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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有约

一夜过去,山下搭了简易营帐,用来安置伤员,供修士们歇脚。

“兰宗主。”

“问副宗主!”

出了苍巽山的荒林,时不时就有修士同二人问好。

剑修们在山上,多数是留守的药修。

原本衣着精致的女修身上沾染了泥水,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挽起,男修们端着药汤跑来跑去,喊得嗓子都哑了。

“辛苦诸位,各宗的外援马上就到。”

见此情景,问泽遗自是不愿提和伤患们同住,去挤占本就不多的床铺。

可他实在是困得厉害,若非有多双眼睛盯着,怕是眼皮都要睁不开。

所幸舒适的床铺不足,但随意用布搭的帐篷倒是管够。

好心的药修们给他找了处清净的帐,里头还有张不知从哪搜刮的破木桌,看起来还能再用几次。

“你就这般睡?”

看着心安理得靠着嘎吱作响木桌,手背托腮,俨然把帐篷当自家的问泽遗,兰山远微微蹙眉。

“对。”问泽遗沾桌就困,声调中带了鼻音,“总不能和伤患抢床,将就着对付下。”

反正靠着桌上睡觉,他之前干过不知多少次。要不是还想在兰山远跟前留点面子,他都想直接趴着睡过去。

软绵绵的靠枕塞到他怀里,问泽遗朦朦胧胧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兰山远:“师兄,你连枕头都带了?”

“是法器。”

经他一提醒,问泽遗仔细观察,翻过“枕头”的面,才瞧见上边隐约流动灵气的纹路。

他不记得法器名字,但大概知道这枕头的作用。

平时瞧着小巧像个枕头,但若是受到致命伤瞬间弹开,絮状丝缕看似脆弱实则坚不可摧,可以抵挡合体期剑修的攻击。

“七阶法器。”他抽了抽嘴角,轻飘飘的枕头重如苍巽山。

“师兄,这也太客气了。”

“你睡醒后还我即可。”

听到兰山远的话,问泽遗顿时心安理得了起来。

法器造出来,不用白不用。

“多谢师兄。”

他实在是睁不开眼了,抱着枕头靠在桌上,当场失去意识。

说是睡着,其实体力透支严重的问泽遗更像是昏迷过去。

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胸腔起伏也不明显。

兰山远坐了很久,直到他呼吸恢复平稳,才打算起身离开。

手腕上起了阻力,让他无法起身。

兰山远垂眸看去。

右边的袖子被昏睡过去问泽遗给死死压住了。

术修的衣装都是广袖长衫,问泽遗这一压,把外罩压得严严实实。

.......

事实证明,过度疲惫会影响思考。

问泽遗醒时,粗陋帐篷的缝隙已经透不出光。

他趴在桌上,茫然地挪动胳膊,扯开盖在身上的罩衣。

这件罩衣精巧,通体白色,却也有墨色点缀。胸口位置上面还挂着价值不菲的月冥石和阴阳玉,只是边角处沾染了些灰尘。

为什么师兄的外罩会在他身上?

桌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问泽遗摁压额头,缓缓起身。

这一觉睡得很好,就是长期维持同个姿势,导致他脖颈僵硬。

恢复知觉后,问泽遗将外罩叠得整齐。

周围过于脏乱,不能乱丢师兄的衣物。

正当他犹豫着是随身携带还是存入纳戒,帐子外传来声音。

“四师弟,我能进来吗?”

“师姐请进。”

在南疆听到熟人的声音,问泽遗倍感亲切。

谷雁锦一身青衣,手中提着药匣,脸上是一贯冷漠态度。

她皱着眉刚要说话,却瞧见藏在问泽遗臂弯里的罩衣,眼睛顿时挪不开了。

若是她没看错,这件衣服是.......

见她神色诡异,问泽遗连忙解释:“是大师兄落在我这的。”

“哦,落在你这儿的罩衣。”

谷雁锦意味深长:“真是过命的交情。”

问泽遗还想解释,她已经将药匣墩在桌上:“你别解释了,我都明白。”

残破的桌子不堪重负,发出可怜兮兮的呻//吟声。

问泽遗抽了抽眼角,只得住嘴。

师姐瞧着不是很明白。

“人手不够,我来帮忙。”谷雁锦懒懒道。

若非师兄弟在南疆,她其实并不愿意出远门。

“刚才听到里面有动静,怕你睡了一整个白日睡成傻子,所以来看看你活着没。”

搭上问泽遗的脉,谷雁锦面色渐渐缓和,甚至带了笑意:“脉象是好的,比来南疆前还要好。”

“大师兄同我说你突破成功,而且还因祸得福,恭喜了。”

难得谷雁锦嘴里能冒出这么好听的话,问泽遗谦虚:“都是师姐的功劳。”

“行了,少和我装蒜。”

她沉吟片刻:“也没急需要加的药,你就喝着之前的汤药即可,继续保持。”

这是头次他劫后余生后,谷雁锦没有为吊住他的健康,被迫给他用猛药。

“多谢师姐。”

问泽遗好奇:“师姐来了后,有听到过丹阳的消息吗?”

