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宁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说要给妈妈打电话也是为了验证和稳住局面。
但结果是,他妈妈真的在来这边的火车上。
母亲接到电话还有些迟疑,“宁宁,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声音小心翼翼,带着年迈的憔悴和苍老,又十分局促,觉得自己没见识不知是否给孩子丢脸了,母亲甚至开始自责起来。
徐楚宁忍着泪水,笑着安慰她:“没有,确实是我们公司给员工家属安排的,我最近太忙了,没有给你打电话,是我的错。”
听了说不是自己给孩子添麻烦,母亲的心才放下来,询问着徐楚宁的近况,问他在这边过得好不好,工作是不是顺利。
徐楚宁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却还是要故作镇定,轻声说:“妈,别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很欣慰,念念叨叨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开心吗?”
一句话,让徐楚宁的心口都撕裂地疼。
他坐在沙发上,浑身上下都遍布着或轻或重的吻痕,这是男人给他的奖励与惩罚,奖励他是个乖孩子,惩罚他还不够乖。
徐楚宁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耻,又可耻又悲哀,他好像活该受骗,活该被骗走一切包括真心。
只有傻子和贪婪的人才会被骗。
徐楚宁低着头,紧紧攥拳,“嗯,开心。”
“真的呀?”母亲笑了,“你知道吗,自从你上了大学,妈都没睡过一天好觉,怕你在外面受欺负,怕你走歪路,怕你过得不好也不敢说。”
徐楚宁轻轻笑了,云淡风轻抹去眼泪:“怎么会呢,我过得挺好的。”
深深攥拳,掌心的疼痛格外清晰,可更痛的是胸口,如鲠在喉,想要嘶喊却被扼住脖颈,生杀予夺都在另一个人手里。
徐楚宁发现,欺骗别人原来要比欺骗自己更简单啊。
跟母亲打完电话,徐楚宁泣不成声,眼泪每每落下,又被他很快抹去,像是要否认什么似的,不想让眼泪再在脸上留下痕迹。
郁风峣晾完衣服,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发呆流泪的人。
“你看,你真的很想妈妈,对不对?”他捧起他的脸,轻轻帮他擦去泪水,低头微笑道:“不用谢,宝贝,这是给你的惊喜。”
徐楚宁仰头,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的一切动作,却不给出丝毫反应。
见他没动静,郁风峣有些不满了,曾经的宁宁那么可爱,那么温顺体贴,自己就算是暧昧地看他一眼,不必做任何事,都足以让他乖巧地靠过来,像希望主人爱抚的小猫一样待在他身边。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郁风峣轻轻揉着他的唇瓣,稍微用力掐住他的下颌,就能看见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不是最喜欢跟我待在一块儿了吗?”
徐楚宁没有安全感,比起语言,他更喜欢肢体接触,哪怕空间很大,但有条件的时候,他就喜欢挨着郁风峣,只是手臂或者膝盖碰到一起,就足以让他感到幸福。
郁风峣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着把人捞进怀里,“为什么这么黏人?”
徐楚宁眷恋地看着他,红着脸老实说:“我爱你。”
郁风峣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徐楚宁有些失落,但男人看书的手还是紧紧将他拥在怀中,他也只好强迫自己不要敏感不要胡思乱想。
“说话。”郁风峣重复了一遍,已经有些没耐心了。
徐楚宁被掐疼了,下意识说:“对不起……”
“你次次都说对不起,但次次都不改。”郁风峣冷眼看着他,不容置喙地帮他擦去眼泪,“我对你好,你难道不高兴吗?”
“我高兴。”徐楚宁声音在抖。
“高兴就笑一笑吧,宝贝,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郁风峣眼中浮起隐晦笑意,危险的光芒暗藏:“邵羽非说的真的很对,你笑起来非常迷人。”
徐楚宁笑不出来,却因为胆怯而不得不做出笑容的样子,每一次强迫自己牵起唇角,只会溢出更多的眼泪。
看见他泪水流淌而下,又强自镇定着不发出任何声音,极度的破碎和脆弱,惹人怜爱。
郁风峣盯着他,看见他眼中的血丝,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诡异的快感瞬间冲入脑海,兴趣越来越高涨。
他的宝贝,天生就不适合笑啊,明明苦难才能让他魅力四射。
欺骗他,折磨他,吸引他,占有他,看他满眼失望与痛苦,那双可怜的眼睛盛着泪水和胆怯,比爱意更让人沉醉疯狂。
男人手掌缓缓收紧,唇角带上似有似无的笑意,抓住徐楚宁的头发,直到听见一声压抑的痛呼,才恍然松手。
“别怕。”郁风峣低头吻他,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爱你的。”
徐楚宁头皮还在疼,唇角被咬吻出的痕迹慢慢开始灼烧,他咽了咽口水,在听见那句他久久思而不得的“我爱你”时,突然抖了一下。
好像被暗处射出的子弹击中一样。
他落入一个精心布置的深渊陷阱,身旁随时会有毫无缘由的杀戮。
徐楚宁整夜睡不好,一闭上眼就是各种各样的奇怪梦魇,他好像又回到了孩童时代,被母亲牵着,路过那一群流氓男人的门口,耳边是口哨声。
次日清晨,徐楚宁醒来,闻到了早餐的味道。
“刚买的小笼包和馄饨,吃一点吧。”男人正在布置餐桌,看见他出来,便微笑着招呼。
徐楚宁眼神躲闪,低垂着睫毛,走进盥洗室洗漱,一转身,就撞进男人怀中。
“宁宁今天还没有跟我说早安。”郁风峣低头看着他。
徐楚宁没回过神来,还是呆呆的,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听清他的话,转动眼神,抬头看着他。
“早安,先生。”他缓缓抬起手臂,抱住面前的男人,顺从地吻上去。
一如既往。
唇边落下微凉的亲吻,郁风峣稍怔,眼神有一瞬的惊讶,而后很快恢复过来。
他淡淡笑了,轻抚怀里人瘦削的脊背,吻他耳侧,“早安,宝贝。”
嗯,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