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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剑道

兰山远抽刀,表情毫无波动。

沈摧玉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落。

如果刚才只是被精神羞辱,现在受到的就是肉||体摧残。

眼前人分明像术修或者药修,却比性情最恶劣的剑修更懂得怎么折磨人。

沈摧玉注视着兰山远,明是这副惨相,他的眼中依旧带了不甘和觊觎,甚至还有欲望。

兰山远垂眸,嫌恶几乎不加掩饰。

“之前在西寰,你还是没长记性。”

他站起身来,投向沈摧玉的目光宛若在看死物。

沈摧玉眼中的痴迷变成呆愣,旋即变成震惊。

“那时候是你,是你......?”

他喃喃自语。

巷子里传出极轻喘息声,只有高阶的修士才能听到。

兰山远的表情微变,将刀收回纳戒,也丢掉原本要折磨沈摧玉计划。

他抛下失魂落魄的沈摧玉隐身离去。

结界内拟出数条巷子,问泽遗躲在最不起眼的巷子内紧闭着眼,手指掐入掌心,生生掐出道血痕来。

他的右眼重新恢复成银蓝色,眼边的血丝也缓慢褪去。

心脉算是护住了,但他还得进一步稳固周身的气,才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否则就这副模样,兰山远肯定会担心。

“你是持明宗这一辈的副宗主?”

这是谁的声音?

问泽遗猛地睁开眼,眼前却空无一人。

声音在他的识海中。

“本尊想和你交流,用不着亲自出面。”

识海中的声音得意得很。

问泽遗重新闭目入定,意识潜入识海之中。

他的识海是片湖泊,仙鹤和白鹭经常在湖泊停留。

湖边盛开着桃花树,再远还有如火的红枫,绿意一望无际。

一个模糊的高大人影站在湖泊中央,能看出头上明显长了魔族才有的角。

“您是借着冷刺上的魔气,附着在我身上。”问泽遗毫不留情拆穿了故作高深的穹窿。

“不请自来潜入我的识海,未免有些不礼貌。”

听到他的话,穹窿不怒反笑:“有意思。”

“那群老古板,还能教出你这么有意思的后生。”

“反正本尊也活不了几日了,你觉得无礼,本尊也没办法。”他无所谓道。

“本尊来寻你是谢你解决沈六,给你报酬。”

“小子,你是在偷偷修魔吧?”

“请别信口开河。”问泽遗面色不改。

“我只修剑道。”

“魔道中也有剑道。”穹窿啧声,“你敢做不敢当也无妨,反正你修没修魔,我当然能看出来。”

他兴奋道:“小子,本尊看你根骨清奇,想不想弃明投暗,继承本尊的衣钵?”

问泽遗:?

这是不是有些太突然了。

不愧是穹窿,想一出是一出。

问泽遗客气道:“魔尊殿下,我师尊他老人家已经飞升几百年,我也不需要第二个师尊。”

修魔确实可以助长修为,但他这炮灰得先有命修炼,才有福分享受。

“你以为本尊瞧得上你?”穹窿不满。

“要不是宁康根骨比路上跑的野猪还差,本尊又看现在当魔尊的小鬼不顺眼,谁会来寻你。”

他嘿嘿一笑,诱惑问泽遗:“你继承本尊的魔功,不光能隔应魔族,还能隔应持明宗,你又能独步天下,岂不是一箭三雕?”

好理由,可他为什么要隔应持明宗,让师兄失望。

问泽遗沉默良久,真挚道。

“......其实本来也没几个剑修能打过我。”

“嘁。”

被拒绝的魔尊颇为不满,对问泽遗也开始敷衍起来。

“那你想要什么,若是我能做到,便应允你。”

魔族最擅长背信弃义,他也是踩着兄弟姐妹的鲜血爬上的高位,可他收养那孩子却重情重义。

他也是个半死的魔了,就当是为了宁康,学点人族令人作呕的仁义道德。

“我想问您件事,再向您求样东西。”

“问吧。”穹窿懒懒开口。

问泽遗不卑不亢:“您为何明知沈六有问题,还要收容他?”

穹窿顿了顿,狂妄模样收敛了些,变得认真起来。

“本尊其实不打算救他。”

甚至他当时救宁康,都纯粹是一场意外。

那时他仅剩的残魂苏醒,无聊之际刚好啼哭的婴儿。在乱葬岗相逢即是缘,便想着留下宁康寻个乐子。

只是陪着陪着,孩童变成少年,再成青年。

穹窿也想看着他,在这乱七八糟的九州立足。

对于沈六,穹窿从一开始只觉得危险。

“可看到沈六的一瞬,本尊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他语调低沉。

“眼睁睁看着气运流入他身上,但本尊无能为力。”

并非知道做不到才无能为力,而是仿佛有无形的手钳制住他,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沈六奉献。

但穹窿不甘心。

他从来没循规蹈矩过,这辈子都疯癫狂妄,自然也不会循规蹈矩等死。

魔气无法掩饰他便不掩饰,把正道修士引来后需要借正道之手他就借。

哪怕他要入深渊,也要拉着沈六一起。

他不会甘心让个不熟识的人趴在身上吸血噬肉,这是魔族最根本的骄傲。

他的回答证实了问泽遗的猜想。

规则会拉“无关紧要的角色”给主角当垫脚石,因为对剧情来说,除了主角,谁的牺牲都值得。

但他们这些炮灰,依旧有着反抗的权利。

“如果你有办法,劝你早些杀了那小子。”穹窿嗤笑,“否则保不齐哪天,你,你的宗门,还有其他修士,都会给那小子当个傀儡用。”

“我明白了。”

“还有件事。”问泽遗道,“我不想要您的修为和武器,但希望您能给我传授魔族心法。”

穹窿疑惑了半晌,随即兴奋地一拍手。

“你还是决定继承本尊衣钵了?”