“就是那个烧山的妖?我听到过。”

谷雁锦重重合上药匣,冷哼道:“苍巽山被烧个干净,他们自顾不暇,还是我们人族帮忙起阵,暂且囚禁住他。”

“丹阳这人可恨大于可怜,不过他那点破事,我也只听个大概。”

“你可以去问问大师兄,他同些别宗的长老就在丹阳处,就等着你去。”

禁药和山火都牵涉到了人族,问泽遗去不了的情况下,兰山远无疑要顶上他的位置。

“我这就去。”问泽遗来了精神。

“呦,听着大师兄后,师弟的嗓门都变大了。”谷雁锦戏谑,“师兄也是,苍雀们和他道谢,他非要让他们谢过你。”

“你们二人,真是好得穿一件衣服都嫌大。”

“师姐别说笑了,正事要紧。”

以往谷雁锦开玩笑,问泽遗还能觉得无奈,现在他只觉得心虚。

实不相瞒,他倒是真希望和兰山远有那点关系。

谷雁锦收住笑:“你要是脑袋清醒,我现在就领你去。”

帮忙的修士来了不少,还有些来看管丹阳的苍雀也下了山,穿过层层人海,一处帐篷外挤满了人。

瞧见谷雁锦和问泽遗,人群纷纷让开。

“都散了。”

谷雁锦冷声:“一个妖族的纵火犯,是哪里好看了?”

她性子是出了名的拧巴,在药修中间声望极高,修士们不想招骂,顿时听话地散开。

只有一妖留在原地。

赐翎蹲在树下,胳膊抱着腿,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听到声响,他只是飞快地看了眼问泽遗,随后又蜷缩起身体。

“他蹲了几个时辰,你好好和他说说。”

谷雁锦不擅长应付孩子,见到两人认识,也就把赐翎扔给问泽遗,自己离开去盯汤药了。

问泽遗蹲下身,赐翎却神色萎靡,不敢看他。

“你是不是早知道些什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他们都懂是何含义。

“我不知道,不知道的。”赐翎声音沙哑,像是刚哭过,“我要是知道,把我打死,我都不会走,我一定,要看着他。”

“阿娘身体不好,阿哥很累。”

他瞳孔无光,眼白上已经爬了血丝:“最近,阿哥总出去,回来又有心事,还支开我,我才觉得不对。”

“是我不好。”

越说,赐翎已经带了哭腔。

他烦躁地抓着头发。

“要是我有用些,早点发现,保护好他,他就不会干坏事。”

巨大的愧疚感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如果快点长大,平时不那么娇纵,阿哥也不会压力这么大。

“他自己的选择,和你们没关系。”问泽遗轻声道,“若是有个借口就能为所欲为,天底下也没公理了。”

赐翎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要不是你发现了,我怕我哥,还会走错。”

兄弟之间果真心有灵犀,赐翎和丹阳有点很像,就是都爱钻牛角尖。

所以赐翎也明白,若是放任丹阳会出什么后果。

可这是对他最好的阿哥。

赐翎每说一句,都艰难万分。

“不会的,只要没人死亡,一切都还能挽回。”

赐翎默默点头。

即使他们都明白,丹阳的命大抵是保不住了,依照妖族规矩,再怎么求情,也只能保个全尸。

“这是?”

他难过够了,不解地看向问泽遗怀中的罩衣:“兰宗主的衣服?”

“是。”问泽遗道,“临时搭的营帐人来人往,把衣服丢着不放心,就给他送过来。”

面对个认知里的小孩,他自然坦坦荡荡。

“你有,兰宗主的衣服?”赐翎神色复杂。

“他落在我那了。”问泽遗其实也好奇,衣服是怎么飞到他身上的。

小苍雀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我先走了。”

听到帐内隐约有兰山远的声音,问泽遗拍了拍赐翎的肩膀:“记得坚强些,照顾好你的母亲。”

问泽遗是孤儿,对自己的父母还有印象,却再也等不到了。

可现在的赐翎还有家人,可以和他的母亲互为依靠。

随后,他低声叮嘱旁边看守的剑修:“多注意这孩子,别让他想不开。”

两个把守的剑修是师兄弟,连连答应下来,目送问泽遗匆匆进了帐内。

“喂。”良久,赐翎擦干眼泪,别扭地问两个剑修。

“你们那里兄弟,师兄弟,都拿对方衣服吗?”

