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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海边

穿成土匪搞基建 妄别管 4882 2024-09-17 12:00:44

容州,海东府,贝壳村。

天不亮,村里的青壮就带着渔网往海边去,他们是海边世代打鱼的渔民,因为地处偏僻的缘故,抓壮丁的事也没传入这个小渔村,大家伙依旧和从前一样过日子。

海边停的渔船不少,但都很小,这样的渔船在江河有时候都容易被卷进浪里,面对波澜壮阔的大海,就更渺小了。

小渔船没什么抵御风险的能力,一旦海上下大雨刮狂风,都很容易翻船,要是翻船的地方离海近,有些水性好的汉子也能一鼓作气游回去,但近海打鱼基本没什么收获,多是划船去远些的海域捞鱼。

为此,夏日暴雨季总是少不了死几个人的,海边生活的渔民也都没时间悲伤,因为死在海里的是一家子的顶梁柱,没有卖鱼的收入来源,迟早也是要饿死的。

活着的人日子也不好过,海里的鱼有大有小,要是运气好遇上大货,卖给镇上收鱼的人家,一家子能吃一个月的饱饭,但大鱼海里虽然不少,却也轻易打不上来,更多时候都是大鱼将小船打翻。

有时候为了一条大鱼,船毁人亡也不是新鲜事,而渔民要是没有船,就没了收入来源,一家子都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青壮们去打鱼,屋里的娘子郎君们也是不得空闲,一早起来不是晒鱼补网,就是带着孩子去海边看看,能不能寻到被冲到海滩的鱼虾。

海边生活的百姓是不会缺鱼虾吃的,因为很多鱼虾打的太多,收这些的商人不要,就只能自己吃,不然好好的肉烂了谁不心疼。

只是贫户人家必定没有调料这样的奢侈品,海鱼虽说没有河鱼腥,但这腥指的是土腥味,海鱼自身还是带有腥味,要是有吃不惯海腥味的人,一口都能吐过昏天黑地,贝壳村的渔民却是没谁吃不惯,或许先祖里是有的,不过吃不惯的大多都只有饿死,方才让贝壳村的渔民自幼就习惯了海腥味。

鱼饭就是海边人最常吃的东西,几乎家家户户正午都是吃这个,便是远处海上打鱼的汉子也不例外。

“阿耶,阿耶,外头来了好多人。”年纪还不大的娃娃是难得在渔村有空闲时间玩耍的人,不过大人基本不叫他们独自去海边,因为海边也危险,若是遇上涨潮连熟水性的大人都有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的晕头转向在海里丢了性命,更不提才几岁的娃娃。

为此放任孩子们玩乐的地方都是隔的远远的村头,那里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孩子多了,过家家捉迷藏也能玩的起兴,今个儿正午都还没到,渔民阿鲳家的孩子就跑了回来。

阿鲳的夫郞正在补渔网,海边的渔网时常会被大鱼扯破,这补网就需要技术,不然网没补好,下次带着渔网下海,小鱼多了也能把网撑破,没有网,也没法在海里捕鱼,一整日也就白忙活了。

“什么人?”阿鲳夫郞放下手里的渔网,他自己晒的黝黑,这是常年吹海风晒太阳的缘故,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浓重的乡音,但凡出了贝壳村旁的村人就听不懂话了,好在大家伙没事也不去别的村子,自然不在意外人听不听的懂说话。

“好看的人。”回话的娃娃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因为贝壳村穷,还打着光屁股,身上只穿了个打补丁的肚兜,也是近来海边天气暖和了,不然这样穿是要冻死人的。

阿鲳夫郞不晓得好看的人究竟怎样个好看法,他基本上没出过渔村,能被形容好看,想必跟他们渔村的人大不一样。

“他们来干什么?”阿鲳夫郞并不排斥外村人过来,因为从前有外村人来,都是收村里打来的海鱼海虾,价钱同镇上一样,还能省了他们的跑路时间,最受他们渔民欢迎不过。

但从去年下半年起,就没有外来人过来收鱼了,从镇上打听,听说是容州景昌府乱起来了,究竟怎样个乱法谁也说不清楚,但大多数渔民也就听个热闹,并不刨根问底。

因为他们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子,大多数人连县里都没去过,更不晓得景昌府在哪儿,而景昌府的官老爷怎么样他们也不在乎,只想着自己县里的官老爷少收点税,这样他们每年卖鱼钱交清税款后,还能给家里添置点东西。

