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队长,大当家回来了。”山下看守的汉子看到大当家的车队马不停蹄赶上山,提前通知郑铁。
“当真。”郑铁这段时日在山上憋得难受,可没有任务他作为护卫黑熊寨安全的队长,轻易离开不得,现在大当家回来,他可算是能放开拳脚活动。
“自然是真的,秦公子也跟着一块回来了,我这就去给殷婶报个信。”如今上山的娘子郎君下山了不少,除去织坊外,各个工地上做饭也需用人。
大锅菜嘛,黑熊寨厨房里出来的娘子郎君经验最足,还能做的好吃,要不是殷婶统一管厨房,这会子怕也早下山去了。
郑铁心道,这不是废话,大当家去哪儿还能不带上秦公子,万一秦公子跑了怎么办?整个祁州可再找不了秦公子这样的人物。
不过大当家回来,寨子里那伙白吃白喝的部曲也能解决了,这三十人是打着保护秦公子的旗号过来的,轻易不能动。好在燕瑾的话那伙人是要听的,也幸好燕瑾交代过他们安分,不然以这伙汉子的打算,怕是要把黑熊寨掀个底朝天。
郑铁是不怕外人过来挖掘黑熊寨的异常,毕竟唯一要防备的深山有南珉看着,连成王几十人的部曲都没能闹出幺蛾子,还怕其他人潜过去吗?
再说光是寨子里的新鲜东西也不少,就说茅房,这伙部曲头一天去寨子茅房解决三急,个个都像是没见识的傻狗,愣在原地。
毕竟除去黑熊寨,也没哪儿奢侈到将白陶瓷用在茅房里,且每个隔间都放了水箱,那东西方便的很,一根抽水绳一拉,水箱里的水立马冲过,不过片刻功夫,茅房里就没什么异味了。
也不必担心水箱的水用尽还得手动一桶桶添,也不晓得寨子里的师傅听大当家嘀嘀咕咕说了什么,茅房厨房这类地方,都是有水塔的,能供的上用水,方便的很。
每日里茅房也安排人洒扫,当然了这活要是没人受罚都是轮着来,不过比起山下的茅房,寨子里修的茅房已经不知好了多少倍。
像县里的茅房,就是黑熊寨汉子们最不喜欢去的地儿,要不是肥田紧着用这些东西,谁没事和那玩意打交道。偏大当家会拿人软肋,犯了错只管叫人下山去扫茅房,还有人专门检查茅房扫的干不干净,若是做事疲懒,少不得要多罚几日。
“诶,这茅房用的真是爽利,日日也有人洒扫,甚至里头都不用厕筹,实在干净。”部曲打茅房出来,要说他们上黑熊寨也有个一两日功夫,除去饭食外,就茅房最叫他们喜欢。
这茅房地儿嘛,大家伙都晓得是个恶臭之地,偏人哪有不吃喝拉撒的,再臭也要进去一遭,便是贵人府邸专程辟出来的恭房,也都是要日日熏香,不然时间久了,也是一股子异味。
“谁说不是呢,难怪空青回去老给黑熊寨的山大王说好话,原也是被糖衣炮弹收买了,不过眼下茅房这东西给京城里的贵人晓得,八成也要上赶着在宅子建一个。”
这话不假,哪怕是寻头百姓,只要不贵也都是乐意的。毕竟京城里小门小户用的都是恭桶,每每一早赶着收夜香的人倒了,还得自己涮洗一番。
一家人建这样的茅房奢侈了,几家一块建一个,也比日日倒夜香轻便,当然寻常百姓要要求每个人都爱护,那是不大可能,到时候也达不成黑熊寨这里的效果。
瞧瞧人用的白瓷?应该是白瓷的东西做便池,就晓得是大手笔,非京城富贵人家是用不起的。还有那厕筹,寻常人家厕筹都是木头竹片做成的,用起来不方便不说,还得常洗。
贵人用绢,他们这些糙汉子有些钱的便去筹钱买厕纸,只是纸张怎样都便宜不到哪儿去,而他们一日里去总要跑一趟茅房,厕纸自然是极大的消耗品,若不是秦府给的工钱高,他们也只能用厕筹。
没成想黑熊寨这里厕纸不光免费用,还十分细腻,摸着纸张滑不溜秋,这等纸张卖给寒门子弟练字都是有人要的,黑熊寨却奢侈的用在屁股上。
要不是黑熊寨当真有钱,那便是造纸的本事比时下好,本钱便宜了当然舍得用在屁股上。
“听这里的汉子说,冬日里还有棉衣和棉被发给他们,棉花是什么东西,咱们还没见识过,不过我上手摸过一床棉被,又软又轻,要当真冬日保暖,的确比芦花实在。”
“你瞧他们屋里都没有芦花的被子,就晓得棉花肯定暖和。”说不羡慕是假话,毕竟柳絮芦苇絮添进衣物,虽有保暖的效果,却也聊胜于无,大燕冬天,尤其是北边年年都有不少人熬不过去。
虽说有些人家也有火炕,可火炕总得烧柴,眼下哪里有那么多柴火给他们拿去烧,自前朝以来,柴火便缺。南边还好,北边是能省就省,毕竟树长得慢,除去贵人有钱买卖,穷人便是冬日也不见得能日日吃上热饭。
沈让听着同伴谈话间的羡慕,心底也不由的叹气,他们入祁州后,见识过祁州乱象,不想到了黑熊寨,好像来了另外一番天地一样,明明是土匪寨子,日子却比一般殷实人家过得要好,多半都是那位大当家的本事。
这会他还没见着人,光是看寨子的模样,便也逐渐认同空青同他说的话,这黑熊寨的大当家是当真有本事的人。
“周大当家和公子回来了。”燕瑾匆匆赶过来,朝沈让吩咐,“赶紧把人都叫过来,待会公子必定会见你们。”
“好。”总算把人等到了。
……
“大当家,这次出门遇到什么新鲜事没?”郑铁殷勤的跑到半山腰接大当家回寨子,不过说出口的话么,都暗示大当家该给他安排事做了。
“新鲜事没有,旧事倒有一桩。”周肆扬了扬下巴,在郑铁希冀的眼光中道,“黑风寨还记得吗?”
