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风峣允许他回家看母亲,但是不允许他离自己太远。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住在酒店里,徐楚宁趴在窗子边,看着外面滔滔不绝的江水,想到了湖边别墅。
只是,从那里的房间往下看,湖面是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而此时此刻,他看着夜色下奔腾的江水,心里生出一种古怪的向往,想要纵身跃下,随波逐流。
大概是侵入性思维吧,看见高处就想往下跳,看见湍急的河流就想被卷下去。
徐楚宁突然看见江的中央有一处漩涡,还没等他探身看个究竟,整个人就被拎着领子往后扯了一下,眼前的窗户哐的一声关上,还差点夹住了他的手。
“不要把身子伸到窗外去。”男人说。
徐楚宁没有反抗,任由他把自己从窗户边扯开,顺势在沙发上坐下。
桌子上摆着两杯热饮,徐楚宁捧起了一杯,忍着烫,轻轻喝了两口。
“我妈说前段时间我那几个叔叔总来骚扰她,后面就没来了,是怎么回事?”
郁风峣站在桌子边,掀开热饮的盖子,往里面加了两颗糖,搅拌着,“他们开设地下赌场,还聚众赌博,被警察带走了。”
“那这件事情跟你有关系吗?”徐楚宁握紧了杯子。
“当然有关系,给警察提供违法犯罪的线索,是人民群众应该做的事情。警察已经盯着他们很久了,就等着收网。”他说的义正言辞。
其实他的几个叔父赌博,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件事情徐楚宁知道,只是不敢说。
徐女士的婆家那边也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拼命地帮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遮掩隐藏,明里暗里的管徐女士要过不少钱,她不给,婆家那群人就连着她的忘夫,带着徐楚宁一起辱骂。
这段时间还是徐女士第一次睡了个安生觉。
想起母亲欣慰的笑容,徐楚宁的脸上也浮起了点点幸福。
不经意的一瞥,男人看见他的神色,迟疑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的问:“你要不要在这里多住几天?”
他这话刚说出来,徐楚宁就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真的吗,可,可以吗?”
语气中满是惊喜和不可置信,眼睛也亮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男人,生怕一个眨眼他就会反悔。
被这样炽热的目光注视着,男人心里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最深处的回忆被勾起来似的。
“只要你听话。”
“我、我听话,我肯定听话。”徐楚宁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如同往日一般的兴奋,激动,惊喜,痴迷。
可这个目光又好像没有实体似的,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
当天晚上,徐楚宁格外顺从,在他身下扭动喊叫,咬着枕头,迎合他的占有。
廉价旅馆的床吱呀吱呀的响,床垫里面的弹簧也发出陈旧腐朽的声音。
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激烈。
徐楚宁的手死死的抓在他的背上,仰起脖子,露出好看的弧线,指尖像是要深深的钉在他的背上,划出刺痛的伤痕,喘息不绝于耳,只是他那迷离失神的眼神再也没有落到男人脸上,而是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头顶苍白的天花板上。
徐楚宁眼角的泪花甩出来,声音变得嘶哑不堪,可唇角却是带着笑的,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满足过。
而这样全身心的投入却只让男人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戳就破似的,如同脆弱的泡泡,又像是一场谎言,一次镜花水月,触不可及。
结束的时候,徐楚宁推开他,侧躺在床上喘气,伸手从床头柜抽了几张纸,低头默默的把自己擦干净。
郁风峣要抱他去洗澡,也被拒绝了。
“我自己可以的。”徐楚宁扯了一下唇角,手臂撑着床垫,凑近了些,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而后起身去了浴室。
不一会儿浴室就响起了水流声。
郁风峣坐在床边,轻轻皱了眉,抬手,抚过刚刚被吻过的地方。
隔着长虹玻璃门,听着里面的声音,似乎从哗啦的水声中还有隐隐约约的哼歌声。
又是那首男保姆哼的歌。
光是听着雨水划过身体的声音,他就能够想象到宁宁的手正在抚过自己的哪一寸肌肤,结实的腰身,修长的腿,肌肤韧性的胸腹。
他仰头的时候,嘴唇微微张着,带着绯红,在暗暗的口腔中,还能看见猩红的舌尖,轻轻划过冷白的齿。
郁风峣第一次觉得原来他的宁宁也可以用魅惑一词来形容。
没有了以前的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讨好,就好像摘去了枷锁和束缚,他的宁宁变得不再乖巧听话,却好像更有魅力了。
如同一块融化了的蜜糖一般,哪怕里面裹着毒药,也让人甘之如饴。
陪他在老家住了几天,白天两个人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在外人面前他只是徐楚宁的老板,而到了晚上,夜色缠绵,两人纠缠不休,赤裸的身躯紧贴在一起,体温和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情欲,占有……
郁风峣把他抱到酒店的露台上,坐在吊椅中,看远处的繁华夜景。
徐楚宁今天带妈妈去医院复查了,一切都很健康,他高兴得不行,一整天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有这么高兴吗?”男人看了他一眼,随口问。
徐楚宁脸上的笑立刻就垮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冷不热,温顺却十分疏离的表情。
“我妈健康平安,我当然高兴,你没有妈妈吗?”脱口而出的讽刺话语,非常不像徐楚宁的风格,可他就是这样说了。
没有经过脑子一样说出这么刻薄的话,面对任何一个人,徐楚宁都是做不出来的。
可他是郁风峣,这个男人没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我有。”郁风峣倒是非常自然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只是我们很久都没有联系了,他们平时跟我姐联系的比较多。”
“为什么?”