可这样的愿望已经很多年了,没一年实现了的,而且最近几年的税银越来越重,已经让很多渔民要被压迫的活不下去了。

只是这些渔民打出生起就学着父母阿耶在海上劳作,男子出海打鱼,姑娘哥儿寻个可靠的汉子嫁了,再生几个孩子,把孩子养大他们一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

即便家家户户都要活不下去了,孩子还是在生的,但多数都活不到两岁就夭折了。

所以即便官老爷要的税再重,也没有人说有反抗的心思,只是想着早上再出去早一点,晚上再回来晚一点,多打一些鱼,多挣一点钱。

但贝壳村实在太偏远了,路也不好,海货只能在当地消耗,镇子县里人也不多,鱼打的越多越卖不出价,有时候只能呆呆的守着渔船,看自己打来的一船好鱼慢慢变烂发臭,却想不到要如何挽救。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阿鲳夫郞也是其中之一,甚至贝壳村的大多数姑娘哥儿都是没有名字的,没出家之前,爹娘阿耶就喊排行,出嫁之后,就在汉子的名字后面添夫郞、媳妇,外人一喊也就明白了。

“不知道,阿耶好多人都去看热闹了,我们也带着妹妹一块去。”小娃娃拉着自己阿耶的手,进屋把在床上无聊到吐泡泡的娃娃抱起来,就要一手一个带着往村口去。

阿鲳夫郞回头看着自己还没补完的渔网,有些犹豫,但家里的大孩子已经把他拉出院子,那么他去看看也不耽误功夫吧。

到了看热闹的地方,阿鲳夫郞见着村里大部分娘子郎君都过来了,心里松口气,虽然看个热闹只耽误一会功夫,便是渔网没补完夜里加加工也就出来了,可一想到当家的在海上和风浪搏斗,他又良心难安,现在村里的其他人也都出来了,他耽误这点时间便成了正事。

“收虾米小鱼?”说话的是贝壳村的村长,瞧着已经六七十的模样,其实今年才过五十,早年在海上风吹日晒,人的确苍老的不成样,但这还算好的,至少人活下来了。

如今儿子也能出海了,孙子也有了,虽然因为年轻时打鱼落了一身病痛,却也不必再在海上漂泊,能安享晚年。

“嗯,小鱼和虾米。”燕瑾的目光扫过贝壳村的人,他见识过穷人,京城也有乞丐,祁州更是因为钱宝来,活不下去的人比比皆是,但像贝壳村这样的穷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这些可不值钱,咱们村海鱼多,贵人还是收海鱼的好。”贝壳村村长努力帮村里人开拓条商路,小鱼小虾他们是不要的,或是晒干,在镇上也卖不出价,且就算有人买,价钱也低的可怜。

但海鱼不一样,就是小些,可一渔网下去,很有可能打上几十斤的鱼上来,要是贵人能收海鱼,好些人家也不必怕鱼砸在自己手里。

“海鱼也收,但主要收小鱼和虾米。”燕瑾坚持,贝壳村的村长自然不能和金主闹矛盾,而且人愿意用粮食布匹换。

粮食在海边没有耕地的城镇卖的极贵,就是内陆百姓常吃的麦饭、豆饭也都很难吃到,现在贵人愿意以便宜的价格给他们换粮食,村里但凡能动的都去寻小鱼小虾了。

阿鲳夫郞自然也在寻小鱼小虾的队伍里,比起粮食他更想要布匹,海边少有人能出的起钱买布,就是有也是质量很差的麻布,大人穿习惯了也就算了,刚出生的小孩子用麻布,就是旧衣裳也不舒服。