“记得,那不是江远府一家土匪寨子么,不早两年被我们剿了,这会人还在深山改造呢,怎么当时有漏网之鱼不成?”
大当家带他们荡平大大小小的山匪寨子不少,这些土匪多也没什么文化,所以取的寨子名不是猛虎就是饿狼,怎么凶狠怎么来,重名的寨子都不少,黑风寨这家能被郑铁记着,也算有本事了。
“漏网之鱼没有,但黑风寨的老巢又起了个新寨子,这次我过去的时候还遇上了。”
“那,大当家有没有顺手——”郑铁比了个凶狠的手势。
“原打算剿了,但时间来不及。”
“所以大当家的意思叫我带人过去把新寨子给剿了?”郑铁声音拔高两度,眼睛里燃起熊熊火焰,终于有他老郑施展拳脚的时候。
“不是。”周肆拒绝的干脆,眼见郑铁眼里奋斗的火焰奄奄一息,才继续道,“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青峰寨暂时不必管,我另有打算。”
“什么事?”郑铁按住自己跌宕起伏的心,深怕大当家又让他在寨子当留守大汉。
“组织人手,寨子里留一部分警戒,其余的人跟我下山。”
“大当家准备吃下桥头县了?”
“嗯,时机已经成熟,到时候吃下桥头县我还要你准备招兵。”兵营短时间修不动,等人都招好了,直接送到黑熊寨这头训练,左右黑熊寨这里什么都不缺,也容得下两千人。
“放心吧大当家,这事你尽管交给我。”郑铁一拍胸脯,可算是叫他熬出头了,南珉那小子日日躲深山里,眼下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捞着,下次见面可要他后悔去,“对了,那伙部曲大当家准备怎么办?”
“他们不是说跟着绥之身边保护绥之吗?自然跟我们一块去桥头县。”
……
“公子的意思,那山大王愿意咱们跟在公子身边做护卫?”沈让不得不吃惊,毕竟三十来人呢,那山大王怎么就放心给公子,上回公子耍计叫山大王吃亏还没吃够吗?敢继续托大。
“嗯,你们是兄长的人,按照道理别说周肆,就是我也没权利指挥,兄长的意思是让你们护我,本也是好意,为何要拒绝?”秦绥之见了兄长派遣过来的部曲,许多人都是熟面,晓得兄长安插了不少自己得力部曲,可见兄长为他操碎了心。
“公子,这是个好机会。”另外一个部曲插话,甭管山大王究竟是放心还是不放心,只要他们留在公子身边,在和在山寨生活过一段时日的部曲联手,必定能创造机会叫公子逃出生天。
“逃的出黑熊寨,还能逃的出祁州吗?”秦绥之反问,叫方才说话的部曲哑口无言。
这的确是个问题,祁州偌大,他们定然不必本地土匪熟悉,便是能跑,铁定也会被追回来。
“是我想差了,公子当我没说过这话。”
“你是好意,只是兄长既然说十月来祁州,顺道过来黑熊寨,要走要留也要等兄长过来再说,如今,我们只安心等着就是。”秦绥之安抚好这些蠢蠢欲动的部曲,他们心思不坏,但有事欠缺考虑,兄长派遣他们过来,定然不是说要他们送他逃走,而是为了在周肆这头给他充场面,叫周肆轻易不敢欺负他。
“是,公子。”沈让等人领了命,又听公子说接下来他们要去桥头县,叫这伙脑袋不怎么聪明的部曲脑子都要烧坏了?
怎么好好的,又要去桥头县了?桥头县不是县城,土匪能堂而皇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