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团的电话一通通的打,平时跟徐楚宁有过私交的同事纷纷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还好。
徐楚宁不太好,但他无意让同事担心,只能一一谢过他们的好意。
楼下围着娱乐记者,水泄不通,徐楚宁看了都觉得喘不上气。
待在屋子里,突然沙发边的固话响了,他一时没警醒,接起电话,里面就是记者的声音。
“请问你为什么在邵羽非离开乐团的时候顶替了他的位置,你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钱权交易……”
徐楚宁吓了一跳,连忙挂断,顺便把电话线拔了。
手机也响个不停,他只能开权限不接收陌生来电。
郁风峣再来电话的时候,徐楚宁已经有点惴惴不安了,大早上一起来就遇见这种事,他有点不舒服。
“宁宁,来开一下门吧。”男人的声音不太稳,有点喘。
徐楚宁立马抬起头,走到门边,看了眼监控,才劫后余生般打开门。
看见他的一瞬间,徐楚宁有点生气,“你去哪了?”
郁风峣正低头看手机,抬眼,还有闲心笑,“这不是回来吗。宝贝不怕。”
徐楚宁懒得跟他计较,急匆匆问道,“现在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正在问。”郁风峣收起手机,牵着他往外走,“公寓不能待了,我们去别的地方。”
徐楚宁有点犹豫,但也知道现在只能相信他。
“等一下……外面很多人。”徐楚宁看他一脸平淡地走进电梯,忍不住拽了一下他的手,提醒道。
“我知道,有办法。”郁风峣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进来的。”
徐楚宁半信半疑。
郁风峣轻车熟路,带着他左拐右拐,不知道进了哪个避难层,然后下楼梯到地下停车场。
徐楚宁原本还紧张兮兮,看见地下停车场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有人蹲守,顿时安心了一些。
郁风峣被他一惊一乍的反应弄得有点好笑了,忍不住把人搂到怀里亲了一下,“宁宁好可爱。”
“啧!”徐楚宁下意识推了他一把。
“放轻松,这里不会有人找上来的。”郁风峣正经了些,“这边。”
角落里停着一辆车,看上去比较旧,倒是很低调,不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你还真是专业。”徐楚宁低声自言自语。
郁风峣笑了一下,“熟能生巧。”
车子从另一个偏僻出口开出去,还能从后视镜里看见围堵在楼下的狗仔记者。
徐楚宁收回视线,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不用紧张宝贝,这种事解决起来没那么难,我跟你保证,顶多一周,好吗?”
“……”徐楚宁沉默片刻,才说,“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郁风峣偏头看他,而后脸色慢慢淡了,语气也没那么在意了,“哦,你在担心邵羽非。”
徐楚宁从包里拿出那份文件,又看了起来,皱着眉,很认真。
“车上别看东西,对眼睛不好。”郁风峣提醒。
徐楚宁头也不抬,“我以前看手机,你可没这么说过。”
“你非要这样吗。宁宁,我挺不高兴的,”郁风峣声音严厉了一点,没忍住质问出声,“这么久了你都不问问我昨天晚上去哪了是不是。”
徐楚宁视线凝固了一下,停在纸上的那个宋体的“药物质量问题”几个字上,没有继续往下看。
他抬起头。
“……你还能没地方去吗?”徐楚宁低声说,别开眼神,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你最爱自己了,不需要别人来爱你。”
男人顿时哑然,竟然一时之间头脑空白,不知道怎么应答。
他没说话,跟个哑巴一样,曾经的能言善道也都跟被掐住咽喉一样。
死寂。
呼吸声就更明显了。
徐楚宁手指无规律敲打在车门把手上,垂下眼睫,状似不经意地说,“水电费我交吧,我也不想欠你。”
“你欠我一条命。”郁风峣克制地说。
“那是你自找的!”徐楚宁立马反驳,眼神骤冷,瞪着他,“再提那件事,我会更烦你。”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击在男人死穴上,表情骤然带上压抑的痛苦,但又竭力忍下去,深呼吸了一下,默默攥紧方向盘。
车厢内又恢复寂静。
转过下一个街道,徐楚宁开口,“那你昨晚去哪了?”