他们一家人的衣服加起来都没几件,上头也全是密密麻麻的补丁,好在村里人都是这样的打扮,没有人会嘲笑,可阿鲳还是想给一家人换一身新衣裳,这身新衣裳能够穿好久,他会好好爱惜,不会轻易叫衣裳坏了打补丁,那么一身衣裳给孙子孙女穿都是好衣裳。

阿鲳家有渔船,但已经传了好几代了,到阿鲳这里渔船已经眼看着要不行了,要是在渔船彻底坏掉之前没能攒够钱换新船,不光他们,便是连孩子日后都没有饭吃,家里的姑娘还好,渔村少有能养大姑娘哥儿的,只要能生孩子,都有人要。

但汉子要是没有渔船,是没有姑娘哥儿愿意嫁过来的,阿鲳夫郞要为孩子考虑,怎么样都要把渔船换了,日后孩子也能继续操持打鱼的事业。

阿鲳夫郞在海边劳作的时候,方才在村头的贵人们也过来了,他们和村长一块在海边走路,时不时村长还要比划着说,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村长是个好人,待村子的渔民都好,就是有人闹矛盾也多是找村长解决,因为村长最公允,事后也没人不服。

想必村长跟在贵人身边,也是为了村民寻出路。

“那边既然适合建港口为什么没人过去。”燕瑾听到贝壳村村长说他们贝壳村的另外一边,是一个天然的良港,以前还有富商老爷过来看过,说是想要在那里建个港口。

当时这事闹的很大,周围许多村子都知道,他们也盼着港口建成,因为港口建成就有很多人过来,他们见识过其他港口,那里力夫很多都是给商人搬运货物的,每日赚的钱都比的上他们打好几天鱼的收获,还安稳轻易不会丢掉性命。

力气海边长大的汉子最不缺,因为常吃海鱼的缘故,盐分也不用特意买官盐补充,常年在海里和大鱼们生死搏斗练出来的劲头去搬货,肯定比港口的力夫要厉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富商最后没有在这里修港口,让周围村子的村民失落了好久。

“路不好,过来的富商说港口好建,但要把货运出去还要修路,他不肯出修路钱。”贝壳村的村长显然是知道内情的,同燕瑾说话的时候也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想着这位贵人过来收小鱼小虾,会不会想着在这里建一个港口。

燕瑾听到身旁的人翻译贝壳村村长的话点头,的确,贝壳村偏远,容州浩浩荡荡的抓壮丁活动都没影响到这里。

不过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他们在这里建好港口,日后老当家那条航路就能在这里停靠,不必绕远琼州,也不必走旁人的港口,受人制约。

“你们村有多少劳力?”修建港口并不是小事,材料人手都少不得,他看贝壳村人实在不多,即便都聘用去修良港也是不够用的,人手肯定不能从祁州出,只是容州大部分青壮抓的抓逃的逃,贝壳村人手不够去其他地儿也不一定招的到。

“我们村子一共两百四十五个人,除去老人孩子,有一百七十个人都能干活,贵人放心,就是咱们村的娘子郎君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你瞧她们做事的模样,就晓得是利落的。”贝壳村村长双眼泛光,贵人提到港口又问人手,那不是也想着在他们贝壳村修港口。

“不够。”燕瑾的目光扫过做事的娘子郎君,只要不是挑巨石这样的重力活,大多数劳作的娘子郎君都做的,便是他把贝壳村的人都算进去,靠这点人修港口,要修到猴年马月去了。

“不妨事,不妨事,贵人要人手,我们隔壁几个村也多的是人,贵人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寻来。”只要能把港口修起来,他们贝壳村的渔民再不必成日提心吊胆去打鱼,打回来还担心卖不卖的出去。

燕瑾没有马上应下,虽然这次过来容州的确是打算修建一处属于黑熊寨的港口,叶文常推荐的几个地方也的确合适,但这事他一个人说了不算,毕竟在这里修港口,路也得修通。

修路的材料都在祁州,为了方便肯定要派几个人过来容州开水泥厂,不然原材料太远,光是运输水泥就要耗费不少人力畜力,而贝壳村这里是否有水泥的原材料还不好说,都得专业人士过来看过。

