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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哥哥

“是不是魔族,害你?”

赐翎声音中压着怒意,浮在半空,被层层叠叠的云雾遮盖。

“不是魔族。”

阳光过于夺目,问泽遗紧闭着眼:“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才难逃一劫。”

血契是躲不掉的劫难。

不管他是否小心谨慎,只要规则想,他就只能走入圈套。

万幸,规则能设下的圈套只会越来越少。

赐翎忿忿:“是谁,我可以,去找他。”

“有心了。”听着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话,问泽遗轻笑。

“可惜祂能害我,自然也能害你。”

“.......也是。”

赐翎无言以为,悻悻然垂下鸟头,翅膀扇得更快。

“歇会吧,你已经连着飞了大半日。”问泽遗捂嘴忍住咳意。

“也不急于一两个时辰。”

“不必!”

赐翎梗着脖子:“就这点路,我才不累。”

”你撑住,很快就,飞到持明宗了。

问泽遗实在没力气和他相互推拒,微微低下头陷入假寐之中。

背上驮着人,导致苍雀的动作被拖慢了许多。

从北境到中土用阵法不过眨眼间的事,可赐翎飞了一昼一夜。

“你们要,从宗门大门进去?”迎着新一日的朝霞,苍雀振翅幅度变小。

“可我看,有人在持明宗宗门口。”

持明宗的宗门外常年有弟子把守,想要自己不暴露,自然不能从正门进入。

“师兄来指路。”问泽遗目不能视,只能轻轻拍下兰山远的手。

“劳烦了。”

也不知是兰山远指了哪处,赐翎微微调转方向,朝着阆山俯冲而下。

“好嘞!”

他收敛住羽上烈焰,加之兰山远的障眼法,竟然没让不远处守山门的弟子觉察 。

稳稳落在地上,等到兰山远扶着问泽遗下地,赐翎这才化为人形。

“要我,帮忙吗?”他担忧地看向问泽遗。

离开北境后,问泽遗的面色依旧不好。

“不必,路上辛苦你了。”

问泽遗神色自如:“记得你喜欢短刃,我手里还有些用不上的好刀。”

“你要是瞧得上,去我私库拿两件。”

“我帮你,又不是想要你给的好处。”

赐翎急了,唯恐问泽遗误会他的意思。

他要帮问泽遗,只是因为他想帮。

少年跺了跺脚,瘪着嘴又要哭出来:“你都没死,说什么把武器送人,这种话。”

他们妖族的武器,只有死了才会托付给别人,问泽遗的话非常不吉利。

“我手里大大小小的刀剑有上百把,没个一两把都看不出来,又没把通判送给你。”

问泽遗好笑道:“少哭几句,哭多了容易倒霉。”

他正色:“若非你不辞辛苦飞往北境,我们怕是现在还困在风雪中。”

“你不想要好处,也去持明宗歇息会,带些吃食再走。”

“我才不要,我还得回去帮大哥,就不留了。”赐翎被夸得脸红,别扭地低下头。

“我阿娘给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你操心你自己。”

“再见!”

没等问泽遗挽留,他化作灵鸟腾空,转瞬间没了踪影。

啪嗒。

一片被赐翎羽翼间火焰烧干的叶子落在地上,迅速卷曲干枯。

“真有精神气。”

眼见小苍雀急匆匆飞走,问泽遗笑着摇摇头,“往后有机会,劳烦师兄替我谢过赐翎。”

“好。”

山中的灵蝶想要落在问泽遗身上,被兰山远轻轻拂去。

一双手搭在他的肩头。

“山路崎岖,我们先归家去。”

终于回来了。

过去的几月漫长又痛苦,可他再回望曾经已然不觉得酸涩。

前路也崎岖难行,却是条最好的路。

问泽遗脸上笑意加深:“是。”

“回家了。”

不知兰山远用了什么办法,路上很清静,途中一个修士都没有遇到。

他不清楚前方是哪处,只是随着兰山远的指引,稳稳当当地往前走去。

走到腿脚无力,他摸到了万年松粗粝的树皮。

被蹭满手的松屑,问泽遗这才收回手去。

“我住在师兄家里?”

“是,方便我照看你。”

兰山远抓住他的手,指腹蹭掉他掌心的松屑。

问泽遗故作思索,反握住他:“行。”

他看不见兰山远的视线,却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直白的炽热。

两人并肩进了屋。

摸索到过于熟悉的布置,问泽遗的心更加安定。

兰山远拉上门,遮盖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师兄,你是不是不高兴。”问泽遗伸出双手,慢吞吞抱住他。

一路上,他能感觉到兰山远的心情不算好。

也许是吃赐翎的醋,又或许更多是因其他原因。

“没有。”兰山远沉默半晌,轻轻摸着他的脸。

“只是在想,怎么快些让师弟好起来。”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显然兰山远能让思虑的事,绝非这般简单。

“是该快些好。”

问泽遗点到即止不再追问,打趣道:“否则师兄怕是得丢我出去,换个人双修了。”

顾忌到他的身体,他们这些日子都很规矩。

“不会。”兰山远语调意味不明。

“只要小泽。”

问泽遗顿感不妙。

他只说句玩笑话,别真把兰山远的兴趣勾起来了。

他现在浑身没劲,实在不能有大动作。

进入室内,问泽遗才能拆下蒙在眼睛上层层叠叠的鲛绡。

他的手指不听使唤,还是兰山远替他解开打结的纱布。

室内光线昏暗,问泽遗眯了眯眼,眼前景象像是被蒙了混沌的雾。

这是兰山远的卧房,桌上还放着他送的摆件。

他问兰山远:“我睡哪?”

