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上辈子其实没有什么说头,不过是寻常人家,在读书一途上稍微有点天赋,从普通镇子考到了大城市,结果还没毕业就因为救人没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情绪上是有些崩溃的,不过想想白捡回来一条命,也算是好人有好报。
然后他发现,自己不是死了重新投胎,而是来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朝代,姑且称之为古代,毕竟他目光所及的房子摆设以及大人穿着,都不像是现代所特有的东西。
可惜周肆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赶上了时髦穿越,就发现家里穷得叮当响,想想他从前看的小说穿越,主角过去不是王公贵族也是小富之家,到了他这里连饭都吃不起,实在拉低了穿越人的档次。
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等周肆稍微大一点,摆脱了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婴儿时期,发现他们家穷就算了,还上了梁山,成土匪了。
那时候周肆还不知道大燕是一滩乱泥,于是每天都忧心忡忡,害怕山下的官府过来剿匪,按照他的观察,就黑熊寨人手连个铁器都没有,你说他们是土匪外人都不一定信。
在大一点,周肆发现比起害怕官兵,还是黑熊寨附近的其他土匪更危险一点,因为官兵的影儿都没有,其他土匪已经赶在黑熊寨秋收的时候抢几回粮食了。
不过那时候周肆太小,连话都说不利索,也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全靠他爹周秤一把子蛮力撑着,才没叫其他土匪把他们黑熊寨给灭了。
后头也不必说,周肆但凡能开口了,黑熊寨的日子也就开始改变了,这也得亏上辈子周肆种田基因深入DNA,平日没事看看小说视频,也都与基建相关,可以说他大多数一知半解的知识都来源于此。
当然理论知识丰富不一定能够实操,中间也是栽过不少跟头,在勉强在十七岁的时候攒够了起义的家底,开始打天下。
秦绥之一直安静的靠在周肆怀里,听周肆将前世今生的经历娓娓道来,之前的一切猜测都在此刻得到了答案,如何不让秦公子怅然失神。
尤其是周肆口中的前世,实在叫生长在封建时代匮乏想象的秦公子心驰神往,想必也只有那样世界出身的周肆才会与这世间男儿与众不同,而由周肆所缔造的新世道也一定与过往不同。
他是花费了多少好运气,才能与周肆在此间相遇,又相爱相知,便是明知世间没有鬼神,他也感觉老天爷似乎对他偏爱异常。
“是不是很无趣?”周肆难得絮絮叨叨说起过往,神色充斥着怀念,不过只要感受怀中人炽热的目光,倾诉的言语便克制不住喷涌而出。
“才不是。”秦公子眼睛里像是藏着星辰,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夫君,“这样说,夫君原不跟我同岁。”
提到年龄,一向不内耗自己的周肆略有些心虚,两辈子真要加起来,虽不至于说年近半百,却也的确比绥之大了一倍,是能用老牛吃嫩草形容的。
但周肆自认为上辈子死的时候还是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心里年纪比较小,来到大燕,虽然接触的都是大人,但真要说成熟的没几个,十几年也就把周肆的稳重锻炼出来了,但心里年纪肯定不至于到三四十岁。
“那绥之同我相处,可有觉得咱们有代沟。”周肆也还有点在意年纪的,毕竟绥之换作他的世界,也顶多是在读大学生,要是他没死一回,其实蛮相配的。
“何为代沟?”秦公子从周大当家这里学习了不少新词,现在知道这些词属于周肆从前的世界,学习态度更积极了,他想要更多的了解周肆,他想要成为在这个世界最了解周肆的人。
“大概是三观不一样。”专业性的代沟理念周大当家肯定说不出来,也因为很多新词对他们世界的人来说,是有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三观又是哪三观?”秦公子刨根问底,差点让周大当家招架不住,好在这些问题尚且能答出来。
“三观指的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晓得绥之要继续问,周肆便粗浅的解释了一下。
