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助是不可能助的,不说江楼的身子骨早就生锈了,下去就是送,单是这时候把城门打开,岂非是引狼入室?
眼瞧着钱宝来的人手节节败退,开了城门,不是叫人进府城抓百姓为质,给人添麻烦吗?纵然江楼是文人,也不至于这点道理都不懂,比起下去添乱还在城门上静观其变更合适。
城门下的郑铁这会正如鱼得水,晓得五百精兵还有大用,也吩咐过弟兄不要轻易杀了,如此对付起来肯定要费些功夫,不过对郑铁这样一打十的壮汉来说,不成问题。
甚至瞧见钱宝来的兵丁无耻专围着青峰寨的哥儿打时,直接一脚踹翻一人,再将倒地的兵丁踹过去,砸倒了好几个人。
那哥儿被人相助,面色先是警惕,后又见此人并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自当来了帮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约莫两刻钟左右,郑铁就意气风发的指挥手下的汉子给倒地不起的五百人上绳子,这钱宝来手里的私兵也实在不堪一击,白吃这么多饭长个了。
收拾完钱宝来的私兵,战场上还有一伙汉子,郑铁晓得人是青峰寨来的,不过看对方与钱宝来的人动手把式,应该是行伍出生,还真叫大当家猜对了,青峰寨跟朝廷有点关系。
“多谢义士相救。”青峰寨为首的哥儿,用的是长枪,方才在战场上耍的虎虎生威,叫郑铁眼前一亮,这不正是他们兵营眼下正缺的人才,于是也不等什么最佳时刻,直接叫上兄弟和钱宝来的私兵干起来了。
这样的人才可不能放跑了,大当家也是没运道,若是上回遇上青峰寨就把人连锅端了,征来的姑娘哥儿还愁没人训?
不过听闻这回征召的姑娘哥儿里也有个厉害的屠户娘子,如此一娘子一郎君搭配,这姑娘哥儿的队伍何愁拉不起来。
“当不得义士。”郑铁可不敢说他们一直跟在钱宝来私兵后头,这么晚出手就是想着叫江远府晓得是他们黑熊寨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要是没有青峰寨的人估计他们还要等两天才会动手。
不过这种说出来损情谊的话不说郑铁,就是手下的黑熊寨汉子也都把嘴闭严实,毕竟他们是来送恩,不是来结仇的。
“如何当不得,若不是义士们出手相救,我江远府危矣。”江楼的声音远远传来,这位先头在城门上观看战局的府尹见大局已定,立刻叫人开了城门,自个儿大步流星的从城内出来,身后的管事以及捕快都赶不上府尹的步子。
待江楼走近,双手抱拳,“敢问义士出身?某好做答谢。”
“江府尹客气了,我们从黑熊寨来,前不久大当家得了消息,说是钱宝来派遣了一队精兵往江远府去,唯恐有变方派遣了我等过来看是否有相助的地方。”
“原是黑熊寨的好汉,从前我听过各位的义名,没想到今日竟然得各位好汉相助,各位要受我江某一拜才是。”
江楼在祁州当然听过黑熊寨的名头,尤其是人黑熊寨曾经把江远府的匪给剿了,尽管不是在他任上干的,那也是他得益的好事,只是官匪一向不对付,他与黑熊寨自然没有联系。
没成想这黑熊寨竟然如此关心祁州地方情况,和钱宝来这位府尹相比,谁是官衙门谁是土匪还真不好说。
“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我等受大当家之命过来阻止钱宝来恶行,如今事了也不进城耽搁江府尹了。”郑铁拿了五百人,自个儿又有一百来人,他笃定江楼绝不会放他们进城。
别的不提,就说他们出身土匪,江楼便不会拿江远府的百姓赌,且江楼从城里出来后,城门已然关上,这是明摆着防他们。
眼下黑熊寨和江楼没有冲突,甚至黑熊寨还要靠江楼打理江远府,没有针锋相对的必要。
“这……”江楼愣了一下,他的确是没打算将黑熊寨的人迎进城,但黑熊寨的汉子一眼能看穿他的打算,倒是与从前接触的莽夫大有不同。
“不必这那,我们过来江远府不过完成大当家的命令,事情已然办好也不耽误功夫。”在江远府耽误他还怎么把青峰寨的人拐走,青峰寨能过来驰援江远府,说明人与江楼有交情。
“如此,某便不拦着诸位义士,不过义士走之前,某自当要答谢诸位一番。”总不能叫人干白工,“还请诸位在城外等某片刻。”
郑铁点头,有好处不占王八蛋,他们虽然是得大当家吩咐,但做了事人良心过不去要给点好处,那也是说的过去,毕竟他们是土匪,又没有救死扶伤的责任,能过来一趟,还是大当家格局大。