郁风峣心脏倏地抽痛,气笑了,“怎么,一个巴掌一颗枣是吧?”
徐楚宁手指划在车门上,“我已经问了,是你自己不回答,不关我事。”
“宁宁你——”郁风峣握着方向盘,满脸都是忍出来的薄汗,措辞数次,才哑着嗓音,“你可真是会气人啊。”
“嗯。”
郁风峣没资格撒火,只能咬碎牙和血吞,深呼吸,而后叹道,“昨天去阿缈的酒店借住了一晚。”
徐楚宁皱着眉,扭头,“你现在连开房的钱都没有了吗?”
他觉得这男人又在装可怜,怎么可能啊,平时看着生活好好的,还挺滋润,怎么可能……
“我现在用钱,只要是能留下痕迹的,移动支付,家族卡…任何流水,都会被我姐查到。”郁风峣如实道来,“目前用现金比较多,昨天出门着急,私卡和钱都没怎么带。”
徐楚宁看着窗外,没说话了。
许久,才说,“我看了你给我的资料,还行,谢谢。”
“得你一句谢谢真不容易。”
“找你自己的原因。”徐楚宁现在说这种话已经是对答如流。
“你对别人也这么说话吗。”郁风峣在红灯的当口问。
徐楚宁坦然:“不啊。”
徐楚宁虽然自认不完美,但个性相较于其他人,仍然是温和包容的,利他主义和集体主义的,他不介意以自己的便利换取他人的舒适,也很乐意以他人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
“你跟他们不一样,你不值得我对你好,我也不会再因为可能伤害你而感到惶恐。”
徐楚宁觉得有点闷,把车窗打开了一些,靠在窗边吹风。
“你可以伤害我,你高兴就好。”男人说,“这是你爱我的表现,我接受你用你喜欢的方式来爱我。”
徐楚宁睁开眼,“诡辩。”
“你如果不爱我,你不会理我。你还是对我有强烈的感情,强烈的感情就是爱。”男人巧舌如簧。
“别吵了,我想休息。”徐楚宁不堪其扰,捏了捏眉心,把窗户关上,“车开稳点。”
他不反驳自己,也不顺应自己,而是移开了话题,郁风峣很不爽,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不问我带你去哪吗。”郁风峣问,“你还说你不相信我,你这不是挺信我的吗。”
“郁风峣,现在是谁在的感情比较强烈?”徐楚宁睁眼,不能理喻的表情看着他,“别再像个讨不到糖的小孩一样无理取闹地狡辩了,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
一句话让男人哑口无言,郁风峣知道今天这么一出他回去要想一个月,他就是很小心眼。
他安静了,徐楚宁就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车子开了半个小时,到了商业区的写字楼下,郁风峣轻车熟路进了停车场,徐楚宁在他登记入内的时候醒了过来。
“到哪了。”徐楚宁揉揉眼睛,撑着车垫,把滑下去的身躯撑起来。
“天堂。”郁风峣轻飘飘搭腔。
徐楚宁还懵着,自言自语,“怎么睡着了……”
他昨晚都没怎么睡好,今天早上又受了惊吓,这会儿累了,行车途中睡会儿,也正常吧。
车子走走停停,徐楚宁这才意识到,这幢大楼似乎门禁森严。
郁书岚的地方吗……徐楚宁心想。
早前为数不多的几次与这个女人的接触,他并不觉得多么轻松,狠辣冷漠功利,不达目的不罢休,是徐楚宁对郁书岚仅有的印象。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立马有点紧张,以及难以言喻的僵硬。
“不是郁董,是阿缈的地方,你放心。”郁风峣跟会读心似的。
徐楚宁没理他,但确实是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来,这边。”郁风峣朝他伸手。
徐楚宁犹豫了一下,走神间隙,就被抓住手掌,拉着他往前走。
电梯要扫瞳孔,进去之后,直达二十二楼。
“等会儿不用紧张,把现状告诉他们,他们会帮你解决问题的。”郁风峣在电梯里说。
徐楚宁习惯性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郁风峣偏头凝视着他,而后松开他的手,侧身,抬手帮他整理衣领,“宝贝都睡懵了,衣服乱了。”
徐楚宁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然而身后是电梯板,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被男人堵在电梯角落了……大意了。
“我的宁宁还是收拾整齐了好看。”郁风峣认真地帮他理顺杂乱的碎发,而后点头,“嗯,不错。”
徐楚宁一把拽住他的袖口,“你刚刚说什么?跟谁说情况?你把我带哪来了?”
