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宁最近加班加得老板都看不下去,怕他把身体搞垮了。
“徐老师,你要不要休息几天?”琴行老板一边看考勤一边问。
徐楚宁一愣,忙问,“是我最近没教好吗?还是有学生反应什么了?”
老板摆摆手,“不是,只是你最近一直在帮人代课,排课也很多,我有点担心你的身体。”
徐楚宁听了,才松一口气,揉揉眼睛,“没事。”
他很想快点赚钱,然后买车,然后……
虽然这些只是杯水车薪,也足以证明,他不依靠郁先生,也能活得很好,他不是依附别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
“你眼睛里都有血丝了。”老板说。
“是吗?”徐楚宁匆匆照了个镜子,不以为意,“过几天放假,我多休息休息。”
“你也该有点自己的生活吧。”老板忍不住说,“你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拼命。”
徐楚宁笑了,“我有自己的生活啊。”
他这么努力,不就是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一点都不苦。
他也正在努力学着不再脆弱。
他今天还有两节课。
休息的时候,郁风峣打来电话,“宁宁,你在哪?”
徐楚宁思索一阵,还是说,“加班。”
郁风峣沉默了一下,“你这个月加班未免太多了点。”
“……是啊。”徐楚宁干巴巴地说。
“你们老板有点过分了。”郁风峣声音偏冷,却是护着他的,“需要帮你打劳动仲裁官司吗?公司法务部可以借你几个律师。”
徐楚宁趴在桌子上,边打呵欠边笑,“哪有那么严重?”
“你这个月加班时间绝对超额了,有加班工资吗?”
“有。”
“有也不行,身体累坏了怎么办?”
见他如此严肃,徐楚宁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爬起来,小声说,“真的没事……”
他再多努力一点,就可以买车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雀跃起来,接连加班的辛苦也不在话下了。
郁风峣沉默片晌,才说,“我只是想你多休息休息。”
“我知道。”徐楚宁垂眼,轻轻攥紧手里的铅笔,“谢谢先生,我会注意身体的,你也是。”
郁风峣微叹,“那你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正要说什么,已经有学生提着琴走进来,徐楚宁只能匆匆说,“对不起,我可能没空。”
“行吧。”郁风峣也没说什么,习惯性让他注意休息,先挂断了电话。
徐楚宁怔怔地收起手机,心口有点闷,但他觉得,等把车买到了,再跟先生解释,他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深吸一口气,徐楚宁又带上温和笑容,投入工作中。
·
这几天回家,郁先生都不知去向,徐楚宁打过几次电话,也都被潦草挂断了。
徐楚宁今天早早回家,没去琴行,又打电话让阿姨休息,自己买了菜回家做饭。
就当缓和一下关系吧。
邵羽非知道他想买车,还主动给他介绍工作。
“我老师最近在隔壁市有演出,你要不要去拉一提啊?首席。”
“啊,我可以吗……”徐楚宁不禁迟疑。
邵羽非笑了,“小宁,你当年在新生乐团选拔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当时徐楚宁虽然青涩内敛,但自信而热情,喜欢音乐,喜欢演奏,邵羽非记得他站在台上演奏的那一个片段,普一小协的片段。
看上去柔软,胆怯,却总是带着淡淡笑容的人,在执弓的那一刻,眼神突然就变了。
变得非常坚定,自信,虽锋芒内收,又好似在酝酿一场蓄谋已久的狙击,只待着独属于他的时刻,便能引起浪潮。
片段奏毕,徐楚宁又变得拘束了,拿着琴,期期艾艾地看着几位评委,“麻烦你们了……”
说完,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地下台。
极大的反差,让沉浸在乐曲余韵中的评委不由得笑出声。
他们都说,这个学弟能干大事的。
但,徐楚宁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干大事,甚至之后都不继续出席演奏活动了。
邵羽非起初还关注他,问过几次,从室友那里听说,小宁总是回家,有时候集体活动都不参与了。
原来是个恋家的,邵羽非这么想着。
然后就理所当然地把徐楚宁忘掉了。
直到那个聚会上,他们再次见面。
这才几年,徐楚宁就变得这么自卑了吗?连他最擅长的事情,都要自我怀疑。
邵羽非微微皱眉。
徐楚宁还是支支吾吾地答应了,说,“好吧,我晚点跟……他商量一下。”
本想说跟男朋友商量一下,但又觉得好像有些怪异,只能用模糊代词匆匆带过。
邵羽非“啊?”了一声,“这不是你的事儿吗?为什么要跟他商量?”
徐楚宁说不出来,他觉得最好还是征求一下郁风峣的意见,免得到时候又惹出事端。
邵羽非沉默了一下,又问,“那你在琴行打工,该不会也是瞒着你男朋友吧?”
“是……”徐楚宁犹豫着,“他不希望我太辛苦。”
“你这——”邵羽非还想再说些什么,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他,只得作罢,“我先挂了,改天一起吃个饭吧。”
“好。”
挂了电话,徐楚宁一边备菜一边想着邵羽非的话。
玄关响起声音,徐楚宁连忙清醒过来,边擦手边走出来,“先生。”
郁风峣抬头,看见他,有些惊讶,“今天没加班?”
徐楚宁点点头,又问,“你最近很忙吗?都不接我电话。”
“你不也一样?许你忙不许我忙?”
“没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步步紧逼的质问,徐楚宁敏锐地感觉到男人的不满和怒意,又不想事情进一步恶化,只好打圆场,“我买了很多菜,马上就好,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吧。”
郁风峣没说话,解开袖扣,松了领子。
徐楚宁见状,想走过去替他解领带,被他挡开了。
“你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吗?”徐楚宁哑声问。
“没怎么。”
然后没人说话了。
徐楚宁杵在一旁,被晾了五分钟,才僵硬地转身,低声,“饭就好了。”
也没人应。
徐楚宁揉了揉眼睛,继续做饭。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徐楚宁摸出来,顺手接起,“喂?”
“小宁,小宁啊!”电话对面是一个粗犷的中年女声,嚷嚷着。
徐楚宁皱了皱眉,花了点时间才辨认出来,“杨婶?”
杨婶是他在老家的邻居,他出来上大学、工作都上门拜访过杨婶,请她一家子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照看一下母亲。
杨婶声音特别大,带着令人心慌的聒噪,“小宁,你妈进医院了!”
手里的餐盘掉到地上,摔个粉碎,徐楚宁四肢百骸一片冰凉,甚至忘了反应。
听到声音的人走进厨房,眉峰微蹙,“怎么了?”
徐楚宁双目无神,却突然滚出泪来,“我妈、我妈在医院……”
郁风峣愣了一下,而后立刻走过来,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