江楼领人匆匆一走,郑铁终于能同青峰寨的人好好聊聊。
“我名郑铁,是黑熊寨里领兵的队长,不知阁下姓名?”郑铁压抑自己放光的双眼,虽然他这人时常不着边际,可能在大当家手里出头也不全靠儿时关系和一身武力。
眼下青峰寨的头头是个哥儿,便是再不拘小节,也不能说叫个汉子目光灼灼盯着,还能泰然处之,他可求贤若渴,不能把人吓着了。
“武,单字疆。”武疆知晓对方是黑熊寨的人,心头一沉,上次他的人打劫打到黑熊寨老大身上,差点引起无妄之灾,虽然黑熊寨的人之后没找他们麻烦,但他心底总觉得此事没完,不想竟然在此地得了黑熊寨相助,算是欠人一回人情。
武疆?乖乖嘞,这做爹的胆子不小啊,就是寻常男子都轻易不会取这样的名字,结果一个哥儿叫这样的名儿,这不是天生就是来开疆拓土的?合该到他们黑熊寨发光发热,做什么土匪头子,没前途。
“好名字,我见武哥儿你身手不错,可有兴趣来黑熊寨领兵。”郑铁不整虚头巴脑的废话,他这人跟大当家学久了,那都是习惯的先礼后兵那套,左右这人他盯上了,不可能把人放了的。
大不了再抢回去叫大当家想办法收服,秦襄那种犟骨头都能被大当家治的服服帖帖,武疆一个小哥儿肯定也不在话下,就是别惹了秦公子吃醋,到时候大当家把这事算到他头上,功没捞着罪先顶了。
“听闻黑熊寨下山占了桥头县。”武疆没应,反而问起了黑熊寨的情况,一个土匪寨子占据县城是什么打算,大家心照不宣。
“这事都传到江远府了?”不怪郑铁惊讶,毕竟黑熊寨占据桥头县的消息肯定被钱宝来压的死死的,眼下过来桥头县做工的汉子都是鹿鸣府治下的县城。
一府之地,许多县城之间姻亲关系不断,消息没法完全阻断可以理解,可竟然叫鹿鸣府外的人知道,难不成是有桥头县的百姓逃了出来?这不能吧,他们的人把守桥头县各处,本地人是轻易不许出的,外地来的倒是进出容易些,但也不是敞开了叫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前些时候有一船蜀商路过江远府,透露了些消息。”
妈了个巴子的,这伙蜀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知道江远府的江楼刚正不阿吗?江楼要是晓得桥头县被他们黑熊寨吃了,给皇帝那儿递个折子告状怎么办?果然做商人的没什么信誉,下回蜀商再来桥头县得让大当家教教他们什么叫讲信誉。
“不错,如今桥头县已经归我们黑熊寨打理,不过你也别看我们是土匪,就以为我们管理县城是草台班子,自我们下山几个月里,原先桥头县不过几千人,如今已经增长到两万多,可比窦宏这个糊涂县令干的好。”
任谁说几个月能叫治下人口翻三四倍,都只会叫旁人觉得是天方夜谭,这人又不是鸡鸭,便是怀胎都要十月,真要有这个增长量,只有可能是其余地方的百姓逃过去的。
鹿鸣府的情况武疆有所耳闻,真要是如郑铁所说,这黑熊寨的人占据桥头县,哪里是比当地的县令干的好,就是整个祁州的官员都没一个比得上的。
“咳,你也别觉着我说的是假话,这事但凡只要去过桥头县的都能作证,且咱们大当家任人唯贤,你只要有本事,都能在桥头县寻个好差事,我见武哥儿身手不凡,在青峰寨当个土匪抢劫实在屈才了。
正好我们黑熊寨前不久在桥头县征召了一批姑娘哥儿做兵丁,缺个领兵的人才,武哥儿你要是愿意,我老郑给你做保,保管去了就能就任。”
郑铁这话是有些在脸上贴金的,按照武疆展现出来的本事,哪里需要他做保,只要出现在周肆的跟前,任命武疆做眼下这支姑娘哥儿的领队,那都是铁上钉钉的事。
武疆一愣,显然没想到黑熊寨的惊世骇俗之举被郑铁这样轻易说出来,不过到底人是有脑子的,也晓得黑熊寨邀他入伙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他家被大燕朝廷抄了,他父亲死于大燕皇帝之手,叫他带着一家老小只能落草为寇讨生活,但要他直接反了大燕又心有不舍。
对不起他们一家子的是朝廷是燕帝,并非大燕百姓,真要说还是他们武家对不起大燕的百姓,没能把外族赶出大燕,真若投靠黑熊寨,他武家一门忠烈难免名声有损。
“我考虑考虑。”武疆没把话说死,毕竟郑铁说他去了黑熊寨就能有一只自己的队伍很吸引人,他自幼习武,自然也有为大燕安邦定国之志,只是这样的志向越长大越明白,不过痴人说梦。
“没事,我等你考虑清楚,等江楼待会出来,我先带人同你一起回青峰寨。”郑铁这牛皮膏药般的说法,引起了武疆身后许多汉子怒瞪,这不是明摆着只有答应的份吗?
