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来之后,直摸脑袋,劝他还是注意点,一天裂两次伤口真不是闹着玩的。
郁风峣云淡风轻:“嗯,知道了。”
纪缥缈一副看戏的样子,啧啧有声,“宁宁还是爱你,居然没有趁乱把你淹死。信我的,这事儿肯定就是他难忘旧情,没杀你就是还爱你。”
“他善良。”
纪缥缈长腿交叠,晃悠了一会儿,“你叫我来干嘛?看你谈情说爱啊?”
郁风峣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签一下。”
“什么东西。”纪缥缈低头看了一眼,整个愣住,“代理董事?”
“我这段时间有事,不能到公司了,你帮我打理一下。”
“你是不是疯了?”纪缥缈真的不能理解,“你这事儿要给郁董知道了,她下手会很快的,到时候你就等着跟白夏川一个下场吧。”
郁风峣的姐姐做事多果断,纪缥缈是知道的,她这个人实力至上,如果让她知道郁风峣消极怠工,无法为家族创造利益,那从族谱里除名指日可待。
“我觉得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绝对会想办法蚕食你的产业群……”纪缥缈嘟囔,“她胃口可大了,当年下黑手把程赴逼到南半球去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她亲弟弟份上,你也得去讨饭。”
郁风峣不予置评。
郁书岚当年不动他,不是看在姐弟份上,完全是因为把程赴逼走,他也私底下帮了忙的,否则仅凭郁书岚一个人,做不到这么干净利落。
现在郁家二老的身体也不行了,他现在琐事缠身,分身乏术,的确是撬动他的好机会。
“我先帮你瞒着,最多两个月,你把宁宁的事儿处理干净。”纪缥缈也难得露出烦躁表情,胡乱说了一句,“要么你就把他放了算了,我是觉得不值得浪费时间。”
郁风峣陷入沉思,目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未置一词。
过了一会儿,他才皱着眉开口,“宁宁也是你喊的?”
“宁宁宁宁宁宁!”纪缥缈一身反骨,“我喊两声怎么了?别把你喊死了。看你傻.逼那样儿,出息……”
话没说完,就对上郁风峣的视线。
纪缥缈浑身一僵,剩下的犯贱调子都堵在喉咙里,嘟囔着不敢说话了,“别生气……开个玩笑而已,玩笑。”
这些天伤口天天都要换药,徐楚宁就盯着他,每天帮他拆纱布换药,生怕怠慢了,耽误恢复进程。
天气好些了,湖面的冰也融化了。
徐楚宁去看了一眼自己当时落水的地方,因为有排水管,所以这里的冰比周边的薄很多。
徐楚宁眯着眼,正要探着身子看清楚一些,腰就被揽住,整个人被按到墙角。
“又想跑?”郁风峣红着眼睛看他,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弹半分。
徐楚宁轻轻挣扎了一下,“我不跑。”
男人抬手,把走廊尽头的窗户关上。
第二天,徐楚宁就看见了窗户都装了限位器,只能打开一条缝,顿时觉得无奈。
盯着他吃消炎的药,清理创口,换药,徐楚宁一点都不敢马虎,因为他期待着这人能履行诺言,病好的时候就放他回家。
看着他又在厨房忙忙碌碌地做饭,郁风峣心里升起熟悉的暖意,不由得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以前他也经常干这种事,在徐楚宁认真做家务的时候去打扰,看他受宠若惊的反应,看他被吓一跳然后脸红。
现在不会了。
徐楚宁只是停顿了一下手上动作,而后温声提醒了一句,“小心火。”
郁风峣不是很满意他的反应,伸手将小炉关了,把他翻过来,单手抱到岛台上。
徐楚宁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撑在身后,身前的脆弱之处就完全暴露出来。
低头在他锁骨亲了亲,惹得阵阵颤抖。
郁风峣知道他身上的所有弱点,随便撩拨几下就听见粗重喘息,徐楚宁仰起头,迎合他的亲吻,顺手抬起来抱住他的脖子。
眼神变了一下,郁风峣放开掐着他后颈的手,亲了亲他的额头,“继续做饭吧。”
“你不做?”徐楚宁问了一句。
郁风峣没说话,只把他抱下来,替他整理好裤子,转身回了客厅。
几天之后,郁风峣的手掌才终于恢复了,徐楚宁盯着他掌心的伤痕,欲言又止好几次,都没开口。
他实在是等不了了,现在看着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该兑现诺言了。
早餐是徐楚宁做的,他也有点讨好的意思,就做了以前郁风峣比较喜欢的烙饼和粥。
早餐气氛很融洽,徐楚宁有有了点希望。
“味道还可以吧?”徐楚宁看着他咬下一口蛋饼,便问。
“很不错。”男人点头。
徐楚宁还给他夹了菜,郁风峣视线落下他伸过来的筷子上,没说什么。
吃完早餐,徐楚宁鼓起勇气,喊住他,“那个,你答应我……”
男人突然摔下手里的碗,“一天也跟我待不下去,是吧?”