两个九尺壮汉面面相觑,随后露出作呕状,铁青着脸摇了摇头。

“谁要这臭小子的衣服!”

“就算他是我师兄,我也对他的衣物没兴趣。”

赐翎不解地眨了眨眼,懵懂点头。

帐内。

问泽遗同兰山远对视,趁着其他宗门长老不注意,把外包好罩偷偷递给他。

随后,他不着痕迹移开目光。

拿着兰山远的衣服,他倍感煎熬。

和偷情似得。

兰山远已经换了件外衫,只是将问泽遗递过来的外罩拿在手中。

“诸位,我想问他几件事。”

问泽遗正色,朗声道。

帐内气氛沉重,注意力原本都在丹阳身上的各宗长老纷纷让道,将正中的位置留给问泽遗。

丹阳的处境比昨夜更糟糕,他被层层法阵束缚着,四肢上都被上了捆仙锁,让他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帐内也由术修支起层层结界,防止有不轨之人闯入杀害丹阳。

苍雀处理叛徒不会这么文雅,这应当还只是人族手笔。

看到问泽遗,面无表情的丹阳麻木低下头,竟没流露出一丝恨意,仿佛早已料到结局。

“赐翎没大碍,可他因为你的事很伤心。”

听到赐翎,他脸上才出现一丝波动。

丹阳跪坐在地上,问泽遗同他说话,还得低下头:“你有很好的母亲、弟弟和族人,他们都很袒护你,为何去铤而走险做禁药生意?”

“......你们保护好我的家人,他会盯上他们。”丹阳声音颤抖,“求你们了。”

“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苍雀与人族往后便是一条心。”

“你发誓!”

丹阳双目赤红:“发誓保护好他们,不会让他们被害。”

问泽遗微微皱眉:“丹阳,害你家人的是你自己。”

“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权利,若不是看在赐翎的面子上,我都不会同你这般客气。”

“要我同你发誓,谁可曾为受伤的人族修士作保?”

他的话掷地有声,其他长老安静听着,向问泽遗投来赞许目光。

有些话他们不敢说,问泽遗心直口快,替他们说了。

丹阳也渐渐冷静下来。

“你们说的禁药,名唤摧元丹。”他重重呼吸,又轻声道。

“以苍雀初羽为引,服用后快速入魔,修为暴涨,但也有爆体而亡或者魔性暴走的风险。”

“我应当不是他唯一的下家,一开始看上这桩生意,确实只是图利。”

这似乎是每个高门大户都可能出现的俗套故事。

他天赋平平,又因为谨小慎微的性格不讨父亲喜欢。

家中长辈提起他,都说他不像是妖,倒像是人。

对于妖来说,像个人并非夸赞,而是贬低。

他很好奇人是什么模样,便在成年后自荐请缨,成了为数不多频繁与人接触的苍雀。

同人族打交道的这些年,丹阳和他眼中短命的种族学会了很多。

高利益的买卖,往往会带来更大的回报,守成不变,其实最终就是自掘坟墓。

所以丹阳开始尝试着用钱生钱,并在获得笔意外之财后,终于拥有了些父辈的赞赏。

可这种赏识,赐翎和奎烙获得过无数次。

眼见家人对他态度软化,他鼓起勇气尝试着告诉燊烨,苍雀不该被这座深山困住,应当往外走。

毫无意外地,他遭到了父亲劈头盖脸的怒骂。

千万年的传统告诉苍雀们守成是正确的,他成了族人眼里忘本的东西。

就在此时,他在次药材买卖中认识了一个魔,两人相谈甚欢。

“他来自北境,不知真名,只知身边的人喊他三爷。”丹阳喃喃,“我试着替他卖了次摧元丹,收获的是我十年都不曾赚取的利益。”

“所以你就为他掩人耳目,继续替他售卖摧元丹。”

丹阳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是正确的,可方法一开始就错误。

问泽遗面上冷漠,并没因他的故事动容:“盗窃族人初羽,也是他指使你做的。”

“不是!”

丹阳急道:“初羽不是我偷窃的。”

“你只是和他提供了线索,认为这样就能减轻罪责,是吧?”

问泽遗的话音落下,丹阳低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他允了你多少好处?”

