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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夜中

雨直下到黄昏才停下。

趁着兰山远在回宗门递来的书信,问泽遗修补好了略有破损的灯笼,提起来试了试。

他手没生,扎得松紧程度刚好。

“我想去河边看云莲。”

淡蓝色的云莲只在南疆有,其形状若昙,生于浅水,会在夜晚开花时散发极淡的荧光。

如今,正是云莲开放的季节。

“既然师弟想去,眼下正是好时候。”

兰山远回了信将纸鹤放到窗口,把引水珠制成的坠子挂在他脖颈上:“但夜露深重,不宜在水边久留。”

坠子做工精巧,上品引水珠被藤蔓状银饰环绕,不显繁复浮夸,用来衬问泽遗的面容刚刚好。

引水珠制作的饰品不足以让他在雨中待得舒坦,但足以抵挡眼下略微潮湿的环境。

“多谢师兄。”问泽遗笑道,“过几日,我再给师兄备个回礼。”

拼财力他比不过兰山远,可论手巧,他不会输持明宗任何一人。

“好。”兰山远看着光彩照人的青年,目光变得温柔。

下楼时,掌柜趴在桌子犯困,让他们逃过一劫,省得被掌柜脑内编排。

涌入南疆的人潮之中,再是所谓大能,也不过芸芸众生的一员。

两人肩并肩,穿越过孩童的吵嚷,妇人们的嬉笑,老人的私语。

水只到小腿肚的河流里,温软的夜风拂过半透的花瓣。

问泽遗半蹲下身,出神地看着云莲纤弱的叶片。

来看云莲的百姓三三两两,四五岁的孩童想要趟水去碰触花朵,被母亲连忙抱起。

“不能下水,很危险。”

母亲严肃地叮嘱,孩童眨了眨眼,也乖巧地听话,奶声奶气应着好。

两个读书人对诗对得脸红脖子粗,看样子要打起来了,旁边路过的杀猪匠扫眼河水,就兴致索然别过目光。

他们生活在此处几十年,年年都能瞧见这风景,也不知哪里好看了。

“真好。”

良久,问泽遗站起身来。

云莲的微光被百姓们手中的提灯掩盖。

提灯的光映照出人们的笑脸。

如今的皇帝还算治理有方,所以除去个别过于偏僻地方的地方太难管,凡人们生活的都称得上安康。

“是你救了他们。”回去的路上,兰山远轻声道,“若是没有天降大雨,滋养云莲的水会枯萎,南疆将陷入十年未有的困局。”

“我?”问泽遗愣了下。

“算不上,只是一场雨而已。”

芸芸众生,本就是渺小又伟大。

如果修士们不管,定然会有人趁着灾难哄抬粮价,趁乱作乱。

但与此同时,也也定然会有人挺身而出,救人于水火。

而他所做的只是举手之劳,换成谁到化神期,都可以做。

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问泽遗好奇地循着方向看去:“师兄,那处是在做什么?”

兰山远侧目,却是在看问泽遗:“像是有人在闹洞房。”

唢呐声伴随着锣鼓,隐约还能听到南疆特有的银笛声声。

“我们同主家非亲非故,这热闹是凑不得了。”问泽遗伸出手去,接住片恰巧落下的辛夷花瓣。

皎皎玉兰花,不受缁尘垢。

走着走着,哪怕再弯弯绕绕,还是得回到客栈门口。

问泽遗活动了下筋骨,叹道:“明日就该回去,希望今晚能睡个好觉。”

“师弟早些休息。”兰山远语调关切。

他们在楼梯旁分开,在问泽遗的强烈要求下,兰山远先行上楼。

问泽遗则走上前去,唤醒睡得迷糊的掌柜:“掌柜的,我还要间屋。”

昨晚还有共处一室的理由,今晚只能自己单独睡一间了。

“好。”

掌柜回过神来,看到问泽遗孑然一身,倒吸了一口气。

之前黏着他的师兄上哪去了?

昏黄的灯光照得问泽遗像是心不在焉,微红的脸上有几分憔悴。

他脸上看不出明显悲喜,掌柜权当问泽遗被夜风吹红的脸是因为失意。

“小兄弟。”掌柜边摸钥匙,边斟酌着开口。

“我看你师兄挺疼你,闹脾气得有限度,要珍惜眼前人。”

问泽遗:?