“按说我们的三观本就不合,即便没有所谓的年龄差异,不也有代沟吗?”他只通过只言片语大抵明白周肆的世界与他的世界多有不同,方才好似提起了一个词叫封建。
他自封建朝代生长,便是理念行事不随世道的大流,肯定也不会出格到哪儿去,方才周肆担忧的年龄问题在他这里并不成问题,京中年过四五十续弦的男子不少,老夫少妻也并不引人惊讶。
只是满腹诗书的秦公子肯定是不想嫁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而周大当家一副年轻俊俏的皮相以及精力充沛的身体,哪里都跟老夫扯不上关系,这样的俊俏儿郎秦公子还是很乐意嫁的。
“大抵也有同化的缘故。”周肆笑着道,要说周大当家孤身一人到一个陌生的时代,还能完全坚守过去的理念,是不大可能的。
人是社会动物,同化能力很强,周肆要是不想过于标新立异必须要学着接受这个时代的一些糟粕,好在周肆没有选择完全融入,而是干脆揭竿而起,自己被同化的时候也在潜移默化的影响别人,不然秦公子也是见不到这样特殊的周肆了。
“若是我古板不知变通,你还会同我成亲吗?”秦公子开始做假设题,世上古板的娘子郎君不在少数,就如同阿耶这样开明的郎君,也对周肆的许多规矩颇有微词,但形势比人强。
就说黑熊寨治下,有多少人是不满黑熊寨下达政令的?一半肯定是占的,只是黑熊寨带来的好处完全能够抵消掉这点不满,两权相害取其轻,百姓在哪个政权下过的都不如意,但黑熊寨能够叫他们吃饱穿暖,孩子有地方读书认字,那么侵害他们一点利益又微不足道了。
“绥之,初见时你那句‘兵燹之祸将至,君可知晓’可比容貌带给我的惊喜更多。”周肆是承认自己有好色的成分在的,毕竟能叫人一见钟情的人必不会丑,但真正叫周肆改变主意叫人留下,可是因为后面那句话。
在眼下的朝代,能遇上这样大胆又合心意的哥儿不先下手为强,恐怕此后几十年都不见得再遇见,周肆虽然不介意孤家寡人过一辈子,可明明眼下就有一个能够执手相伴之人出现还要错过,那就是思想不积极了。
“所以,我当初若是未曾恐吓你,你便当真要送我离开?”秦公子不乐意了,光凭他的容貌在京中的年轻子弟,没有不想求娶的,到了周大当家这里可好,见色起意到一半还能消停的。
“说不好。”周大当家不肯详说,因为除非绥之当真性格和他一点都合不来,不然周肆没那么容易放手。
“那日后万一还有更合你心思的人出现,你会选择与我和离吗?”自周肆答应与他一人执手,秦公子便没有考虑过周肆纳妾封妃的可能,但凡周肆有了其他人,他便自请和离。
“怎么我在绥之心中必是负心汉不成?”周肆哭笑不得,只能捏一捏人的耳垂表示不满。
秦公子不语,他哪里是认为周肆是负心汉,而是知道周肆生活的世界,如果没有感情就会分开,他与周肆如今新婚燕尔,的确浓情蜜意,但十年后二十年后,还能一往如初吗?
他怕某一日周肆不再喜欢他,以一纸和离书放他自由。
“不会的,我这个人比较长情,一旦认准了绝对不会让出去。”小到玩具大到亲人朋友,他从来都清楚自己的占有欲,“绥之是注定要与我生同衾亡同椁。”
生同衾亡同椁,秦公子在心底反复念叨。
“我记住了。”
……
“唉哟,总算是到地方了。”周秤从马上跳下来,活动活动筋骨,陆地上赶路就是没有海上舒服,即便有不少地方都修好了水泥路,骑马坐车该颠簸的还是要颠簸。
“一晃又是两年,上回咱们回来儿子寻了未婚夫郞,这回回来都成亲了,我看下回回来,咱们铁定要有小孙子小孙女抱了。”红秋也从马车下来,面露喜色,到了她这个年纪,最想要看到的无非是儿子成家立业,子孙环绕。
奈何周肆那小子主意大的很,原还以为得等她五六十去了才能瞧着那小子选个天仙出来成亲,结果她们出海一趟事都办完了,如何不让她高兴。
“哼,还说呢,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等咱们回来再办喜事,我们做爹娘的连他的喜酒都没吃上。”周秤酸溜溜的回话,他盼望儿子这杯喜酒可盼的久了。
“咱们出海归期不定,好日子可不等人,只要阿肆成亲,喜酒没喝上也没什么要紧的。”红秋不在意,她和周秤成亲时因为山寨穷的叮当响,连杯酒都没有,大家伙吃个饭也就当办了婚事,儿子这头大操大办,只是少了她们做爹娘的有什么要紧。
真想要喝酒,黑熊寨酿酒坊每年酿的酒多的是,连西域特产葡萄酒都有,保管喝个伶仃大醉。
“倒也是,儿夫郞这样好的一个哥儿,阿肆的确该早早定下。”不然黑熊寨里这么多光棍,有人撬他家小子墙角怎么办?
