的问泽遗大大方方在人群中穿行,倒是镇定得很:“他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哪?”
“寻烟坊东南角。”
“我们过去看看,让其他人在寻烟坊附近搜。”问泽遗一声令下。
“得快些了。”
两人在人群中穿行,空气中污浊的香味让问泽遗头昏脑胀,可他的步子却越来越快。
扶风显然也没来过这等地方,不适应地皱着眉,时不时捂着鼻子。
“自如些。”问泽遗压低声,“千丈巷里头人多眼杂,别让人注意到我们。”
扶风这才醒悟过来,极力装成放松模样,随同问泽遗融入人群之中。
离寻烟坊还有百米远,扶风接到了师弟的传信。
他师弟是个胆小的术修,比他们早些到达寻烟坊,传音中透着惊恐无措。
“师兄,你们快来,有人.....有人打人了!”
扶风片刻不敢耽误,赶忙将情况复述给问泽遗。
问泽遗屏息聆听,透过欢歌笑语,确实隐约听到不远处有兵刃相接的声音。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冲过去,扶风也紧随其后。
寻烟坊附近乱成一锅粥,本来就少的行人惊叫着四散逃开。
术修们手忙脚乱支起结界,另有三两个剑修围着个陌生的红发少年,气氛极其紧绷
少年面容秀丽,脸上带着恨意,举着弯刀,不由分说就朝着修士们砍来。
可修士们有其他任务在身,和对方解释又解释不清,没有问泽遗的指令只能被动地防御,导致双方僵持不下。
扶风保护师弟心切,着急地就冲了上去。
问泽遗没拔剑,而是观察着少年独特的面容。
红发金瞳,这不是人类该有的长相。再仔细看,少年鬓边的头发呈现出羽状,眼睛也是竖着的。
是妖族。
妖族少年瞧着稚嫩,实则修为颇高,粗略估计接近合体期。
问泽遗在心头默过了遍鸟妖的要害,脚尖一点,转瞬间便出现在少年面前。
少年被他惊到,压根没想到会有人这般敏捷,动作停滞了一瞬。
等到他缓过神来,已经被问泽遗拍了肩胛,卸下浑身力气。
锋利的弯刀落在地上,直直插入泥地。
问泽遗瞄了眼弯刀上繁复的银纹:“你是南疆来的。”
被修士们押住的少年不说话,只是恨恨盯着问泽遗,眼圈发红。
问泽遗用眼神示意修士们去寻李全,惊魂未定的众人想起正事,赶紧四散开来,只留下问泽遗在原地看着少年。
“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们举刀相向?”
他卸下易容,模样瞧得少年呆住了。
白发银瞳,这副样子却没有妖的气息,只能是父亲和兄长说过的那个家伙。
“你是,你是那个大魔头!”
他用不熟练的中土话惊叫,吓得落在旁边的鸟雀四散飞走。
“我要是大魔头,你早就丢了性命。”
问泽遗平静看着他。
“所以你为何无故打人?”
妖族少年强归强,心智却并不成熟,甚至连中土话都说不利索。
他瞧着冷静了些,咬牙:“我来找人,你们拦我的路,我打你们。”
“找谁?”
“偷我东西的小偷,魔修,在寻烟坊,很坏的魔修。”
少年警惕看着问泽遗:“你们是不是,一伙的?”
“不是。”
听他这么说,问泽遗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我应该知道你要找谁。”
“他在哪?”少年顿时激动起来。
“很巧,我们也要找他。”问泽遗微笑,一字一顿道。
“不过你这么一打,可能把他放跑了,谁也找不到他。”
“我,放跑了......”
少年呆愣。
不消片刻,几个修士回到原处,脸色都不是很好。甚至有脾气暴的剑修,重重剜了妖族少年一眼。
“李全不见了。”
扶风有些烦躁:“没了符,又被他拖住,不知道让他跑到哪了。”
寻常人压根不可能消失这么快,李全自己没修为,但背后有高阶修士在帮他。
“可也不算毫无收获,我们在路上找到了这个。”
他掏出一件斗篷,上头渗透着深重魔气。
问泽遗没来由觉得这魔气很熟悉,但他不想被魔气影响,就没贸然靠近。
少年比他们更加激动,嗅到魔气后睁着眼睛,大声喊道:“就是他,就是他!”
“他是坏魔修,偷了我的东西。”
“对,但他现在找不到了。”问泽遗半蹲下身,平视着坐在地上的少年。
“因为你拦着我们。”
妖族几百岁才成年,这鸟妖耳边还炸着绒,像是个半大的孩子。
但他坏了事,问泽遗自然对他也没好气,语调愈发恶劣,脸上阴云密布,隐有奔着吓哭孩子的趋势去。
少年盯着他阴冷的表情,像是被扎破的球,眨了眨金色的竖瞳,眼睛里突然蓄满了泪水。
他扁了扁嘴,号啕大哭。
问泽遗和修士们都呆住了。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要砍人,这也太不经吓了。
他们印象中的妖族,可没这般娇气。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哄他。
问泽遗清了清嗓子:“你别哭了,也不是肯定找不回来。”
被半路拦截,他们都还没哭,还让这小鸟妖先急着了。
听到他聊胜无于的安慰,少年反倒哭得更加凶,不停吸着鼻子,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
“呜呜呜......我把他放走了.......”
问泽遗被他哭得额头突突跳。
他打了个手势,让术修收起结界:“先带他去千丈巷外的客栈留宿,看这样子,他肯定知道些线索。”
李全是飞了,不过这小鸟妖也算个送来的线索。
“是。”
收获甚小不说,还被迫带回去个异族孩子,剑修们都垂头丧气。
扶风要把孩子拽起来,少年却拧着脖子,打着嗝躲开,满脸不情愿。
“我不要,我阿爹说了,你们人族,都是坏人。”他抽抽搭搭。
问泽遗向来对熊孩子没耐心,就算是长得好看的熊孩子也不行。
他终于忍无可忍,往少年肩胛又是一拍,随后又点了他腕上穴位,将他拖小鸡似得拖起来。
“你说得对,人族都不是好东西。”
拎着少年的衣领,他皮笑肉不笑:“所以你再哭,我就把你丢下河喂鱼。”
鸟妖最怕水,被他这么一威胁,少年果然安分了许多。
问泽遗的头终于止痛,他面色和缓,动作也稍微温和了些,把少年交给扶风。
“把他带上。”
暗巷中,一人倚靠在墙边,远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视线追随问泽遗的身影。
原本还是副游离的态度,可见到问泽遗对鸟妖态度缓和,兰山远的脸色微变。
他盯着问泽遗拽住少年的那只手,目不转睛。
一深一浅的瞳色醒目,兰山远的眼神冷得能淬出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