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最在乎师兄。”
问泽遗蹭蹭他的手,元神扒拉住他的手腕不松开。
“其实这些天,有十数别宗修士给你写信,倾诉满腔爱意。”兰山远的声音不冷不热。
“是我想着师弟养病应清心寡欲,自作主张替师弟拦下。”
“若是师弟想看,我回去就交还于师弟。”
“可我一点也不想看。”问泽遗赶忙顺着杆爬。
“师兄拦的好,还替我省去麻烦。”
他就知道之前那群写信到宗内的修士不会善罢甘休,难怪最近岁月静好,原来是兰山远在负重前行。
只是托兰山远的福,他养病貌似也没清心寡欲到哪去。
“往后但凡有过问我私事的信寄到宗内,就都由师兄经手。”
他拨弄着兰山远袖间玉饰,发出叮当脆响。
“行。”
兰山远心情好了许多,把元神小心地揣回袖子里。
路上时不时有修士和兰山远行礼,兰山远都是副温和的长辈模样。
装得有模有样。
问泽遗藏在他袖子里暗笑,却也识时务地没在晚辈面前给兰山远找麻烦。
持明宗宗主的身份摆着,多数修士都是问个好就赶忙低头离开,只有路过的言卿有胆子和兰山远说两句。
“副宗主风风火火跑来跑去,倒是比之前满脸病容更让人安心。”
言卿面上露出苦恼。
“只是恰好有一事,在下原本想听您和副宗主的意见,怕是还得晚些时候问他。”
“是何事?”
听到和问泽遗有关,兰山远难得感兴趣。
“这不是宗内明年又要开山收徒,民间的流言蜚语传开来,早已沸沸扬扬。”
“所以在下就想问您和副宗主是不是和往年一样,还是不收亲传弟子。”
问泽遗贴着袖子听得仔细。
他定然不会收徒,就是想知道兰山远的意思。
“先看四师弟和三师妹的意思,距离开山尚有一年半,我暂且还未定夺。”
兰山远的一席话听着挑不出差错,实则没半点营养,说了等于白说。
“是我想得太远。”
言卿极擅察言观色,赶忙笑道。
“那便先不着急,过几月再说也不迟。”
和言卿分别,问泽遗确认四下无人,这才钻了出来。
“明年持明宗开山,师弟的意思是?”
兰山远问的轻巧,是早已知道问泽遗的答案。
“我不收徒,嫌麻烦。”元神堂而皇之坐在兰山远肩上,“师兄明知故问。”
“我去年和师姐闲谈的时候,听她说过有青藿就够了,所以问问莫且行他们收不收徒就好。”
他嫌麻烦,谷雁锦比他还嫌麻烦。
若是长老和资历老的修士都不肯收亲传,或者想从已有的外门弟子中提拔,明年怕是又只招几个外门弟子进来。
“你忘了二师弟。”兰山远提醒,“若是二师弟能苏醒,还得过问他的想法。”
“也是。”
问泽遗啧声:“尘堰虽然已经昏迷一年多,但保不齐明年能醒来。”
只是尘堰昏迷一事,他越想越不对劲。
药修们说他是中术法才会疯,术修反复检查,却又说他中的术法等阶太高解不开。
说明下咒的术修修为比九成九的术修都高,而且理应和尘堰平日有接触,才能够极快地得手。
恰好尘堰疯在闹妖作死的节骨眼上,问泽遗还疑似在兰山远的术法中,见过濒临崩溃的尘堰。
“师兄。”他轻轻揪了下兰山远的头发。
“尘堰他一直醒不来,是不是和你有关?”
兰山远没回答他,只是将被元神扒住的头发拨走。
此时无声胜有声。
问泽遗了然,从他手里抢过头发。
“我不要他醒来。”他任性道,“他诬陷我清白,还让自己的弟子出来顶罪。”
“好,听师弟的。”
兰山远好声好气,将元神从肩上捉走。
问泽遗放弃挣扎,任由他将元神捧在手心。
“说起来,尘堰昏迷那会我们也不算熟悉。”
元神闪烁:“你老实交待,之前是不是也想过要咒我?”