就说郑铁那小子,二十好几了,身边认识的娘子郎君都没几个,这回回来可把老郑给气的不轻,逮着人揍了一顿,还拎着人耳朵三申五令,道要是下回回来郑铁还没个影,就不要怪他包办婚姻了,把郑铁吓的带队伍跑山里游荡了。
“咱们这次回来,儿夫郞肯定要给咱们敬茶,那什么礼可要给先备好。”乡下人家是不讲究敬茶的,成亲第二天儿媳儿夫郞都要早起帮着干活,但儿夫郞大家族出身,黑熊寨也早今非昔比,自然该按规矩来。
“也不知道儿夫郞喜欢什么,等会见到臭小子,我去问问。”周秤盘算了一下,儿夫郞和阿肆成亲,以阿肆的性子,必然把手里的好东西成堆的当聘礼给出去了,他再给一样的未免敷衍了些,怕儿夫郞以为他们不满意他,其他金贵物品儿夫郞肯定自幼见识惯了也拿不出手,如此只能投其所好。
“对了,今年阿肆及冠,你这个做爹的礼也该准备着,万一他及冠的时候咱们又出海去了,再送及冠礼就不知道等什么时候去了。”红秋一直惦记儿子的及冠礼,二十及冠乃儿郎大事,可惜阿肆没认什么先生,估摸着取字大抵也是自己取。
“知道了,咱们带这么多银子回来还不算送礼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肆满脑子奇奇怪怪的东西,咱们去本州岛那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周秤是最不耐送东西的,但他家臭小子已经不是泥腿子了,及冠可是成人礼,不能轻易忽视了去。
“好好好。”
一路上老当家和夫人吵吵嚷嚷,叫身边跟着的汉子们挠挠头。
老当家和夫人感情好,只是夫人年轻的时候流落花楼,伤了身子,这多年也就大当家一个孩子,不然小当家都得好几个,指望不上老当家和夫人多生几个孩子,就指望大当家了。
宋清央一早收到亲家回来的消息,早早就安排人准备起来了,过来这么久,亲家的情况他已经从绥之口中打探到了。
虽然亲家出身不高,但能养出周肆这样好儿郎,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如今绥之已经嫁入周家,公婆要是好相处,日子也不会难过,他这个做阿耶的自然不能拖后腿。
周秤和红秋肯定是先去了一趟衙门,儿子和儿夫郞是在城门口去接的他们,而他们身后则是牛马运送回来的一车车银子。
“阿肆,绥之,你们是没看到,本州岛发现的矿山,真是大的不得了,要是能够全部开采回来,用一百年都用不完。”
银子在这个时代自然是贵重的,虽然比不上金,但大多数使钱都用的是银角子,本州岛的银矿有多大周肆心里有数。
先不说以目前落后的开采技术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将里面的白银全部开采出来,单是一口气这么多银子涌入市场,只怕银价得跌成白菜价。
幸亏黑熊寨治下差不多都改用纸币了,只要控制银在市场的流入量,银的价值短时间不会跌到哪儿去。
“娘,本州岛的气候怎么样?”秦绥之和红秋走的近,虽然之前只与娘相处了短短一两个月,却也清楚娘是性情中人,半点没有京中娘子郎君的计较,他自不必谨小慎微的伺候,说话也随性的很。
“气候么,不算太好,我们去第一年冬天,就冷的不成样,要不是找着了煤矿,又有棉衣,都撑不过去。”去年北方强降温范围很广,连大燕都有波及。
前面婆婆和儿夫郞聊的起劲,后面周秤和周肆也没干瞪眼。
“海上航行顺利吗?”
