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菖蒲穿着管事的衣裳,瞧着比从前要威严许多,可见手里管着百来号人,都把气势培养出来了。
“如何过来了?”秦绥之惊喜于菖蒲过来鹿鸣府,自打他的人被周肆安排了去,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没一个回来的。
“鹿鸣府要建一座大织坊,大当家见我在桥头县做的不错,便打算调我过来管理。”大织坊可跟桥头县不过百来人的小打小闹不同,光是上织机的娘子郎君,差不多就有千人,这还是初步计划。
也得亏去岁蜀中的商人带走了大量的棉花种子,早前又有不少蜀商过来谈棉花买卖的事,光是菖蒲管理的那个织坊,就收到了好大一批棉花订单,大当家交代过,这棉花蜀中卖多少他们都吃得下。
更不说如今军中人越来越多,大当家治下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对棉花的需求只多不少,去岁没买到棉被的人家,今年都想赶在过冬前买两三床回去,热热火火的过个好冬。
“什么时候你也学坏了,这样的事竟然不先通知我一声,还伙同周肆一块骗我。”秦绥之点了点菖蒲的额头,几个月不见,菖蒲又长高了些,都要赶上他的个子了。
“公子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想给公子一个惊喜罢了。”其实他本来还要些时候才过来,毕竟府里的大织坊连个影子都没有,等蜀中把晒好的棉花送过来,也要八九月去了,这会才七月,赶这么急,也是想着要同公子过生辰。
去岁公子生辰就他和蒺藜还有钱妈妈陪着,今年大当家肯定是要给公子操办的,但看大当家和公子没一刻停下来的,又怕生辰那日大当家没时间陪公子。
他便给大当家写信,提前交接了织坊,蒺藜也是要赶回来的,只是慈幼局事多,估摸着得公子生辰当日赶到。
幸亏现在水泥路修好了,即便坐马车也还颠簸,却也比从前官道要强,就是赶快马也能受的了。
“惊喜我且收下,你与我说说这段时日桥头县的情况。”秦绥之方才的话自然不是怪罪菖蒲,不过是说个玩笑话。
“自公子和大当家走后,桥头县倒是同往常没什么区别,只是工坊那边过来打探秘方织机的探子越来越多,还叫我抓了好几个。”
大当家一走,可不是让有许多秘密工艺的工坊被盯上了,不光他们织坊,就说琉璃坊,也去了不少探子,最后都被打包去挖矿了。
毕竟县里巡逻的兵丁又没少,大当家一走,带走了公子和秦先生他们,可蔺师爷从前能够帮窦宏把桥头县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成了名正言顺的桥头县县令,又在大当家和几位先生身边学了这么久,管理桥头县更是得心应手。
便是有人借着大当家走的机会犯事,也都叫蔺师爷,不现在该叫蔺县令查办了,听闻桥头县矿上的人越来越多,蔺县令想着鹿鸣府这头也有矿山,到时候拨一批人送过来。
“菖蒲哥哥真厉害。”空青听得艳羡,但奈何他的脑子的确笨了些,公子这段时日教他读书写字,进度也不快,便是日后学成,估计也做不得大事。
但留在公子身边伺候也是好的,公子自幼被人伺候惯了的,如今因为周大当家不太要人伺候,公子也学着许多事亲力亲为,但空青觉着公子不必委屈了自己,毕竟每个月的工钱说出去外头有的是人抢着做,不光说把公子大事小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就是每顿饭喂公子吃,也多的是人跟他抢。