徐楚宁吓了一跳,而后很快冷静下来,在身后攥着拳,镇定道:“不是,我就回去一次,之后我就乖乖待在你身边。”
“别撒谎了,宁宁,你我都知道你不会乖乖的,你再也不会乖了。”郁风峣抱住他,手臂用力收紧,像要把他揉进怀里,声音颓然又带着失控的颤抖。
徐楚宁苦笑,“那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你从来只信自己,不信任何人。”
“这有什么错吗?”
“你不就想让我待在你身边,好,我答应你,你让我回去看我妈妈,回来你想锁着我,关着我,我都答应你,你还想要什么呢?”
“你肯定不会听话,你又在撒谎。”郁风峣摇头,面露怒色,“我不想让你回去了。”
徐楚宁觉得不可理喻。
他曾经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稳重成熟,让徐楚宁觉得可以依靠?
现在看来要么是他很会演,要么是他脑子有病,连自己的逻辑都无法自洽。
徐楚宁深吸一口气,跟他讲道理:“我们说得好好的,你带我回去,我看我妈,看完我妈你再把我带回来,你说好了的!”
“你肯定会跑,你跑过两次。我没办法相信一个惯骗。”
“我惯骗?”徐楚宁气笑了,忍不住吼他,“谁从一开始就在演戏的?你也谎话连篇,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没撒过谎。”男人面不改色。
徐楚宁心脏都在疼,“你明明从来没爱过我,还在我面前演,演出对我好的样子,现在呢?你真爱我怎么可能把我拴起来?你可笑不可笑?!”
“宁宁,我从来没撒过谎。”郁风峣看着他,冠冕堂皇,“以前对你好,是因为你很听话,你爱我,现在你不爱我了,我才惩罚你,我这么做都是有道理的,是你先惹我的。”
“够了!”徐楚宁不想听他说话,抓了抓头发,欲哭无泪,“郁风峣,你有病去治病好不好?要么看医生要么去死有那么难吗?!”
“看医生?”郁风峣不解地皱眉,“那等病好了带你回去,你等得了吗?看来你也不想回去啊。”
“滚吧。”徐楚宁不想说话了,扔了手里的东西,上了楼。
几分钟后,郁风峣也上去。
徐楚宁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堵着气睡觉,要不停地拍抚胸口,才能把那口气顺下去。
这男人能为自己所有不合理的行为找到解释,反正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徐楚宁越想越觉得可笑,自己当时是有多瞎。
“宁宁。”
被子外面传来轻唤,接着,是隔着被褥轻抚他背的感觉。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难过,原谅我好吗。”
徐楚宁冷笑,“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你最爱看的不就是我发疯吗?把我逼疯了你是最开心的一个,少假惺惺的。”
自己曾经那么信任他,在他面前袒露弱点,后来却全都变成了他操纵自己的武器,刺向自己的利刃。
徐楚宁后悔得心里发苦。
“你到底想要什么啊……”
“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
“我答应你了啊,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男人却不说话了,久久沉默着。
片晌,他掀开被子,伸手把徐楚宁扯起来,“带你回去。”
郁风峣真的把他带回老家了,但绝对不离开他半步,连徐楚宁想去服务区上个厕所都要跟着。
开了一天的车,才到自己的老家。
徐楚宁一进了县界就高兴起来,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但泛着光亮的眼睛还是可以暗示他的跃跃欲试。
郁风峣不高兴,硬生生扳过他的脑袋,吻下去,只准他看自己。
徐楚宁一点反抗也没有,甚至顺从得非常快,喘着气迎合他,郁风峣却又不满意,狠狠咬了一下他的唇角,听见痛呼才好受了些。
车子开到山路下面,徐楚宁立刻跳下来,往家的方向跑。
他的动作太快了,让男人心脏都停了一下,下意识追出去,却又看见徐楚宁停下来,站在原地等他。
“我说了,不跑,我不敢跑。”徐楚宁说。
郁风峣什么也没说,走过去,用力攥住他的手。
“别,被人看见……”徐楚宁扭了扭手腕,小声提醒。
郁风峣起初不松手,直到徐楚宁越来越慌张,压低声音哀求,才放开他。
进了院子,徐楚宁喊了一声,没人应,又几步迈进屋里,这才看见在灶台边做饭的母亲。
郁风峣站在门外,淡淡地看着里面的重逢场面。
徐楚宁脸上全是泪,眼睛却是笑着的,打心底里高兴,好像是生生将乌云撕开的一缕光。
这缕光郁风峣从未见过。
在五年里,徐楚宁最爱他,最痴迷他的时候,他也没见过。
此刻,他只觉得反感。
他下意识想要毁掉这束光,可念头浮起的刹那,心脏猛地抻住了,撕裂一般疼痛。
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郁风峣眉头紧皱,抬手按了一下胸口,步伐急促地往外走了两步。
他转身,竟像是落荒而逃,直到再也看不见徐楚宁的笑容,听不见他的笑声。
男人闭了闭眼,一拳砸在墙壁上,在刺痛中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