“顺利的很,你爹我也不是头一次出海了,又有海图航行,还有熟手帮忙,还有意外才见了鬼。”倒也不是说一次风暴也没遇上,海上航行久了,总会遇到一二暴雨气候,但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便也不必拿出来卖弄叫人白担心。
“年前我派遣了一支船队出海找你们,大抵是错过了。”
“海上哪里是能轻易遇上的,不过你派遣的船队人多不多,本州岛上的土著虽然没有厉害的武器,但打还是能打。”周秤知道儿子惦记他们,这心情一下就好了。
“他们带的有钢炮。”出海,尤其是去有人生活的地方,周肆肯定是给出海队伍都装备了好东西的。
“那就好,你是不知道我上岛过后,找了几个月才找到了矿山,后头发现自己人都不够挖矿的,便聘用了土著,这两年我们在本州岛也发展了个小城镇,不少土著都投靠我们了。”
说起在本州岛发展势力,周秤的话就滔滔不绝,从最开始用食物勾引土著上工,到后来指点土著种地,总之,忙碌两年,本州岛也有黑熊寨一席之地。
周肆默不作声的听着,原以为爹娘出海寻到银矿就会折返,没成想还经历了这么多事,本州岛上若有他们据点也是好事,这样北面他们就有港口,运送物资粮食也不必再走陆路。
当两地之间来往的时间被缩短,那么控制力就会被加强,至少刘老实他们真要是被苏青云清算,他也来得及援驰。
“对了,这回我回来是有打算去新大陆的,你是个什么意思?”周秤还惦记着这事,人么一旦起了念头,越是没办成越惦记。
“新大陆的事再等一等,现在船出远海还不成。”虽然说要去新大陆也不是不能走白令海峡,那边是有陆地的,但此前并没有海船开拓过航线,容易翻车。
“唉,我就知道现在的船不成器,大燕从前五千料的船就已经算大船了,咱们怎么也要造出八千料的船才行。”周秤虽然莽了些,但也还是读了几本书,又出了几回海,在出海上是能说道几句。
对船来说再大在海上也渺小的很,一个大浪打过去船毁人亡是很正常的事,可对人来说肯定是船越大航行越顺利,阿肆说要是条件允许,出海的船最好用铁造,但铁坊那群打铁匠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能够打几件农具都了不得了,等他们把铁船造出来,还不如想想如何用巨木扩大龙骨,造更大的木船。
“琼州咱们的船坞已经在尝试了,容州现在也归我们了,不少船坞都被我收购,不少工匠已经在研究大船的构架。”造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是要造大船,本来大燕的造船技术还算不上高深,他是晓得出海最好用福船,可眼下根本连福船的影子都没有,于造船上他能提供的意见也不多,还得靠这个时代的工匠努力。
但老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别看百姓很多书都没读过,真要许诺他们重金,总有一二聪明者能够脱颖而出。
“这样看没个三五年大船是不成的,即如此我还是和你娘继续去本州岛,正好也能从那边探探路。”老郑说的不错,本州岛的银矿需要人镇守,一旦银矿泄露出去,不说本州岛上的土著,就是大燕北邙也是要造船过来抢的。
北邙大燕有他儿子看着倒也不妨事,可本州岛上的土著就不一样了,有些土著没见识不知道白银的珍贵,但有些土著是去过中原朝廷进贡的,知道白银的价值,他们虽然有钢炮,但土著打架也凶的很,不能小觑。
“北面天气异常,前年冬天北邙大雪造成了天灾,去年冬天情况好一些,但说不准今年会不会降温。”天灾在这个时代发生的很频繁,至少在前些年的祁州,旱灾洪涝是常有的,只是没有太严重,毕竟真要旱到一点水都没有,黑熊寨也早换地盘了。
“怎么不想我俩走?”周秤对自己小子别扭的性格可是一清二楚,刚才的话半句没提让他们留下,只说天气,但意思就是北面天气反复异常,叫他们别过去冒险了。
“如果担心白银矿那边的情况,我会安排信得过的人过去接手。”银矿的钱算是天外横财,能取多少是多少,丢了虽然可惜,但等他统一中原,再说打本州岛取回银矿也是可行的。
“得了,真信得过的你都用得着,再说世上还有比血缘关系更亲近的吗?我和你娘早年苦日子过多了,近些年出海也算是寻到了人生目标,要是把我们困在祁州,日子才难过呢。”
周秤和红秋的身份在大燕,基本都是很难离开自己一亩三分地,要不是儿子争气他们还在山上苦哈哈的种地,同时还要提防同行抢他们的粮食。
现在温饱问题一解决,周秤跟红秋便奈不住想着要出门看看,头一次出海他俩还战战兢兢,可一旦领略了海上风光,就上瘾了。
现在趁他们年纪还不算老,走的动,出海经历一番老了也没遗憾,再说他们出海也不光玩,还肩负带当地特产回来。
再有一个儿子在打天下,他作为老子要是留在黑熊寨难保不会有人起异心,想要用孝道压住周肆,把帝位让给他来坐。
他书没读多少,不要说管一个天下,就是管一个村子都够呛,且他也不想为了那什么权势跟儿子闹的不可开交,不然也不会在周肆那小子刚束发的年纪就把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了他。
周秤和红秋明白,儿子绝对不是池中物,他们两个做爹娘的没本事,却也不能干拖儿子后腿的事。
“去本州岛可以,但在新船没有造出来前,不能偷偷出海寻新大陆。”周肆自然明白爹娘的用心良苦,其实所谓争权夺利的事很难在他的治下发生,因为周肆从起义开始便打着自己名头,仅凭孝道就要让他退位,还真以为他是大燕长大的迂腐书生吗?