兰山远递给他一件绒毯:“睡床。”

“师兄呢?”问泽遗抱过毯子,挑眉。

“我平日不休息。”

兰山远整理着书架,理所应当道:“若是休息,自是睡你旁边。”

这回是真登堂入室了。

问泽遗安安稳稳倒在椅子上,看着兰山远收拾书柜。

书柜已经很整齐了,只是兰山远还觉得不满意。

好不容易收拾好书柜,他又要管堆积的大小事务。

问泽遗软磨硬泡才赖在兰山远身边,看他批阅宗务。

眯着眼看半天,他也没看出密密麻麻的字迹在描述什么,可兰山远已经翻到了下一张。

“去睡会。”

看他直眨眼睛,兰山远搁下笔。

“不要。”

问泽遗的头埋在他肩上,像大猫一样蹭了蹭:“我不困。”

兰山远面露无奈,张口还要说什么,屋外传出煞风景的声音。

“宗主!”

只是短短一声,问泽遗脸色微变。

这声音他很熟悉,像是眼下昏迷不醒的尘堰。

只是比他印象中更加嘶哑,少了三分中气,转而化成凄厉。

他诧异地看向兰山远:“他这是?”

他们才回宗大半日,尘堰的消息这般灵通。

“没事,别担心。”

兰山远安抚地拍了拍他,面上带了冷意。

他不理外头的声音,可声音越来越大。

“宗主,我有要事寻你!”

这回问泽遗听得更真切了,确信这就是尘堰的声音。

他怎么醒了?

问泽遗听不得噪音,眉眼间也是不悦。

“吵。”他轻声抱怨了句。

“他是何时醒的?”

“十来日前。”兰山远紧张地看着他。

“我并非有意隐瞒。”

“我知道。”问泽遗的身体不好,可脑子转得飞快。

十来日前.....

说不定兰山远急匆匆回去,就是因为尘堰醒了。

兰山远没把尘堰苏醒告诉他,不可能是存了对尘堰的怜悯,无非是觉得这家伙影响他养病。

他换了个姿势,虚靠在兰山远身上,猜测道:“师兄是打算在我知道前,再次把他弄晕过去?”

本来尘堰昏迷就是兰山远的手笔,兰山远自然有理由做第二次。

兰山远僵硬片刻,微微颔首。

问泽遗了然,笑道:“这样可以当他没醒过,真是好主意。”

外头尘堰还在说什么,可兰山远嫌他吵到问泽遗,干脆给屋里设了结界。

转瞬间,尘堰的声音变得含混不清。

“真烦人。”问泽遗撇撇嘴。

过了会,他听到细微又熟悉的女声,似乎在和尘堰说着什么。

“师兄。”他推推旁边看宗务的兰山远,顿时来了兴趣。

“谷师姐似乎在外面。”

“把结界撤下,我要听。”

兰山远遂了他的愿。

声音变得清晰些,刚好在问泽遗能接受的范畴内。

“你应当要静养,为何跑出药寮?”

面对不配合的伤患,谷雁锦态度素来不好,哪怕此人是自己的同门师兄。

刚下床就趁着药修不备到处乱跑,问泽遗都没尘堰能捯饬。

她疾言厉色,尘堰的声音戛然而止。

“师妹。”尘堰和她赔笑。

“你别急,我是想着替师兄分忧。”

“分忧?”谷雁锦语带怀疑。

尘堰叹了口气:“我看问师弟不踏实,又到处乱跑没踪迹,之前宗务都是宗主裂了元神操持。”

“可元神到底比不过本尊,我实在担心宗主过于操劳。”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末了还重重咳嗽。

“所以我想着问过宗主的元神,能否让我先代四师弟,为宗门尽心。”

问泽遗听得险些笑出来:”成。”

“我又不是个东西了。”

宗内清闲的时候他管的都是些琐事,没了他宗门照样能转。

没了尘堰也一样。

兰山远原本就不好的脸色,此刻变得更差。

“四师弟的宗务是他的事,宗主要是不满意,会亲自找人代他。”

屋外,谷雁锦丝毫不买账:“你昏迷方醒,现在身体亏虚得厉害,养病才是要事。”

“否则若是落下顽疾病根,医圣转世也帮不了你。”

“可我就算身处病中,也该鞠躬尽瘁,负起掌事的责任。”

尘堰声声泣血。

谷雁锦颇为无语,拳头捏了又松。

“二师兄,你已不是掌事。”

她深吸一口气,狠下心提醒。

“眼下有修士行你之职责。”

尘堰瞬间哑火。

“你少给宗主添麻烦,就算是帮宗内分忧。”

她重重咬着最后四个字,只剩下最后一点耐心。

刚看完丹炉回来就知道尘堰仗着没人敢拦乱跑,她没直接找人打晕尘堰,还亲自来请,已经是仁至义尽。

元神处理宗务本就劳心,哪有余力分给尘堰。

况且尘堰之前胡来暗算同门,她还没忘记,只是不想提起。

两人的声音渐渐变小,像是在远离小筑。

“幸亏师姐明事理。”

问泽遗嗤笑:“躺了两年,二师兄身上没药味,茶香味倒是重了许多。”

不过是装可怜,谁不会。

“哥哥。”他托着腮看向兰山远,蒙着层雾的眼睛潋滟。

“他要抢我的位置,还嫌我身体不好,扛不起责任。”

说着说着险些笑场,问泽遗咬住腮肉才忍住。

“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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