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风峣自是看见他微妙的神情变化,却什么都没说。
徐楚宁尴尬地站在门口,微微皱眉,警惕地看着桌台对面的男人。
男人面孔深邃立体,兼具东西方特点,似乎是个混血,身材高挑,戴着眼镜,十分斯文的模样,打桌球的时候很专注,优雅而绅士。
徐楚宁审视着他,而后垂下眼。
还是那个混血先开了口,问道,“Fel,不请他进来吗?”
郁风峣没说话,望着台面,沉思,五分钟后,他审慎地一杆击出,而后才说,“宁宁,过来。”
郁风峣喝了一口水,“明天走?”
“嗯。”
“一定要回去?”郁风峣抬手,轻轻捻着他柔软的发丝,“不能多留几天吗?”
徐楚宁抬头,就看见郁风峣垂目看着他,目光专注而神情,似乎真的特别想要他留下来。
“我已经请了很久的假,再不回去,上司会不高兴……”
芭蕾舞季就快到了,乐团是越来越忙,徐楚宁真的没脸皮再请假。
“嗯,也是。”郁风峣放下手,表情冷淡了几分,却仍表示理解,“工作比较重要。”
徐楚宁小声跟他商量,“等以后有机会,再好好出来休假,好不好?”
郁风峣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回到桌边,继续打球。
反倒是那个混血男人倚着台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徐楚宁,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流转。
郁风峣看了看球台,又伸手将徐楚宁拥到身前,“来,宁宁帮我打。”
球杆被塞到掌心,徐楚宁懵了,回头看了他一眼,“啊?”
郁风峣垂眼,见他茫然样子,轻笑,展臂拥住他,指尖指了一下桌面对角的球,“打那个。”
“我不会。”徐楚宁赧然,脸色涨红,握着杆子不知所措,生怕给郁风峣把局打输了。
更何况,那个混血男正歪着脑袋看他,盯着他手里的球杆,还带着胸有成竹的笑,好像就等着看他笑话。
徐楚宁很窘迫。
“没关系。”郁风峣下巴搁在他发顶,轻轻拍了拍他的腰,“放轻松,随便打。”
“可是我……”
“我不会怪你。”郁风峣说了一句。
徐楚宁的心思被猜得透透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显得摆脸色了。
徐楚宁咽了咽口水,努力回想上次郁风峣教他的,慢慢放松下来,看着母球和九号球的位置,心里很徒劳地规划了一下。
他真的是完全的外行,说不定打都打不中……徐楚宁真的不想给郁风峣丢人。
“你看上去真的好紧张。”郁风峣笑说。
徐楚宁耳朵泛红,面上发热,唇线紧抿,不说话。
“输了就输了,”郁风峣不在意,随口安抚他,“也不要你出钱,我也不会怪你。”
“我知道。”徐楚宁深吸一口气,俯身,打出一杆。
幸运的是,没有打歪,母球疾速弹出,力道有些大,撞到九号球回弹,徐楚宁余光看见郁风峣的眉心已经皱起来了,有些失望。
心里慌了一下,徐楚宁愧疚地低头,却突然看见九号球四处撞了几下,最后竟出乎意料地落入袋中。
“Bloody hell!”混血男爆发出难以置信地哀嚎。
郁风峣也微微睁大眼,有一丝惊奇。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扑面袭来,徐楚宁身上的紧张一下子松了,放松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道,“Beginner's luck.”
他完全不会算,这次歪打正着,只能说大力出奇迹。
“不愧是我的宝贝宁宁。”郁风峣微挑眉,赞赏地看着他,径直吻下去。
徐楚宁毫无准备,脸色通红,震惊地睁大眼,感受到男人略带兴奋和冲动的强势亲吻,扶着桌台的手都紧了紧。
“喂,Fel!”
直到混血男发出不满的嘶吼,打断也们,郁风峣才放开徐楚宁,傲慢地瞥他一眼,伸出手。
混血男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面值20的美钞,拍到他手上。
郁风峣将钞票叠起来,塞进了徐楚宁衣服口袋里,“你赢的,归你。”
徐楚宁看着他充满兴味和奖赏的目光,不由得恍然。
桌球室的门被推开,是Dylan进来送酒,这个身高1.9m的健壮男人今天扎了个苹果头,头顶一个小揪揪,还特地别上了草莓发夹,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爱。
徐楚宁暗暗笑了一下,又觉得不太得体,还是正了面色,打了个招呼。
Dylan将一桶冰啤抱进来放在地上,见到徐楚宁,便咧嘴笑了,很热情的模样。
“我听说你要离开澳洲了?”
“嗯,要回国了。”徐楚宁说。
“为什么?”Dylan苦着脸,很不舍,“宁宁,我舍不得你,我还想下次你来酒吧玩的时候教你调酒。”
徐楚宁哭笑不得,他就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思维脱线得很。
“要回去工作。”徐楚宁解释。
“什么工作?”Dylan像个好奇宝宝。
“拉琴。我是学小提琴的,在乐团工作。”
“你在澳洲也可以拉嘛!”Dylan极力挽留,“澳洲也有拉小提琴的人啊!”
“哈哈哈……”徐楚宁笑起来,被逗得眉眼弯弯,声音也染了亮色。
郁风峣眯眼,修长手指无意识点在球桌台面上,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哐”的一声打破吵闹欢乐的氛围。
徐楚宁回头,就看见混血男把啤酒瓶扔到桶里,“这酒不冰。”
Dylan不满意了,“大冬天你喝什么冰的?”
“戴宜安。”混血男咄咄逼人,直呼其名,“我说这酒不冰,你给我多拿点冰块来。”
“真麻烦!”Dylan啐了一口,向来直率爽朗的面庞也涌上反感,他对混血男竖了个中指,咒骂,“喝不死你!”
Dylan出去拿冰块,走到门边,又猛地回头,“喂,谁准你喊我中文名?!”
混血男同样竖起中指,扒拉下眼睑做鬼脸,吐着舌头挑衅他,“戴、宜、安——”
徐楚宁看着刚刚打球时从容优雅的男人,却一瞬间变得狂野不羁,带着锋利的攻击性和荆棘。
门关上,徐楚宁正要收回视线,却无意间跟男人对上眼。
刹那,他脊背一凉。
这人对他,突然,有好重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