他怎么不珍惜兰山远了。

“他是挺疼我的。”

问泽遗收了钥匙,对着掌柜微笑:“多谢掌柜,我先回去歇息了。”

他笑得太好看,冷清的面相瞬间温柔三分,让掌柜晃了神。

是他多管闲事瞎操心。

就这模样,恐怕就是闹脾气,都会有人乐意哄。

许是掌柜刻意为之,他的卧房就在兰山远隔壁。

问泽遗躺在床上,下意识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木桌。

他趴在窗边挂了只灯笼,用恰到好处的声音冲隔壁道了晚安。

“师兄,你也早些睡。”

“好。”

兰山远的声音散在风中隐约的花木香里。

问泽遗躺回床上,安心地沉入睡意之中。

意识模糊又清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原本的床上。

可之前有经验的他,立刻明白自己又做了梦。

因为他手边散着白衣,而白衣的主人,正跪坐在他的身上。

某处摩擦着布料,瞬间点起火来。

“师兄。”

短暂的怔愣过后,他忍住挺腰的想法,为自己起了反应难堪,连忙别过头去。

他身上衣物齐整,只是露出半截精瘦的腰来。

可兰山远只剩下上半身的衣服齐整,下面......

这又是什么梦。

之前那些也就罢了,好歹有给准备的时间,也让他能反应过来,可这回居然猝不其防梦到兰山远拿他自娱自乐,亵玩自己。

“你不喜欢?”兰山远的声音不带多少情//欲,他只是希冀地看着问泽遗,胸膛却起伏得剧烈。

就算说不喜欢,可诚实的身体却很难真做到没反应。

问泽遗选择沉默以待。

他之前没研究过这方面知识,确实不知道怎么做更合适。

这场景太真实,他很难将其类比成寻常旖旎的梦。

兰山远似乎是看出他的局促,了然:“我点到即止,你切勿紧张。”

前面又传来了难以言说的感觉。

问泽遗胡乱点了点头。

清晨。

他冷脸收起亵裤。

就知道最近容易做些让人浮想联翩的梦,所以问泽遗没带罩衣,却带了亵裤。

要不是太难启齿,他都想去找谷雁锦开点药了。

“师弟。”

门外传出兰山远的声音。

问泽遗调整下面部表情,神色自如地给他开了门。

虽然很难把晚上抱着他蹭的兰山远和白天的师兄分割,但装傻总归是做得到的。

“我们该回苍巽山了。”问泽遗正色,“对于丹阳的处置,苍雀族理当已有定夺。”

“是。”

兰山远颔首:“若是师弟准备万全,我们即刻启程。”

有术修施阵,回苍巽山不过转眼的事。

看到兰山远的背影,问泽遗喉结滚动,心中念着清心的咒,默默移开目光。

“师弟,怎么了?”

兰山远回眸,面露不解。

“没事。”问泽遗打着哈哈,“就是在想,过会别遇到麻烦才好。”

“有师弟在,自然不会。”

兰山远微微勾唇,宽慰道。

为了不过于显眼,他们只传到离驻扎地半里路的地方。

走了没几步,大老远就能瞧见前面乌泱乌泱围着修士。

有人族,也有苍雀。

苍巽山一带的土质偏黏软,雨都过去大半天了还滑腻腻的,一脚一个坑。

还没到跟前,兰山远就被路过的莳叶谷长老喊走。

临走前,他不放心地看了问泽遗一眼。

问泽遗用眼神示意他安心,随后大步往前。

一个红发少年跪在地上,膝盖陷入泥中,裤腿全沾染了脏污。

“赐翎?”

问泽遗上前,喊住凑热闹的莫且行:“他怎么跪在地上,没人拦着吗?”

“副宗主可算来了。”

莫且行无奈:“这鸟崽子蛮劲大得很,压根拦不住。”

他啧声:“而且这是人家族长的儿子,金贵着,哪有人真的敢动。”

“他为何跪在地上?”