“不,我只是想要心法。”

有了心法,他才能找到体内杂七杂八的魔功的源头,并且逐个化解。

穹窿大手一挥:“要我说,你们正道真是假清高假正经,都要心法了,难不成还有别的用处?”

没等他开口,穹窿不耐烦地打断问泽遗:“别说了,我都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修魔道,正派得很,我都懂!”

问泽遗:.......

您看起来不太明白。

他还想接着反驳,只见黑雾上前,部分雾气幻化成剑的模样。

平静的湖面掀起滔天巨浪。

“不过剑修有剑修的规矩,你想要本尊的功法,就和本尊打一架!”

穹窿举剑对准问泽遗,朗声大笑:“不论输赢,但你必须尽力。”

“叫本尊临死前看看当初自己这败北,是否值得。”

唇角微微勾起,问泽遗召出通判。

利剑出鞘。

“如您所愿。”

这是场不见血腥,不你死我活的比试。

穹窿的重剑攻势凶猛,哪怕它的原身已经化成碎铁,可眼下魔气幻化的剑依旧不减当年风采。

面对已是残魂的穹窿,问泽遗自愿放弃使用灵根,抬剑挡招,随后难得地主动攻去。

魔尊三米多高,想要获胜,就得从侧面攻击他的下盘。

穹窿微微诧异,挡下问泽遗一击。

利剑相撞,随后又分开。

“有些意思。”

穹窿被打得节节败退,随后又不屈不挠地提剑砍去。

他虽然早已不是全胜时期,但剑法几乎毫无破绽,问泽遗也不甘示弱。

他谨慎地拆招,落下每一剑都有前人的传承,也都是他自己。

最后,是魔气变的剑先撑不住,四分五裂成尘烟。

与此同时,问泽遗的元神也身心俱疲。

“你赢了。”

穹窿丢下断剑,上前一步,雾气形成的手按在问泽遗额角。

是人是魔有何干系,最好的功法,当属于他们这些最强的剑修!

海量的记忆灌入他的脑海中,问泽遗猛地睁大了眼。

这是他无论翻越多少书籍都得不到的心法。

部分魔族不讲究师徒传承和情分,穹窿逮住个好苗子,还真的倾囊相授了。

这便是在位数千年的老魔尊,哪怕再不着调,也能将无数魔族心法烂熟于心。

“行了,本尊一死,你就是知道最多魔功的修士。”穹窿的声音开始变得飘渺,且愈发无力。

“也不需要你喊本尊师父,但本尊有一事,想要你来帮。”

“请说。”

被迫接受了太多功法,问泽遗还没彻底回神。

“护宁康顺遂一世。”

声音越来越淡,识海中的黑雾渐渐消散。

“他这辈子短如蜉蝣,最多不过百年,本尊本以为能亲眼见证。”

“哈哈哈,怕是来不及了......”

“我会的。”

穹窿在仙道眼中恶贯满盈,在魔族那毁誉参半,对宁康来说,他却是个称职的父亲。

他这辈子追逐纯粹的强大,可到头来,给宁康的愿望不过是他有最朴素的安宁。

就如同每个平凡的父亲。

没有根骨的凡人在这世道渺小如草芥,但仍旧有人记挂。

脱离识海,问泽遗重新整眼,脑海中紊乱的记忆让他动作虚浮。

魔尊抽离识海,他身上魔性的影响依旧存在。

外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不是有结界吗,怎么有人进来?

问泽遗用剑撑着起身,透过拐角看向吵闹声音的来源。

统一的青色校服,应当是群莳叶谷的修士,正在议论着什么。

问泽遗耳鸣没消,费了半天劲,也就听清楚他们是来找魔尊的,兰宗主刚放他们进来结界。

他们能进结界,说明兰山远也知道了这儿的情况。

希望师兄不知道他这副惨样。

问泽遗拍着自己被蹭脏的袖子,有些心虚。

莳叶谷的修士们晚了一步,穹窿残魂已经消散了。

彻彻底底的消散。

外头几个药修都是分神期往上,问泽遗怕身上的魔性被看出来,也不敢贸然出去。

他靠着墙角喘粗气,捂住嘴控制自己不咳出声,消化着魔尊给他送来的魔族心法。

须臾之内,他已经用最根源的心法,想到了三招拆解体内魔功的办法。

这回南疆之行,收获不是一般的大。

魔性的影响一阵大一阵小,药修们又在四处搜查,迟早会跑到结界的这片角落里来。

问泽遗运气不顺,正在费尽心思压住蠢蠢欲动的魔性时,墙角处传来了脚步声

他往后退去,并用最自然的表情看向来人。

笑容僵在脸上。

来人一深一浅的瞳,身着白色道袍。

兰山远担忧地看向他,声音带了喜色:“师弟,你可还好?”

结界恰好在此时逐渐破碎,露出巷子原本的模样。

方才被结界隔绝的魔气缓慢地涌来,问泽遗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幸中的万幸,因为魔尊消散导致这里充斥魔气,就算他稍微露出点不对,其他修士也察觉不出。

他朝着兰山远走过去:“师兄.....”

眼前一黑,他被兰山远小心扶住。

已经丢人了,问泽遗干脆就任由他半搀着。

接触到他的是温热的手,而非没有实体的元神。

问泽遗扶着额,惊诧地抬头。

“师兄,你怎么来南疆了?”

没等兰山远回答,他先看到兰山远身后站着的人 。

乌泱乌泱一群药修,里头还混了些擅长用蛊的术修。

看见兰山远搀扶着他,这群平均岁数高达八百的修士动作端庄,却全都是副耐人寻味的精彩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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