“我们晓得轻重,再说了,我们过去本州岛也不是没事做,那地方虽然是个不毛之地,但新大陆从本州岛走要更方便些,我们过去把土著都转化成自己人,等你小子打去京城的时候,国土面积不又多了一块。”周秤可是晓得,开疆拓土也是大功绩。
前些朝,本州岛就算是进贡当过附属国,也没那个皇帝把本州岛正式纳为国土,到他儿子做皇帝,自然要比以往的皇帝做的更好。
周肆笑着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正午两家亲家是第一回见着面,红秋见着宋郎君,可是热情的不得了,因为宋郎君模样生的好,算算年纪,宋郎君还要比红秋小一些,但那模样瞧着实在年轻,跟绥之站一块,说是兄长也使得。
周秤和红秋都是苦过来的人,好日子没过几年又出海,整日在海上风吹日晒,瞧着是不年轻的,不过两人心态好,并不在意外貌,但能生出周肆这样俊俏的儿郎,于相貌上也是出色的。
“娘喜欢好看的人,莫不是你当初瞧上我也有这个缘故。”秦绥之低声与周肆说笑。
“食色,性也,此乃人之常情,难道绥之与我成亲,没有看上我的容貌。”周肆承认自己相貌不及绥之优越,但要说自己一点不好看,那纯粹瞎说。
“一半一半。”秦公子挑选夫婿,一开始就不会把丑的纳入挑选范围。
两人悄悄说着话,叫一旁聊天的三位长辈看了几眼,又心照不宣的没有打扰,刚成亲的夫夫是腻歪些,即便这二人已经是黑熊寨权势最高的,却也少不得少年心性,他们做长辈的乐见其成,哪里还能打扰了去。
老当家和夫人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毕竟黑熊寨治下都是听大当家的话,不少人还以为大当家早没了父母,是个孤儿,自然现在老当家和夫人回来,也没人敢问为何老当家尚在,做主的反倒成了大当家。
新年过后的事也多,不提黑熊寨境内的种种变化,单是大燕也难得喜庆。
因为苏青云打下北邙几座城池的消息总算是传回朝廷了,当即朝廷百官与有荣焉,虽说搞反战的时候也是这些官,现在过来蹭苏青云的功绩有些不要脸,但朝廷做官要的就是脸皮厚,脸皮薄根本混不开。
只是这几座城池大燕是不打算现阶段派人过去管的,其一是因为没有谈和,要是北邙没打下来最后大家伙又坐在谈判桌上,那么打下来的城池多半还是还回去的。
其二,苏青云打的凶猛,朝中的确有很多人改观,可又怕开春北邙反扑,这时候过去当府尹县令,指不定转眼又被北邙铁骑踏骨。
其三,北邙是苦寒之地,京城当官的多是吃不得这个苦。
于是朝廷象征性的给苏青云送了些东西,算是犒赏三军,至于送的东西够不够犒赏的,就是苏青云的问题,反正朝廷已经把面子功夫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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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东西,都还没秦少爷上回送的粮食多,也不知道偌大的朝廷干什么吃的,真以为我们打仗是不必吃喝拉撒的神仙。”副官看到朝廷的赏赐,气的肝疼。
要不是自幼便有精忠报国之志,他真要转头投靠黑熊寨了,至少黑熊寨有钱,瞧瞧黑熊寨那群莽汉,即便在北邙也吃的上肉喝的了酒,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有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只怕这点东西都是从朝廷那群文人牙缝里抢过来的。”
“唉,要我说,咱们还是别打了,北邙打下来,我看朝廷也不打算派人治理。”没人过来治城,他们还得一边打一边管着城里的事,吃力不讨好。
“不打,要是北邙趁这个机会死灰复燃,大燕不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要我说我们不光要打,还得打的他们再没有复起的机会。”
“打下来的地盘怎么办?现在咱们几座城池打下来,当官的都被咱们砍了,如今百姓开春种子都没有地方买,差点闹出人命。”不过有黑熊寨的人在到底没有闹起来,只是百姓私底下对他们已经很不满了,因为耽误春耕那一年粮食收成都要耽误,换作大燕百姓也得对他们横眉竖眼。
几个副官说的吵吵嚷嚷,苏青云却疲惫的坐在位置上,撑住额头,他手下这些将士只关心打仗,半点不清楚他们后方已经进了贼,准备偷家了。
“将军,你怎么了,莫不是不舒服,我去叫军医过来看看?”