掌心传出安抚元神的木灵力,光团舒服地滚了一圈,软趴趴躺倒。
“.....想过。”
兰山远语调变沉:“可我没咒过师弟。”
“这么诚实。”问泽遗小声嘀咕,一点也不觉得生气。
他那会和兰山远不熟,要是知道兰山远的真实性格,怕是也会对兰山远有防备。
“好险,差点就没命了。”
“我不会骗你。”
兰山远见他没露出嫌恶或者害怕,微不可查松口气。
“师兄现在不想了吧?”
问泽遗得到想要的答案,开起玩笑来:“我可受不住兰宗主的术法。”
要是让兰山远咒,不死也掉层皮。
“不想。”兰山远声音温温柔柔。
“师弟要是嫌我之前起过心思,可以报复回来。”
“我哪处能报复师兄,总不能是双修的时候。”问泽遗没好气。
他们现在的关系,和兰山远打一架是天方夜谭,可在床//上他连弄晕兰山远都做不到。
他很好奇:“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师兄不想咒我的?”
元神仰着看向他,没有五官的光团露出希冀。
“不知道,隔太久了。”
“骗人。”问泽遗不满。
“师兄记性这么好,这才一年多过去。”
他比谁都清楚兰山远的记性比机器还好,可以算得上过目不忘。
“和你的经历我都记得,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失的杀心。”兰山远耐心道,“可想必是很久之前。”
或许是他撕碎符咒的那天,或许再晚些,在松林之中,问泽遗给了他一盏灯。
然后,他就找到了一盏灯。
“这还差不多。”问泽遗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元神趴在他手心里,懒洋洋晒着太阳。
正是一日中阳光最好的时候。
不知从哪边林子里窜出只鸟,兰山远一抬手,落在地上的坚果碎裂成几块。
灵鸟啾啾叫着,高兴地弯腰啄食坚果。
问泽遗惊喜:“师兄,它还记得你!”
住在万年松下时,问泽遗就能精确分辨出颜色不同的灵鸟,甚至记得它们迥异的性子。
可兰山远分不出它们,自然也不认得落下的这只是谁。
他不过是在替本体不在的问泽遗做他爱做的事,闻言只是轻“嗯”了声。
“还是师兄的住处好,镜泊都是些抓鱼的水鸟,压根和我不亲近。”
发觉灵鸟没聪明到能认出元神的主人是谁,问泽遗放弃呼唤它们,无趣地瘫倒。
“等到初春,我们就搬去万年松下。”
“好。”
计划得逞,元神满意地继续晒起太阳。
随着天气逐渐变暖,他身上的魔性再也没有发作过,一天天被收拢,压制。
兰山远开始降低双修的频率,转而教他一些相对容易的中高阶术法。
只是突然过得素淡了,问泽遗还有点不习惯。
在学习术法这件事上,他是个不省心的学生。
他的性子和多数术修大相径庭,极好的灵根和谦虚的态度能让他相对轻松地入门,却很难为他后续的修行保驾护航。
要不是有兰山远盯着,湖心小筑能一日被失控的术法毁上三五次。
若是其他术修已经被他气死,可不幸中的万幸,兰山远是个极其溺爱他的师兄,底线低到问泽遗都害怕。
床上是,下了床也是。
在第十次兰山远夸他差点烧掉桌子是有慧根后,问泽遗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
“师兄。”
他端上药碗小口小口抿着,不敢看用术法收拾残局的兰山远。
“是我讲的太快。”兰山远不急不恼。
“并非师弟的过错。”
问泽遗垂眸,安静地喝药。
他的身体状况从未有现在这般好过,原本沉甸甸的四肢变得轻松,经脉也像是被重新洗过一遍。
他不久前才突破过一个小境界,现在修为增长飞速。
离结束被兰山远“囚禁”的日子,怕是越来越近。
他不可能和兰山远在小筑里躲一辈子,兰山远也很清楚,所以才开始想尽办法教他各类术法。
将药一饮而尽,问泽遗心中萌生出强烈的预感。
离别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或许他等不到搬去万年松下的一日。
原书中所有角色的人际关系被记录在纸上,就锁在他的书柜夹层。
沈摧玉的动向也被兰山远的窥天镜监视着,问泽遗时不时会看上两眼。
天道说着不帮沈摧玉,可沈摧玉如有神助,居然又逐渐养好了伤。蠢蠢欲动要离开西寰,前往中土。
他已经十六岁,一条腿落了病根,走路倒是正常,跑起来能看出跌跌撞撞。
或许是屡屡受挫的缘故,沈摧玉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看起来比之前安分许多。
可当问泽遗瞧见有好心行商救他,他却反手想要坑骗商人钱财,就明白他的本性没有丝毫扭转。
在沈摧玉眼中,一切对他的好都是理所应当,对他好的人都是天道派来的,也不需要感恩和珍惜。
兰山远午后要去见几个宗门的长老,只留着问泽遗在家。
送走兰山远,问泽遗拿出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笔记,准确抽出其中几张。
纸上对应修士的名字没有在书中划去,每次打开乱码的原文,就能发现名字上的气运依旧源源不断流向沈摧玉。
接下来,沈摧玉要祸害的是谁?