“不过是跟在公子身边学了点皮毛罢了,你近来跟在公子身边,也要多学一学,日后也有帮上公子的时候。”公子是难得的好主子,跟在公子身边学的东西都是世家子弟才有机会学到的。
尽管黑熊寨废了奴籍,公子在他心里也是主子,一辈子都不会变。
“嗯,菖蒲哥哥我会努力的。”空青握紧拳头,不管日后他能不能做大事,多学一点没错,就像现在,每天见公子忙的抬头的功夫都没有,他却帮不上忙,心里也不大得劲。
秦绥之轻笑,两个年岁还没他大的小哥儿,怎么老是操心他,在京中,他这个年纪当阿耶的都比比皆是,定然不会逞强的。
“蒺藜可有同你说是否也要过来鹿鸣府?”菖蒲瞒着他过来,蒺藜肯定也会跟着过来,他是晓得两个小哥儿关系极好,这样的事上更是有无法言说的默契。
若是蒺藜也过来,他要调一日休沐,好几个人聚一聚,府里的食堂虽然手艺不错,但难得自个儿赚了几个月薪水的秦公子也想着请两个小哥儿吃顿好的。
最近鹿鸣府的酒楼生意不错,可以定上一桌。
“鹿鸣府也要开慈幼局,只是眼下还不晓得过来的是窦夫人还是蒺藜。”鹿鸣府比桥头县大这样多,街上的乞丐都多的不得了,里头就有不少小乞丐是孤儿,黑熊寨过来后,这群年纪还小的乞丐都被暂时养在一个大宅子,等府里的慈幼局修好,再一道送过去。
“我看多半是蒺藜哥哥过来,窦夫人好容易在城南买了宅子,家里孩子也在县学上学,窦县令看着又是个不中用的,窦夫人要走,难免牵绊过多。”空青觉得可惜,听蒺藜哥哥说,窦夫人本事大着呢,要是没有不成器的夫君,和还离不得人的孩子,估计还是愿意动一动的。
“也说不准。”秦绥之笑着摇头,因为他见过窦夫人,是个厉害的娘子,便是家里孩子在桥头县读书,只要她愿意过来鹿鸣府,到时候把孩子转入府学也是一样的。
鹿鸣府的府学比桥头县的县学大不少,教书先生也都是从山水书院出来的,肯定比桥头县的书生要强。
不过听周肆的意思,这一批山水书院书生,部分能够教书的也不会全留在鹿鸣府,到时候也会派到各县支援,毕竟府学能收容的孩子有限,各各县里的孩子都往府学送,只怕府学也接待不了。
的确,如今开了县学的县城只有桥头县和鹤山县,长鹿县孩子少,读书人甚至一个都没有,有大些孩子的人家,都是送去桥头县或是鹤山县县学就读。
更不说长鹿县大部分地区还是工地,即便招了不少人手过去,木工师傅也提供了不少方便的工具,例如独轮车,小滑轮之类的百工用具,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好在长鹿县是黑熊寨治下唯一一处拥有医院的县城,部分商户看准这个商机,都在医院附近买了房,看样子准备日后租给过去看病的外地人。
一转眼到了夜里,秦绥之同周肆在一处吃饭,说起了这个事。
“行商看准的就是机遇,我们即便拿下南境,祁州也会是大本营,只要能够看穿这一点,日后祁州,尤其是鹿鸣府治下的县城,房子土地都会大幅度增值,现在投入房子,黑熊寨不倒都是稳赚不亏的事。”
周肆听绥之说起长鹿县商户囤积房屋,并不诧异。
“但要是大部分房屋都被商户买走,也容易出问题。”要是商户把这些房屋提价买卖还好,毕竟这房价黑熊寨可以出手干预,怕就怕这些商户只租不卖。
“放心,有关这方面的应对之法,我与秦襄邢堂明商讨过,他们暂时翻不起浪花。”怕有人囤积太多房屋,限购就是最简单的法子,但水泥房卖的不便宜,上升到世家那个层次的都被周肆个打了,小商户一口气也拿不下多少套,暂时没有这方面的忧虑。
“提前有准备就好,京城的房子就是寸土寸金,好些朝中都做到高位的士大夫都在京城买不起房,只能租住。”也亏得秦家宅子买的早,不然一大家子在京城还买不到这样大的宅子。
不是没钱买,而是这宅子的主人要么只租房,要么就是出天价,秦家就算再有钱,也不能做冤大头不是。