“不骗你,宝贝。”郁风峣被他这副满身是刺的模样弄得想笑,甚至产生了点无力感,“阿缈的公关团队很专业,身经百战,这次的舆论交给他们帮你摆平。”
徐楚宁还是懵的:“……”
郁风峣被他茫然的视线讨好到,忍不住低头吻他,不出意料,被狠狠咬了一口,唇角都裂了,还是笑了,“宝贝好狠。”
“纪缥缈那人,私下烂透了,要不是有一个铁打的公关团队,能让他蹦跶到现在?”郁风峣淡淡解释。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面前是一个大厅,还能透过格窗看见里面忙碌的男男女女,相貌俊丽,身材高挑姣好,十分养眼。
“郁先生。”立马有个戴夸张耳朵的年轻男人走过来,喊了一声,“到了,大家在会议室等你。”
郁风峣似乎对他非常敬重,表情也端正了些,微微颔首,开着玩笑,“都不叫郁董了吗,看来你们还真是墙头草。”
男公关艳丽一笑,侧身,挑眉,幸灾乐祸地嗤笑,“你已经没资格了,郁董只能有一个,哪怕她不在这。”
郁风峣只是淡淡笑着,很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边走吧。你有好一段时间没来这了吧。”年轻男公关身上挂满了五金链饰,步姿利落,一边跟郁风峣叙旧,一边带路。
“嗯,一年多了。”郁风峣环顾四周,神态轻松,“装潢又变了。”
男公关莞尔,稍稍翻了个白眼,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摇了摇,“你懂的,有一个容易喜新厌旧的老板,我们的工作环境也丰富很多。”
“你就是会说话。”郁风峣笑。
男公关看了两眼跟在郁风峣身后的徐楚宁,修长手指虚虚点了他一下,画了个圈,“这位……”
徐楚宁被点到,匆匆回神,“啊,我……”
“我爱人。”郁风峣插话。
“不是。”徐楚宁急忙否认。
男人的视线流转在两个人之间,不怀好意地算计着,饶有兴趣,“啧,看样子你们没谈拢呢。我该听谁的呢,真难办。”
“好吧。”郁风峣耸肩,“以前是,现在不是,以后是。”
“哈哈,”男人立马笑起来,指着郁风峣,满脸兴奋,“我就是喜欢你这种自信,让我每时每刻都想拿刀捅死你。”
“嗯。我们宁宁就这么做过。”郁风峣直言不讳,“我很喜欢。”
一听这话,男公关更来劲了,立马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徐楚宁,“徐先生您好,这是我的名片,我是本司金牌公关,您日后若是需要处理类似杀夫事宜,请随时联系我,我非常专业。”
徐楚宁只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疯了。
“呃……不需要。”徐楚宁委婉拒绝。
听了这句,郁风峣微微勾唇,有些自满,“宁宁不杀我,宁宁爱我。”
徐楚宁动了动嘴唇,无语到说不出话来。
男公关“噗嗤”一声笑了,柔若无骨地摆手,无所谓道,“没事啦,别担心价格,我报价很便宜的。而且如果你真的单杀这个狗男人,我免费给你公关,保证你清清白白,出淤泥而不染。”
“你不收钱,不怕公司账不平?”郁风峣问。
男公关坏坏地挑眉,抬手撑着桌子边沿的时候,衣领就松松垮垮的,露出清晰锁骨,“无所谓咯,大不了回头跟老板睡一下,撒个娇,我一般用身体平账。”
“请……不要再说了。”徐楚宁听不下去了,不得不打断他,硬着头皮,“请继续带路吧。”
男人端着手臂,凑近观察徐楚宁,“好礼貌的小猫。好正经哦,真好逗,你会脸红吗……啊!”下一秒就被拽着身上的链子,甩到旁边去。
“滚一边去。”很不爽快,郁风峣长臂一揽,把宁宁往自己身边带,不让其他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