“还不是因为他那混账哥哥。”莫且行压低声音,“依照族规,他们族内想要用剮刑。”

“谁都知道,那剮刑是极其残忍的。”

所谓剮,就是把身上的羽毛拔干净,再把肉一片片割下来,咽气之后都不停下。

“他想给自己哥哥求个痛快的死法,而且听说那教唆他哥的三爷跑到北境魔域,还想去北境追杀三爷。”

问泽遗微微蹙眉:“他哥之前还说上家三爷神出鬼没,怎么知道三爷跑哪去了?”

“他说他哥后面招认,听见三爷亲口说了。”

莫且行磨着后槽牙:“要是这事是真的,倒像是魔族挑衅咱们。”

毕竟其他地方人妖两族还能追过去,魔域那处,只有魔能活得潇洒,人和妖去了都得受气。

问泽遗了然:“我和他说几句。”

他挤进人群,修士们赶忙让开道,有些识相的更是直接离开此处。

赐翎听到声音,怔怔抬起头。

短短几天,族长家金贵的公子就变得狼狈无比。

他跪在养育他的苍巽山前,倔强地一言不发。

赐翎的眼睛已经哭肿了,现在没哭,不知是因为麻木,还是已经哭不出来。

“擦一擦。”问泽遗翻出来膏药递给他,“像什么样子。”

赐翎咬着下唇,没出声,也没接药膏。

“我去替你问问族长,先别跪了。”

问泽遗也不恼。

其实给丹阳用剮刑,也有一层要安抚人族修士,做足态度的意味。

如果受伤的人族大能愿意松口求情,比赐翎跪三天三夜更有作用。

赐翎的眼睛略微亮了,他磕磕绊绊:“谢谢,谢谢。”

他知道阿哥活不了了,他只想让阿哥有个全尸,死的别那么痛苦。

“别和我磕头。”问泽遗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制止赐翎折寿的动作。

“既然没其他事,就快点起来。”

“不,还有。”赐翎看向他,神色坚定,“我要去北境,找到三爷,杀了他。”

妖族身上的兽性平时会有意收敛,可赐翎沉浸在悲痛之中,满脸都是阴郁的野气。

“你去过北境吗?”问泽遗平静反问。

北境是整个九州最残酷的地方。

那里一半的土地终年积雪,冻土层千年不化,而且还有大片魔族活动频繁的魔域。

“没有。”赐翎低声道。

“北境魔域一年只开三个月,以供和外族通商,其余时候都只有魔能自由出入。”问泽遗心平气和,。

而能出入人与妖的那三月,恰好在冬时。”

那是北境最寒冷的时候,魔族向来狡猾谨慎又冷血,本身喜欢阴冷。

所以只有人和妖最虚弱的季节,他们才勉强愿意和边境的外族打交道。

“三爷告诉你哥他要去魔域,就是算准我们进不去。”

“我偏要去!那就打进去。”赐翎低吼,像在呜咽。

“杀了他。”

遭遇无妄之灾,其他苍雀也很愤慨,一时间躁动不安。

“赐翎,你好歹也有百岁,别太天真了。”

问泽遗声音终于变冷:“现在贸然和魔族开打,是打算为个不知行踪的魔,破坏三族百年和平吗?”

苍雀愿意去闹,其他妖和人族肯定不会跟着他们闹。

眼见赐翎太过激动,他不再同赐翎说话,而是看向莫且行:“查到购买摧元丹的修士了吗?”

“南疆宗门已经在查了,目前锁定了八位。”

莫且行忙道:“只是彻查定然还需要时间。”

围观的修士散的七七八八,听到莫且行的话,剩下的脸色都不好,讪讪地离开了。

本来禁药一出,众人都以为和自家无关紧要。

结果南疆宗门中排得上号的,除了莳叶谷全部有修士中摧元丹的招,甚至还有些弟子天资不错。

三爷没把手伸向莳叶谷,想必一来是药修对修为追求没那么急,上不了他的套;二来是怕有着众多药修大能的莳叶谷发现异常,破坏他的计划。

“害过人的修士另说,没害过人的修士,尽量让他们从轻处罚。”问泽遗意有所指。

“要紧的不是责罚修士,而是找到背后的始作俑者。”

他打的是拔萝卜带出泥的想法,希望能靠着已知服用过摧元丹的修士,牵出更多的线索来。

要是罚太重,问不出线索就本末倒置了。

莫且行了然:“副宗主英明,我这就去说。”

莫且行离开后,问泽遗重新看向赐翎:“你冷静了没?”