“那得亏日后黑熊寨打过去,咱们不必要考虑房子的事。”果然只要是首都,就没有房价便宜的,他过来真要是做个商户,不说能高攀娶到绥之,连京城的房子都买不到。
“皇宫的占地足够大,你想在京城如何修缮都行的。”不过大燕的皇宫已经比不上前些朝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因为历朝历代皇帝都喜欢修宫殿,大兴土木的后果就是建行宫的大木料不够用了。
而行宫用的大木料又非是朝夕间能够生长出来的,就说金丝楠木这样的木材,不花个百来年时间都看不到成效,于是越往后的朝代,能用的木材就越少。要是住前朝的宫殿修缮还好,要是重修皇宫,那只有越修越小的份,好在黑熊寨的房子木头用的不多,日后就是周肆要重修整个皇宫,估计也没人敢在这方面弹劾,毕竟周肆是真的给钱的。
“暂时想不到那么远。”皇宫肯定还是要气派一点,这是国家颜面问题,但具体如何修,可以等祁州拿下在鹿鸣府先练练手,他想莫昭旭估计很乐意干这玩意。
“鹿鸣府其他几个县派人过去接手的情况如何?”秦绥之又挑起别的话题。
鹿鸣府拿下,还有一半没有入手的县城自然也不能干放着,等郑铁这头忙完捉拿的要务,便带着新兵蛋子去各县城溜达了一圈。
府城都被拿下了,县城自然没有反抗的必要,就是几个县的县令跑的比较快,大抵是知道黑熊寨拿下县城过后他们没有活路,一个个跟无头苍蝇一样,最后还没逃出祁州呢,就被孟梅带兵抓了回来,其中还有一部分逃跑的世家豪族。
一般没犯什么大错的世家周肆还是给人几分颜面,只斩罪魁祸首,主家子女要是有作奸犯科的,也都一律送去矿上,挖矿的挖矿,洗煤的洗煤,其余旁支只要安分的分了家,也给人一条活路。
这连夜逃跑的嘛,大多是干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周肆原本是不打算浪费兵力在抓这些人上的,但贪官污吏肯定不能放过,于是派去抓逃跑贪官的兵丁顺道擒回来几个世家豪族,也很正常。
“目前情况稳定,这些县城也就比长鹿县好一些,甚至还比不过当初的桥头县,存粮又要支出去一笔。”尽管如今离九月不远了,秋收一过,除去不多的秋税,黑熊寨也会平价购入农户手里多出来的粮食,但容州那头也还等着他们送粮。
所以粮食还是要从蜀中购买,甚至周肆还打算开一开琼州的购粮路子,毕竟蜀中的商人虽然想赚钱,但万一蜀王有什么心思,断了蜀地的粮食供应,黑熊寨扩张的速度就要被迫停上几年,等双季稻收割几茬过后才能继续进军。
“存粮或许也可以向世家收购。”秦绥之最了解世家,世家手里的粮食不比粮商少,因为乱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了,大多数世家为了避免在乱世被屠族,都是龟缩在坞堡这样的地方,里面的粮食多的足够全坞堡的人吃上七八年。
“但要从世家嘴里撬出粮食并不容易。”当然周肆这里指的世家是非祁州的世家,祁州的世家没逃走的,大部分银钱和粮食都充公了,再抠也抠不出来多少,还容易把人逼上绝路。
“你手中能够让世家心动的东西并不少。”铁轻易不给,但煤、白糖、煤油灯、棉布、琉璃、青花瓷等,哪一样不是引世家趋之若鹜的存在,世家爱奢靡,只要以这些东西利诱,粮食不成问题。
从前只做京城生意,现在京城那边被燕帝盯上不得不低调,那么地方生意的局面也可以打开了。
“看来要开琼州的购粮路子,只能从世家下手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可见在坑世家上面,即便秦公子也是老世家养出来的,手也一点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