恰巧,窥天镜内的沈摧玉也窝在简陋的临时居所内,正攥着张破破烂烂的地图研究。
他眼中闪着希冀和兴奋,手指比划着中土的方向。
见过中土的繁华,怎甘心安稳呆在西寰。
“小泽。”
兰山远回来时,桌上还堆叠着笔记。
他没看笔记上的内容,只是露出了然模样。
“时辰到了。”他没说什么,只是解开身上繁复的衣物。
玉扣落在被单上,这段时间的习惯使然,问泽遗到固定时辰瞧见兰山远脱衣服,身体就难以抑制地起了反应。
纸没来得及收拢,就被暂且放在桌上。
他们的灵力原本就相合,更是在一次次的交融中愈发契合。
他抱住兰山远,手覆在小腹处,感受兰山远身上的炙热。
“你想离开。”
进去的时候,兰山远是背对着问泽遗的。
他的声音带着颤,不知道是因为欲望,还是因为不安。
“......还不急。”问泽遗脸颊上泛着红。
兰山远说的是事实,可由他说出来,问泽遗心里还是狠狠拧了下。
“我也不想和师兄分开。”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喟叹。
这个角度进去的很深,兰山远的喉咙中泄出一丝低吟,头埋在被褥中。
“我想看小泽。”
“好。”
问泽遗缓缓出来,让他的脸正对着他。
兰山远抱住他,手越嵌越紧,在问泽遗白皙的肩部嵌出红痕。
“师兄.....”
眼见兰山远状态不对,问泽遗有些担忧。
他想要停住动作,却被兰山远比平日还要热情的态度带得无法回头。
“没关系。”兰山远搭着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喘息。
“想做的事,就去做。”
他一副被坚硬外壳撬开,浑身熟透的样子,带着痴的眼中却依旧存了清明。
他贪恋地吻着问泽遗,像是非要存下什么痕迹,好给予往后短暂的离别以留恋。
起身又坐下,问泽遗被他缓慢的动作给激得浑身发麻,下手的动作也重了些。
这场双修进行得格外久。
在躺下平复心绪的时候,问泽遗的脖颈处一沉,随后又变得轻松。
“这是什么?”他点了点落在脖子上的符文,符文眨眼间消失不见。
“抑制、监测魔性的术法。”兰山远靠在他身上。
“符文他人不可见,若是在你眼中显形,说明魔性濒临爆发。”
“只是监测魔性?”问泽遗挑眉,抬头揽住他。
“可我刚才怎么在这术法上,瞧见了锁阳用的符文。”
他虽然没好意思看完那本和双修有关的书,但为了两人着想,还是断断续续看了一点。
恰巧他又擅长记颜色和图形,所以歪打正着记了几个和双修有关的术法。
兰山远施术也明目张胆,这么大的符文,像是故意留在他身上的标记,巴不得他发现。
“锁阳之后我会变得清心寡欲,师兄给我下这种咒,有点不地道。”他凑在兰山远耳边轻笑,“这是不相信我,怕我在外面偷吃?”