“......五万上品灵石。”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和父亲证明困守山林不可取,带着族人们往外走。

他知道外面世界精彩,不比贫乏又无趣的苍巽山中。

“那他还挺有钱。”

可也只是挺有钱而已。

五万灵石对于持明宗、莳叶谷这种宗门算不了什么,居然可以买断一个与世隔绝的上古族群的命运。

“你口口声声自己一切铤而走险都是为自己,为族人,后面又为何放火,还开启禁制?”

这才是问泽遗最深的疑惑。

整件事中最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就是那场火灾。

提起火灾,已经有旁观的苍雀面露愤慨,红着眼盯着丹阳看。

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平日好脾气的丹阳怎能干出伤天害理的事。

而现在,苍雀们不知道用何种态度面对丹阳。

“.......求您别告诉赐翎。”

“可以。”问泽遗应允。

“我求三爷放过那日守祠堂的叔伯,他应允了。”丹阳仰头看天,像是在回忆。

“那日他们确实放了叔伯,可做得不如承诺时彻底,留了魔性、也留了踪迹。”

苍雀性子本就烈,不达到目的不罢休,揪住线索就开始查。

丹阳很清楚他们再这么查下去,迟早能查到自己身上。

他想联系三爷,可弟弟赐翎平日在族内和他寸步不离,因为初羽失窃的事,又跃跃欲试要跟他出去探查。

这让他无法联系三爷。

为了和三爷进一步取得联系,他只能支走赐翎。

他没告诉三爷自己的真名,便让赐翎朝着比南疆更安全的中土去,遇事多留心眼,必要的时候惹了祸,可以用他的名字顶上。

原本有族人和赐翎同行,弟弟的安全能有所保障。

但赐翎性子跳脱,又初出茅庐对一切充满好奇,很快就因为发现线索急着追赶,和人走散了。

就在这时,他无法观测到赐翎的踪迹,本就精神濒临崩溃的丹阳彻底心慌。

他和其他苍雀不同,对于族群归属感没那么强,却和人族一样格外注重家人。

他可以死,赐翎不行。

与此同时,他之前找不到的三爷找上了他,并且给他看了赐翎的踪迹,还派人去跟踪赐翎。

“等等,那时候我们明明给苍雀族报过平安,说赐翎就在持明宗内,他怎么还能拿赐翎要挟你?”问泽遗皱眉。

“后面听说他待在人族宗门时,我已经在祠堂布置好了紫瑕晶。”丹阳低声道,“我也想过回头,给持明宗写了信,却石沉大海。”

问泽遗看向兰山远,兰山远轻轻摇头:“我并未收到过他的信件。”

“我也没见过。”问泽遗思忖,“南疆到中土有段距离,怕是在路上被人拦了。”

没送到的信自然带不来回音,杳无音讯的弟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太蠢,他的本事通天,我却还想着在他手里逃过去。”

丹阳绝望地闭上眼:“早在看到他手段时,我就该知道踏上这条路,是逃不掉的。”

“他说苍雀初羽用不上了,让我烧了祠堂毁灭证据,从此不再联系,也不会招惹我的家人。”

听他的陈述,问泽遗的脊背也有些发冷。

有能力悄无声息打晕守族祠的苍雀,却又在祠堂内留下线索,无疑是三爷有意为之,逼着丹阳走向绝路。

而兴许这么多苍雀追查无果,偏偏让赐翎追查到,进而引开赐翎,除去他天赋异禀,也有对方有意为之。

苍雀生性直来直去,丹阳比多数苍雀懂变通,可和真的老谋深算者比,他简直是个稚拙的孩童。

“火起时,我劝他们走,他们都不走。”

“我着急了,就按照原本想的吃下去摧元丹,要进去救火,可是进去之后......”

他看着自己的手,浑身发抖:“我的身体不受使唤,被魔性控制。”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入火,走入密室,然后开启禁制。”

他情绪激动地摇着头:“我想阻止我的,可是没办法!”

“我阻止不了,火烧得越来越大,都出不去了。”

等到他夺回身体控制权,已经是离开族祠之后。

他不敢再接近族祠,只能吃下解药,急匆匆地去找燊烨。

“摧元丹可以控制服用者言行举止?”莳叶谷长老惊呼。

能够控制元婴期妖修,还能让修士快速入魔,这令精通丹道的药修都难以置信。

“我之前也不知道,也没见过买家有这症状。”

“可偏偏,就出现在我的身上。”

丹阳喘着气,仿佛下刻就会晕过去。

已经彻底还原出事情经过,为了不继续刺激他,问泽遗止住话头。

“你帮助三爷卖药多久,又卖给了多少人?”