“我姐比我有钱。他们的开销需要讨好她。”郁风峣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带过。
徐楚宁想了想,在印象里他是没有见过郁风峣的姐姐的,唯一能产生一点联系的是他姐姐的孩子,那个他曾经做过家教的小孩儿。
现在算起来,也应该是个大人了,不知道在哪里读书,也不知道长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想起他,徐楚宁抬手,咬了咬拇指的指腹,突然问,“郁时铭的事,是真的吗?”
郁风峣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是指哪一部分。”
徐楚宁好像沉浸在某一种回忆中,没说话,过了很久,才缓声笑了,“也就是说,只有一部分是真的,对吧?”
有些事情一旦生了怀疑就再也不会停下来,徐楚宁不知道自己被这样蒙在鼓里究竟是多久,也许是三年,也许是四年,也许从他跟郁风峣的第一次见面就进入了他精心编制的圈套。
被欺诈,被玩弄,被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
现在郁风峣对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他也无暇顾忌了,是爱,是恨,是执念,还是一种幼稚的占有欲,他都不想再去猜了。
“你提他干嘛?”
“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很不错,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读大学,在国外吗……”
“不要再想他了。”郁风峣伸出手,摸他脸侧,把他的脑袋扳回来,让他看着自己。
徐楚宁顺从他的力道,回过头,视线平静如水,乖顺的答应了,“好。不想他,只想你。”
说完,他坐在吊椅上轻轻摇晃,足尖抵在阳台的栏杆上,一前一后地用力,吊椅就悠悠晃动起来。
他又开始哼着那首男保姆唱的歌,调子是缓慢的,悠长的,却荒凉得如同靡靡之音。
在这里听,就感觉十分荒凉,更不要说在那样荒凉偏僻的湖边小屋了。
徐楚宁的眼眸半阖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慵懒,脆弱,如同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一样,暗伏冰冷的涌流。
他的嘴唇一张一翕,从中间流露出悲伤的旋律。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男人一直注视着他,眼中浮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感觉他的宁宁是在笑着的,可仔细看的时候,却觉得他的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眼尾也带着悲伤,让人看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郁风峣鬼使神差的抬手,想要帮他擦去眼尾的泪水,手臂刚刚抬起来,又发现他好像根本没在哭,只能迟疑的放下。
恍神间,徐楚宁睁开了眼睛,眼神迷离,带着笑意。
陌生的感觉,让男人身躯僵住。
“先生,我想拉琴。”徐楚宁轻声说。
郁风峣犹豫地凝着他,片刻,才站起身来,“好。”
最近的琴行离这里也要一个半小时的距离,郁风峣打电话给朋友,请他给自己帮个忙,尽快送过来。
徐楚宁趴在床边,表情无所谓,他捏着棋子,一枚枚落在棋盘上:“没关系,我可以等。”
倚着门边看了许久,视线落在他执棋的手上。
“你会下国际象棋?”
“不会。”徐楚宁放下棋子,转身又回到阳台上。
郁风峣俯身把棋子收起来。
一抬头,徐楚宁正隔着玻璃门对他笑了一下,而后抬手把门拉上,从外面反锁。
男人一愣,立刻走过去,用力拉了两下玻璃门,锁得死死的。
徐楚宁后退了几步,背靠在栏杆上,挑了眉毛,眼中含笑。
“宁宁,别闹,快进来。”郁风峣拉门,只能听见哐哐哐的闷声,却撼动不了分毫。
隔着玻璃,他看见徐楚宁指尖勾着钥匙,乐此不疲地把玩着。
“宁宁!回来!”
控制不住地低吼,拳头抵在玻璃上,用力到骨节发白。
徐楚宁看着他,突然抬手,将钥匙抛到江里,抬腿踩到栏杆上,忽然整个身子往外翻。
“徐楚宁!”
双目通红,郁风峣盯着他的脸,顿时脊背发麻,一种强烈的恐慌流窜直击大脑。
转身随手抄起房间里的凳子,对着门锁砸下去。
“哐!”的一声,响彻寂静的黑夜。
徐楚宁脸色变了一瞬,而后很快恢复过来,盯着被砸得不停发出惨烈声响的门,突然笑了。
他更变本加厉地往后仰,双腿足尖几乎要离地了。
郁风峣一脚把门踹开,怒气冲冲地冲过去,伸手掐住他的后颈,把人提起来,抵到墙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虎口紧紧扣着他的下颌,很想掐他脖子但竭力忍住,手上还有砸门锁时候留下的划痕,正在渗血,“想自杀?还是想用这种伎俩威胁我?”
徐楚宁被按在墙上,突然白了脸,声嘶力竭,“疼……”
猛然回过神来,郁风峣收回手,拽着他检查身上:“哪疼?”
徐楚宁立刻变脸,甩开他的手,恢复了正常脸色,甚至还笑了一下,“先生,我这次表现得怎么样?”
“什么?”
“我这次没有手抖,没有露怯。”徐楚宁笑容淡淡,“你一定很为我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