傍晚,贵人走了,阿鲳夫郞今天弄来了不少小鱼小虾,不晓得明天能换多少粮食,多长的布匹,这心里有盼头,恨不能第二天马上就能到,而这时候出远海的青壮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深海夜里看不见,就是许多汉子想多打一会鱼,也会在天彻底黑之前划回浅海区,这样即便看不清也能大致晓得方向划回来。

回来的汉子有脸上带笑的,也有垂头丧气的,只一眼就能看清楚大家今日的收入怎么样,阿鲳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仔细看就能看到阿鲳黝黑的脸上其实有些惨白。

因为今日他为了抓大鱼把渔船弄翻了,这回老旧的渔船没能挺过去,虽然不至于四分五裂,却也没法再去远海打鱼了。

近海也有鱼,只是鱼少,如果整日都在近海打,一天下来根本打不了多少,他们一家子省吃俭用攒出来的银子,连修船钱都不够,更不提买艘新船。

上回他去镇上问过小船坞小渔船的价格,竟然比从前还要高,阿鲳想他这辈子可能都买不起渔船了,真要是没了渔船,他就去大船当工人,虽然要交自己两成收入,但肯定比在近海赚的多。

想了一路,阿鲳做好决定,等着回去和夫郞说一说。

哪想,今日阿鲳一进门,就见桌子上摆了三碗糙米饭,这糙米是好几年前买来的,那时候阿鲳捕了条大鱼,卖到镇子赚了点钱,才舍得给家里买点糙米。

但夫郞吃的俭省,这糙米都过了几年了还剩了点,只是今儿个不逢年过节的,夫郞怎么会把家里剩的那点糙米拿出来吃?难不成有嘴快的过来给夫郞说了渔船坏了的事?

“怎么不过来吃饭?”阿鲳夫郞见当家的愣在原地,挥手叫人过来,这糙米他存的小心,但还是发霉了,已经洗过晒过几回,他原本想着等今年过年再吃,可今天贵人过来,明天就能换粮,糙米最好今天吃了。

“怎么煮糙米了。”阿鲳面色凝重,他怕夫郞已经寻好下一个汉子,打算离开他,村里的姑娘哥儿不多,打光棍的汉子却多的不得了,现在他落到没有渔船的地步,必然会有很多同样没有渔船的汉子同他抢夫郞。

“今日村里来了贵人,要收小鱼小虾,还收海鱼,用粮食和布匹换呢。”阿鲳夫郞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鲳,还以为阿鲳会和他一样高兴,但不想阿鲳脸色更难堪,“怎么了?今日没打到鱼?没打到也没关系,咱们明天去多打些小鱼小虾,我瞧贵人更想要小鱼小虾。”

阿鲳夫郞喋喋不休的说着,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当家的回话,阿鲳夫郞渐渐低了声音。

“渔船坏了。”阿鲳闭上眼睛,怎么坏的这样不是时候,有贵人过来收鱼虾,但凡渔船不坏的这样快,他就能多出几天海,多攒点钱没准就够了修船的钱,现在船坏了,怎么打鱼和贵人换粮食布匹。

阿鲳夫郞也怔怔出神,怎么会这样呢,虽然渔船已经要不好了,但往日也都能打的,怎么会今天就彻底坏了。

“吃饭吧。”阿鲳夫郞不知道要露什么表情,可饭桌上的糙米饭已经做好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船坏了总不能连糙米饭都不吃了。

“嗯。”阿鲳坐在位置上,他们的大儿子刚刚起就不说话,因为他能感知到父亲阿耶的心情不好,现在阿耶说要吃饭,还没尝过几回糙米饭的孩子顿时狼吞虎咽得吃起来,两个大人满怀心事,筷子也不停,一口接一口的把饭喂到嘴里。

屋里的小婴儿尚没有长牙,吃不得糙米饭,阿鲳夫郞早先给孩子喂了米汤,已经甜甜的睡过去了。

阿鲳夫郞收拾碗筷,想,如果刚才那顿饭是这辈子最后一顿饭,那么吃的是糙米饭不是鱼饭,这辈子也算没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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