“叫什么军医,他们只会治外伤,真要是风寒不如去黑熊寨商队请人家的大夫给将军看看。”黑熊寨商队也是有大夫的,而且人大夫医术很好,经常在城中开设义诊,城里的百姓都把人当半仙拜呢。
就是军营里谁有个头疼脑热也都去寻黑熊寨的大夫看,便是军医也在没病人的时候也溜出去和黑熊寨的大夫交流,不过到底黑熊寨是反贼,此事瞒的紧,将军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苏青云不语,黑熊寨步步试探,都快要把他们打下的北邙城池收归己有了,还当人是好心。
“替我请刘老实过来。”苏青云知道不能继续放纵黑熊寨下去了,不然他真的成给黑熊寨打地盘的。
副官们面面相觑,刘老实好像也不是大夫,不会医术啊,不过既然将军要请,肯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刘老实头一回入大燕兵营,虽然单枪匹马但一点没怵,甚至还大摇大摆的进了苏青云的大帐,不必苏青云招呼自己找了位置坐下,半点不客气。
“嘿,你小子,咱们将军让你坐了吗?”他们这些副将进屋商量事都站着,你一个反贼还敢如此猖狂,少说账里七八个人,还不能收拾一个反贼了?
“我与大当家谈事的时候都是坐着谈的。”这话副官们就不好接了,因为黑熊寨虽然在大燕这里还是个土匪势力,但明眼人看着都知道黑熊寨本事大。
既然黑熊寨是一方势力,那黑熊寨的大当家怎么着也抵个王爷的位置,甚至黑熊寨的地盘比成王的封地都要大,如此刘老实跟他们大当家谈事都是坐着谈,到了将军这儿坐着也合乎常理,个屁。
“你们大当家是你们大当家,到了咱们苏家军的大帐就要遵守苏家军的规矩。”副官底气不足的说道。
“好了,不要在这些小事上纠缠。”苏青云并不介意对方和他坐着谈,不过看刘老实的态度,想必是有所依仗。
但北邙中间还卡着大燕,黑熊寨想要出兵非得把大燕打下来不可,不然三五十人过来也无济于事,那么刘老实的依仗又是什么?北邙的百姓吗?
“苏将军今日请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商量。”刘老实先发制人,是半点也不提他们在北邙城池搞的小动作。
其实细说起来,他们不过是在北邙煽动人心,还没做越俎代庖代管北邙城池的事,苏青云要抓他们把柄都抓不到,顶多有所察觉。
“你们最近在北邙做事的事我都知道了,请你过来,我便是想问一问,黑熊寨是要和苏家军开战吗?”
刘老实心里暗叹大当家料事如神,果然动北邙城池的控制权会惹恼苏青云。
“苏将军何出此言,我们的人不过是看北邙百姓日子过的苦,连春耕都没有种子,帮了点小忙,如何说起要与苏家军为敌。”
“为北邙百姓义诊,招工百姓建工坊,还都打着黑熊寨的名声,刘队长,还要我说的再清楚些吗?”苏青云并不与人打马虎眼,这些收买人心的手段虽然不起眼,但很有用,至少眼下不少北邙百姓都觉得黑熊寨肯定比大燕要好,恨不能黑熊寨的人接管他们。
“苏青云这话有意思,我等是黑熊寨的人,苏将军早就知晓,义诊开工坊是我们日行一善,没谁规定行善积德还能留名吧?不知哪儿触犯了苏将军的忌讳。”刘老实耸了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不必与我打马虎眼,你们黑熊寨想干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此次请你过来,是想提醒刘队长,苏将军打下的北邙城池归属于大燕,刘队长要是不想黑熊寨的人都死在这儿,行事最好收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