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怎么还不开?都要过辰时了。”有着急出城的百姓排队在江远府的城门下,这府城门开关一直很及时,少有错过时辰的时候。
上回莫名其妙关城门,还是有人带兵打过来,后来打听说来人是钱宝来派过来找江府尹要钱的,钱宝来的大名在祁州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即便许多府县距离鹿鸣府甚远,大部分百姓连隔壁州府的官员是谁都不晓得,却一定听过钱宝来的名头。
当时听到钱宝来的名头,好些百姓都给吓的想要逃到乡里去避一避,好在后来钱宝来再没了音信,才叫府里一个个惊弓之鸟的百姓恢复正常。
如今城门又关了,好些个百姓都猜测是钱宝来又打过来了,不过听鹿鸣府过来的做生意的商人和蜀商说,钱宝来都叫黑熊寨给砍了脑袋,连尸体都给挫骨扬灰死的不能再死,死人又怎么可能派兵过来攻打。
“安静,安静,江大人有令,近几日全城戒严,城门关闭不得出入。”过来宣布消息的捕快声音洪亮,即便人群喧闹依旧能够让城门口等着出城的百姓听见。
“咋子戒严了,是谁又要打过来了不成?”有人藏在人堆里吆喝,一下就引起围观的百姓附和,现在钱宝来死了,还有谁能打过来就不言而喻了。
江远府里常年商人流动,蜀商在宣传黑熊寨上还是出了力,即便是酒后胡言也没说黑熊寨半点不好,好些个江远府百姓都晓得祁州出了个厉害的土匪寨子,人如今打下鹿鸣府,把鹿鸣府治理的井井有条,现在打到江远府,也是要带他们过好日子。
捕快没解释,只是让守城门的兵丁戒严,完全不给百姓询问的机会。
“我看就是黑熊寨要打过来了,这江大人肯定收到消息,准备和黑熊寨斗到底。”有人愤愤不平,可见是希望黑熊寨打过来的百姓。
“话也不是这样说,不管怎么样黑熊寨都是土匪,土匪入城哪有好事,到时候黑熊寨过来先抢了你我手里的钱财和粮食,再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点银子给咱们,那还不如江大人治理呢。”
这人是不希望黑熊寨打过来的,因为即便外人说的天花乱坠,只要自个没亲眼见过又如何相信,而且在府里宣传的黑熊寨好的人说的也太夸张,黑熊寨来了,都能吃上饱饭。
这话大部分百姓都持有将信将疑的态度,因为从古至今还真没有哪个朝廷说能够叫全天下百姓都吃饱饭的,不欺负人已经算不错的了。
就说如今的府尹江楼,已经是十几年来江远府最厉害的一位府尹,手中的捕快兵丁从不欺压百姓,江远府照旧有活不下去的,一个冬,怎么样都会有人冻死饿死,都是没法子的事。
“黑熊寨真要是这么干,鹿鸣府过来的百姓能一声不吭?鹿鸣府下面十来个县呢,这要是打过去搜刮百姓的钱财,早传的沸沸扬扬了。”那人不信,这黑熊寨要是也是欺压百姓的混账,凭啥百姓给人说好话。
“哼,当官的都没好东西,你还指望土匪是好东西,当真可笑。”
于是两方人马就在街上叫骂起来,甚至还有吵的激烈的动起了手,要不是就在城门口不远,兵丁和捕快都在,指不定已经混战成一团,不说打死,打伤肯定不少。
“老爷,看来百姓还是有心向着你的。”
“他们不是心向着的我,只是不敢赌而已。”江楼看的很清楚,要是下面不想黑熊寨过来的百姓知道黑熊寨在鹿鸣府的种种,且亲眼见到,倒戈的比谁都快,如今不过是怕道听途说,希望成空,才诚惶诚恐罢了。
管家当然知道,方才的话也不过是安慰老爷,好让老爷好受些。
“咱们的探子打听到黑熊寨一共派了几千兵马,老爷如今叫人关城门,只怕也是觉得投诚过后让五千人马入城会生事。”兵匪兵匪,官府当兵的都能叫匪,更不说原本就是土匪出身,纵然黑熊寨有义名,也不可全信。
“走一步看一步,大军压境我若是连城门都没关,不就是告诉黑熊寨,尽管入城吗?”