武疆僵硬着一张脸,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乐不乐意郑铁都有本事带人去青峰寨。
“对了咱们黑熊寨占据桥头县的事江楼知道吗?”江楼可是颗炮仗,看人方才对他们的态度,该是不晓得的,可青峰寨一个在江远府外的山匪寨子都知道了,江远府的府尹不知道,二者情报收集能力也差太远了。
“应当不知。”武疆能够知晓之人是他们的人打劫了蜀商,江楼整日里与商人都没什么接触,如何能从商人的只言片语间察觉不对?
毕竟蜀商也不是半点顾忌没有,且人还要和黑熊寨做生意,这样见天坐着高呼黑熊寨拿下桥头县的事,傻子才会做。
“这就好。”江楼要是知道,为了避免麻烦只能把江楼一块带走,不然把人放在江远府他可不放心。
说着,江楼又带了人马出来,虽然江楼性子古板,却也不是一点人情世故不懂,尤其对方是土匪,用官场那套规矩,人不撂蹄子踹他都是好的。
“感谢诸位义士相助,只是江某贫穷,眼下只能拿出这些东西送于义士,还望不要嫌弃。”江楼说着露出身后的几台箱子,叫人打开。
“嘶——”此起彼伏的倒吸声响起,要说这伙黑熊寨汉子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至少大当家做生意一次性赚来的银子也不比眼下少,但奈何银子哪有金银珠宝的冲击力大,尤其是几箱子都是各类昂贵的宝石,这叫贫穷,那他们算什么?
“既然江府尹痛快我们当然不会推辞。”郑铁晓得这些金银珠宝必定出自世家手里,能引得钱宝来派遣五百精兵打过来,眼下这点东西可不够看,这几箱珠宝多半是边角料。
江楼见人收下,便让人把珠宝送过去,这点东西对比他从世家抄出来的的确不值一提,不过那些东西他是打算上交的,轻易不敢动用,眼下黑熊寨帮江远府度过危机,这些珠宝答谢也算是公用,当是结交个朋友。
瞧着郑铁带走钱宝来的私兵和青峰寨的人,江楼方才叫人开了城门。
“老爷为何愁眉不展。”管事见老爷送走两伙土匪,丝毫不见高兴,询问。
“青峰寨得罪过黑熊寨,武哥儿又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在此地撞上黑熊寨的人,眼下两个寨子的人一同离开我怕武哥儿受欺负。”
“老爷哪里的话,我瞧黑熊寨的人侠义,知道老爷担忧他们的身份有异主动不提进城的事,应当轻易不会伤害他人。”
“话虽如此,但我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老爷还是宽宽心,武哥儿可是比老爷你能打,便是黑熊寨的人敢欺负人,武哥儿也能撕人一块肉下来。”
“也是。”
……
“疆儿一去这般久,怎么还不派人传个消息回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媪杵着拐杖在院子口走来走去。
“奶,你先坐下休息,哥哥这般厉害肯定能平安回来。”
“厉害才叫人担心他逞能,江远府的府尹虽然对我等有恩,不该做忘恩负义之事,但如今咱们寨子多是老弱妇孺,疆儿带着那些鸿儿的旧部一走,若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老媪这个年纪,先是经历丧子抄家,后又被流放,要不是孙儿带人救下她们只怕在流放的路上就已经死了。
“父亲自出生起就教导我们要知恩图报,哥哥最得父亲喜欢,自然性子最像父亲,江远府府尹为官本不该和我们这些做了山匪的人纠缠,但江府尹得知咱们家的冤情不光给了咱们家一个容身之所,还送了不少东西上山,叫山上的百姓得以活命,如今江远府有难,我们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老媪又怎会不知,儿子就是她自己教导出来的,只是一路颠沛流离,她已经不希望家里再有人死了。
“回来了,寨主回来了。”山下看守的人回来报信,喜悦的声音传遍整个寨子。
老媪一听,立刻杵着拐杖走出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只是老媪觉着是不是早上没吃,这眼睛都花了,不然为何瞧着回来的队伍多了这么多人,不是只出去三四十个汉子吗?这回来的都有几百人了,她这眼睛看人重影这样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