阻止摧元丹危害扩散,研究摧元丹解药,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四个月,买家二十七人,都是南疆的人族修士。”丹阳仍旧不安。

每个买家的一举一动他都记得,他们都是急于求成的修士,买走摧元丹时,均是面露希冀。

可到最后,摧元丹只会毁了他们,让他们彻底成魔。

刚才对他冷眼相看的是苍雀族人,现在换成了在场的高阶人族修士。

南疆宗门的长老脸色尤其差,甚至有个剑修重重拍桌。

“你记得这么清楚,想必也知道他们的信息。”问泽遗脸色也不好看,语调却依旧客气,“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若你手头有解药,也尽数交给药修。”

“我身上还有解药,但不知真假。”丹阳跪地,“我知道的事,我都可以交代,求诸位不要迁怒我的族人,和我的家人。”

“丹阳。”问泽遗揉了揉眉心,“你口口声声想要和外部互通,认为家族固步自封。”

“可你自己呢?明知道摧元丹阴狠,却还是为了利益卖给外族修士。”

“分明有持明宗承诺,你弟弟安然无恙,你却不愿意相信人族,一意孤行酿成大错。”

他冷声:“你骨子里也不过是傲慢保守,没成事的头脑却要成大业。”

“若非异族修士出手相助,你的族人是真会毁在你手底下。”

他不是活菩萨,丹阳做的亏心事,谁也无法替卷入的人族和妖族修士原谅。

他以为自己弟弟不在,他就能安心点燃族祠,赐翎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却不知道若非人族插手,赐翎将会饱受刺激,变成彻头彻尾的傻子。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丹阳一言不发。

他无法将功赎罪了,只能为了弟弟,为了母亲,多弥补些自己的烂摊子。

“副宗主,您看怎么处置他为好?”演月阁长老小心翼翼地问。

问泽遗发起火来,实在是太吓人了。

原本就冷的长相压迫感极强,别说丹阳,他都喘不过气。

兰山远神色自若地站在角落里,眼神自始至终就没从问泽遗身上挪开过。

他压根不关心丹阳。

“劳烦诸位看紧他,他暂时不能死,得把该说的都说了。”

至于尽快找到买过药的修士,就是南疆宗门们该做的了。

丹阳不是唯一的下家,而持明宗的任务,是尽快找到所谓的三爷,结束摧元丹带来的闹剧。

“是。”

又有了任务,可因好歹后续有明确目标,所有人反倒忙中松了口气。

审问丹阳得借助术法,所以兰山远需要留下。

问泽遗走前,看了眼兰山远的方向。

兰山远回望他,微微一笑。

“系统,调出原文。”

【好的宿主!】

问泽遗在处无人角落,随意翻阅了几页。

这回进度条的变化比之前两次都要明显,足足缺少了十分之一。

书中关于赐翎的内容全都没了,赐翎也和容素一样,彻彻底底从书中消失。

他们的命运,彻底和狗血文没关系了。

容素戏份和问泽遗半斤八两,其实都算得上可有可无。

但赐翎确是个极其关键的配角,所以他一消失,严重影响了书的内容。

书里大片大片桥段删减,而且大多数都是口口戏份,看得问泽遗赏心悦目。

【......没想到宿主真有这本事!】

系统惊叹。

说不定,问泽遗真能成为那个例外,用特殊方法完成任务,到时候它的积分就全回来了。

【对了宿主,您的请求上面已经批下来了。】

它清了清嗓子。

【只要您完成任务,想去想留都随意!】

“好。”

又是个好消息。

问泽遗心情颇好地关掉系统。

“副宗主!”

问泽遗闻声看去,莫且行领着一众剑修,大咧咧地冲着他挥手:“那边有块空地,我们打算去切磋切磋,您去不去?”

原主最喜欢找人打架,他修为奇高却下手不知轻重,害得同门剑修都不敢找他切磋。

可现在问泽遗安分太久,莫且行反倒是不太自在。

“不去了,过会约了人。”

问泽遗一扫方才在帐内冷肃态度,笑着道:“早些约好的,不能推。”

“呦,约了人?”莫且行大笑,“咱们副宗主生得好看,不会是和哪家宗门的姑娘有约吧?”

剑修开玩笑就是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的。

问泽遗不恼反笑:“哪来的姑娘,猜得差得远了。”

兰山远生得俊雅,却没什么女气,和女修之间的差距,就同阆山的高度一样大。

“嗳,副宗主这是要修无情道喽。”

剑修们喊着没劲,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兰山远刚好从帐里出来,问泽遗坐在树下擦拭剑柄。

通判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发出愉悦的嗡鸣声。

“师兄————”

他抬起银蓝色的眸,借着修士们都在别处歇息,远远地朝着兰山远喊。

“就现在去喝酒,你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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