“嗯。”赐翎吸了吸鼻子,吹了一会风,态度比刚才软很多。

“还想去吗?”

“.......”

赐翎坚定:“想去。”

他可以死在魔域,但一定要抓住那个该死的魔,给族人报仇。

但他不能做孬种。

“可眼下魔域进不去人或妖,距离能进去还有近三月。”

“而且三爷在魔域也只是你哥哥听到的消息,没人亲眼看见他在哪,他如今身在何处尚且存疑,去魔域大概率无功而返。”

“这三个月,我们还有很多能做的,不只是报仇。”

赐翎缓缓抬起头,看向问泽遗。

“遏制摧元丹流动,查三爷的踪迹,以及帮助炼制解药。”问泽遗一字一句,试图让赐翎听得一清二楚,“比起虚无缥缈的和魔族开战,打进魔域抓幕后主使,这些事才是你可以真正做到的。”

“而且眼下,你需要帮你的族人重建苍巽山。”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苍巽山一片狼藉,除了山边顽石,没有一处是曾经家的模样。

千万年基业被毁,苍雀们抱怨着,可手上动作并没停下。

赐翎缓缓站起身,接过问泽遗手上的药膏:“我知道了,谢谢你。”

“赐翎,让自己变得强大。”

“若是哪日我们查到三爷踪迹,或是不得不前往北境魔域,定会知会你。”

赐翎必死的命运费劲周折才得以改写,问泽遗希望他能安稳度日,却也明白他的愤怒来源于何处。

不管是赐翎还是容素,他改写命运,并不是为了操控他们的人生。

他们活着,既可以选择安稳度日,也能去选择遵从自己的本心,放手一搏。

“好。”赐翎眼中终于有了光。

“你们,要走了。”

“是,去替你哥求过情,我就得动身回中土。”

本想着若是方便查就往下个地方去,可魔域没开,眼下只能让各个宗门提高警惕,再多加防备。

正好趁着中间几个月,他还得精进剑法,压住身上的魔性。

魔域之中,魔性更容易躁动。

“一路顺风,我会变强,学好人话,再来找你。”

“行啊。”问泽遗淡笑。

告别赐翎之后,他信守诺言,去找了苍雀族的族长。

燊烨对他的提议感到诧异,但毕竟是问泽遗亲自来说,也就允了他的意思,过程并不困难。

“打碎经脉,砍掉头颅,问副宗主觉得如何?”

“可以。”

比起千刀万剐,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

行刑前,他最后看了眼丹阳。

重重法阵威压下,丹阳平静地坐着。

他已经交代了所有知道的事,只求一个痛快死法。

“是你弟弟帮了你。”

若非赐翎求情,他肯定没这么闲。

面对把他置入险境,差点害了一族的苍雀,问泽遗沉声:“你分明有很好的弟弟和母亲,却不懂珍惜。”

丹阳确实不受重视,在族内处境尴尬,但与此同时,他本该也有自己算得上美好的家。

可现在他的弟弟满心仇恨,母亲难过得昏迷不醒。

是贪欲让他亲手毁了一切。

丹阳低着头不知什么表情,从问泽遗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默默流泪,泪水洒在地上。

问泽遗不再看他,转身出了门。

这时,兰山远也已经和其他长老说过话,不知有意无意,在门口碰到问泽遗。

问泽遗收拾了下沉重的心情,笑着和他打招呼:“师姐还在救治伤患,同师姐说一声,我们应当能同道走。”

“这几日我得空,若是你想,还能在南疆再停几日。”

“不必了,我才不当活靶。”

南疆宗门各个都因为自家有人偷吃摧元丹气得半死,他刚刚瞧见的南疆长老脸色和菜叶子似得。

这节骨眼上,持明宗宗主和副宗主明目张胆游山玩水,简直是煞风景,难免要让人记一笔。

兰山远颔首:“那就准备启程回中土。”

“回去后,我随你去藏经阁整理书卷?”