“自亵也会泄精元。”兰山远耳朵红了,却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频繁双修后戒断,我担心师弟不适应。”
“那也不能光我锁。”
瞧见他又在假正经,问泽遗泛起坏水。
他根据记忆,磕磕绊绊在兰山远肩膀上也画了道符。
“不如师兄也陪我锁上。”
符文亮起微弱的光,问泽遗不擅术法,画得草率似调情,导致它脆到元婴修士都能轻易挣脱。
“我知道我施的术法在师兄面前不值一提,你闭着眼都能摧毁。”问泽遗勾起唇。
“可我画成一次也不容易,师兄也要尊重我的成果,若是回来后我发现师兄毁坏术法,我就不理师兄了。”
反正兰山远会惯着他。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后兰山远肌肉紧绷,唯恐稍微有点动作,就害得术法失去效用。
他想留住暧昧的痕迹,也想留住问泽遗施加的术法。
趁着他分心,问泽遗的手不规矩地摸到兰山远后面。
因为刚进去过,还是软的。
猝不及防被探索开拓,兰山远瞳孔缩紧,背上已经隐形的符文突然亮起,像是下一秒就会破碎。
可动荡之后,却还是被兰山远极力稳住。
“还挺厉害。”问泽遗没继续逗下去,在软肉的欢迎下抽离出手。
敢往他身上下咒,希望兰山远也能守着这脆弱的术法,忍住每次情动。
兰山远平复了会,这才问:“你打算何时离开?”
“沈摧玉去中土也就是这半月的事,我要赶在他之前,所以打算五日内离开。”问泽遗抱紧兰山远,正色道。
“虽然不知道师兄接下来的打算,但我相信师兄这般厉害,一定会得偿所愿。”
“若是师兄有哪处需要帮忙,切记喊我回来。”
“好。”兰山远轻轻颔首,“时候不早了,睡吧。”
满室陷入昏暗。
兰山远抱着他,缓缓闭上眼。
问泽遗离开那日,照例是只有兰山远相送。
晚霞落了满天,早春的新叶刚发出芽来,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送师兄的小礼物,我自己做的。”
临走前,问泽遗将个榫卯结构的小摆件递给兰山远。
一阵冷风过,他难得地没有嗓子发痒,而是被风吹得精神。
他们走的路偏僻,放眼望去只有灵鸟啾啼,偶尔有蚁虫爬过。
“好。”兰山远收下摆件。
他抓住问泽遗的手腕,亲手给问泽遗带了纳戒。
“若是缺些什么,记得写信给我。”
问泽遗自己的纳戒戴在食指,无意之中,兰山远给的纳戒落在无名指上。
晚霞落下红色,照在问泽遗的脸颊上。
“师兄可知,给我带戒指是何意?”
“是何意?”兰山远抬头,面露不解。
“算了。”问泽遗摸了摸鼻尖。
“往后再告诉师兄。”
“师兄要是想我,下山找我就是。”他给了兰山远一个拥抱。
“我要是想师兄,我会偷偷回持明宗来看你。”
他原本是很不舍,但想到兰山远总有办法找到他,不舍被冲散了大半。
就算不找,以他和兰山远的修为想见面也易如反掌。
离开,本就是为重逢做铺垫。
晚霞被黑暗吞没,兰山远看着问泽遗的身影越来越小。
他捧着榫卯搭的小球,若有所思。
身上还残存着问泽遗的灵力,他却没了去湖心小筑的理由。
万年松下,给问泽遗准备的卧房早已重新布置好,院落里仍然开着星星点点的花,屋檐处的布置和问泽遗离开时一模一样。
灵鸟叽叽喳喳吵着,啄食兰山远定期放在院外的坚果。
白衣修士径直掠过一片绚丽,走进自己稍显沉寂死板的卧房。
将小摆设放在桌上,他语调淡淡:“师弟,出来。”
摆设毫无动静。
“小泽。”
兰山远擦拭着摆件,依旧毫无动静。
“问泽遗。”
兰山远稍微加重语气。
咕噜噜。
有棱角的小球转两圈就停住了,从里头滚出来团光芒微弱的元神。
这元神的灵力还没他在兰山远身上残留的多,问泽遗原以为可以蒙混过关。
见被发现,元神直接瘫倒在桌上装傻,被兰山远捉住。
“被发现了。”元神杯水车薪地挣扎着,因为太过微弱,声音含含糊糊。
“师兄把我丢出去吧。”
本体已经走远,元神仗着兰山远不会对他苛刻,开始胡言乱语。
兰山远不语,只是将它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指,给只有核桃大小的元神喂木灵力。
元神枕着他的头发,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