不过关城几日,城里粮食够吃,就是蔬菜一类容易坏掉的东西可能暂时吃不到,因为卖菜的农户也进不来,几天不吃菜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大军入江远府境内过后,郑铁看天候叫大军整顿休息,这赶路的时候少有能烧锅做饭的,做炊事的兵都是提前准备好一摞一摞的大白饼子,再配上鲜香的酱料,路上给兵丁们饱饱肚子。
今天也不例外,原地休整,兵丁们默契的把饼子掏出来,而还有部分兵丁则是去稍远一点的地方挖茅坑,五千人一天下来都不知道要堆多少肥出来。
要是不挖茅坑只是让内急的兵丁沿道上拉,只怕这路也没发走了,闻着都是股味。
挖好了茅坑,就有等不及的汉子去解决内急,上午下午行军的时候是不给停的,真要是憋不住只能暂时离队,可你这要是遇上拉肚子耽误时候,再想赶上大部队就要过跑了,所以大部分能憋的兵丁都准备正午的时候解决。
郑铁坐在石头上,取出背包里的白面饼子,兵营的伙食都是一样的,没有大燕那种有官身的能开小灶一说,加上郑铁本就是农户出身,这些伙食都吃得惯,还吃的香,叫他很快和兵丁打成一团。
“唉,这白面饼子味道是不错,可吃多了也难嚼,腮帮子都给嚼痛了。”这饼子都是冷的,也没个热水能够泡一泡,冷水水袋倒是有,这个天气喝下去肚子都要凉透了,许多能干吃饼子的兵丁都是不喝水的。
只有到了晚上,安营扎寨的时候,这炊事员会烧热水供应给兵丁喝。
“马上要到江远府了,再忍忍。”武疆其实比郑铁还不适应,他虽然武将出身,但家里条件还是好的,即便在边关父亲也没亏待他,等回了京城更不用说。
不过逃难那段时间他倒是什么都吃过,比白面饼子差多了,这才能忍这么久。
“也不算忍,白面饼子也都是好伙食,就是费牙了些。”
“大燕军中还有石头饼这样的军粮,可比眼下的白面饼子还要费牙。”武疆想起从前在边疆的生活,大燕朝廷时常拖欠军粮,当时戍守边关的兵丁都是靠自己屯田的粮食生活。
“石头饼?是跟石头一样硬,还是真用石头做的饼子?”郑铁见过饿极了吃观音土的人,最后都因为吃进肚子拉不出来,撑死了。
“当然是像石头一样硬的饼子,真用石头做饼子,那牙可咬不开。”
“唉,大燕当兵也是辛苦,朝廷压根养不起百多万兵丁,还要一个劲的招,甚至成了军户的兵丁代代都只能做兵贼,也不知道这皇帝是怎么想的,当兵岂可儿戏。”
谁说不是呢?武疆转眼看黑熊寨不过五千人马的模样,已经比好些身经百战的大燕军队强多了。
吃过正午那顿,大家伙都休整好了过后,又开始漫长的行径,大军赶路也是个苦差,像是大燕,要调集一支兵丁去边关支援,沿道上就会有许多兵丁因为身体素质不好跟不上道死了的。
好在他们这五千人没出现这样的情况,顶多是路上内急脱离了大部队,等到晚上都是能赶回来的。
“来了。”江楼感受到大地震动,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远远如同蚂蚁的军队,随着天色渐晚,兵丁队伍也越靠越近,光是在城门上看这支军队的气势,就晓得一定是精兵强将。
不说江楼手中无兵,就是领着万人军队瞧着也不是这支队伍的对手。
“黑熊寨当真让武哥儿上了战场。”江楼看到军队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几人,郑铁不用说,他们见过面且人就是黑熊寨的,武哥儿却是黑熊寨从他们江远府撬走的,早知黑熊寨狼子野心,当初他就该、就该……
到底江楼不能昧着良心说劝武哥儿不要去,黑熊寨任人唯贤,这一点就比大燕朝廷强千倍百倍。
“江府尹,别来无恙啊。”郑铁拉停马儿,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用嗓子跟江楼打招呼。
“郑好汉别来无恙。”江楼端端正正站在城楼上,即便手中没有太多的人手,也丝毫没有因为大军压境畏缩。
“一别几个月,江府尹可是还要如那日对钱宝来的兵丁一样坚守江远府?今日可没有援军给江府尹解围了。”郑铁是懂的扎心的,江楼默不作声,但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握,奈何形势比人强。
“郑好汉说笑了,我身为朝廷命官,自然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然岂不是对不起我这一身官袍。”
“油盐不进,我看还是直接打。”郑铁小声同武疆商量。
“等等,让我与江大人说几句话。”武疆骑着马冒头,看向江楼,“江府尹,你若现在不投降,由我们强攻,入城之后城中百姓是否无恙我等可就不敢保证了。”
???
郑铁听到武疆一副反派语气,悄悄叫马儿前进了两步,“武哥儿,你这是搞得什么名堂?”
“给江府尹一个台阶下,刚刚江府尹不是说他看守城门是职责所在吗?”
郑铁听完默默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没想到他手底下也能出一个秦襄这样玩脑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