“若是师兄得空,自然再好不过。”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持明宗修士们多数已经离开,问泽遗叫上留守的几个高阶修士:“我们可以离开了。”

爱热闹的剑修们还意犹未尽,可本就不爱出门的谷雁锦听说能回宗,着实松了口气。

“终于不闹腾了。”

她揉了揉多日劳作,导致有些看不清的眼睛。

“他们买卖摧元丹价格极其高,除了要从内部腐化仙门,估摸着也还想要谋取暴利。”

宗门前,问泽遗若有所思。

“可魔族惯会烧杀抢掠,喜欢什么都是明着拿,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不知道。”

莫且行挠了挠头:“难道是为了和外族换武器,军饷?”

谷雁锦反驳:“可魔族自身就擅长炼器,且无论人妖,都不会轻易与魔族做交易。”

“眼下可以暂且搁置顾虑,等到魔域开时便知。”兰山远道,“魔族阴险狡猾,不可不防。”

“师兄说得是。”问泽遗敛眸。

兰山远是在提醒他,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专心清除身上的魔性。

“不过摧元丹的事越闹越大,而且不光南疆,中土也得立刻查,后边有得忙了。”

“忙也不该你忙,其他宗门又不是是吃干饭的。”

“你得休息。”谷雁锦忍不住教训起问泽遗,“别刚好两天,就觉得自己能活蹦乱跳了。”

眼见问泽遗一副不在意模样,她搬出来兰山远。

“宗主,你也得看着四师弟,我是劝不动他。”

兰山远微笑:“师妹忙药寮的事即可,我会盯紧他。”

“我又不是离了师兄不能活。”附近也没外人,问泽遗开玩笑道,“师姐别遇到什么事,就来找师兄管我。”

“我不清楚你们离了谁活不活。”

谷雁锦似笑非笑:“反正找大师兄,至少真能管着你。”

“青藿,走了。”

她接上欢天喜地等师尊的青藿离开,莫且行等人也早就飞奔着和其他剑修勾肩搭背走远。

风卷残云过后,山门处只留下了问泽遗和兰山远。

“去藏书阁?”问泽遗提议。

“好,我先去整理着装,一个时辰后,劳烦师弟在藏书阁门口等我。”

他们身上穿得朴素,并非平时的修士打扮。

经过兰山远提醒,问泽遗也去小筑换了件平日穿的衣服。

思忖片刻,他还是没摘下兰山远送的吊坠。

他卡着点到藏书阁,兰山远站在三步外的凉亭下,看着已等候多时。

藏书阁内层层禁制,但对在持明宗地位最高的两人来说,压根构不成阻拦。

持明宗的一切机密和千万年积淀,都向宗主和副宗主敞开。

又是如山的经卷,只是这回旁边多了个兰山远。

“师兄,其实我之前找了一回,就没找到好办的解法。”

面对比他都高的书卷,问泽遗不忍兰山远同他受折磨。

之前时间紧迫,导致问泽遗找得粗劣。

他们两人如果要比之前更精细,至少也需要不眠不休三五天。

“世间万物皆有破解之法,此次我陪你找。”

兰山远像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拿起一本书,便开始翻越起来。

问泽遗无法,也只能跟着他翻书,时不时偷瞄兰山远。

出乎他的意料,兰山远看书的速度快得惊人。

问泽遗已经算是看书看得快的一批人,可兰山远翻书的模样,就像是在扫描的机器,眼睛一眨不眨。

他们面前放了纸笔,用于记录书中要点。

不消半日,纸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两种不同的字迹。

问泽遗的身体支撑不了他维持同个动作过久,因为精神高度紧张,松懈下来浑身酸痛。

他靠在兰山远肩膀上,闭上眼睛:“师兄,我想歇会。”

“这都三个时辰了,你也休息吧。”

修仙之人多数都不睡觉,他生物钟一直没调过来,是少有一到晚上还会犯困的修士。

兰山远放下书:“好。”

“我们寻到的办法多数都不适用于你,但其中也有可行的。”

“师兄觉得哪些可行?”

问泽遗的声音懒懒散散。

兰山远温声列举了几个,全都是非常温和保守,但也没太大成效的办法。

“我身上魔性深重,怕是不太能行。”

问泽遗换了个姿势,靠得离兰山远更近。

用魔尊传承化解魔功都屡次碰壁,这些保守办法的效果自然无限接近于零。

风险和机遇,向来成正比。

“还有一个方法。”

兰山远的声音很近,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找水或木灵根,且修为高于你的修士。”

问泽遗猛地睁开眼,睡意一扫而空。

“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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