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职工宿舍条件也一般,床稍微好点,是中间弹簧垫的那种,屋子里唯二能坐的就是这个板凳,放在角落,屋子里潮湿阴暗,还泛着腐朽的霉味。
郁风峣皱皱眉头。
不知道他的宁宁是怎么住过来的,也能忍。
徐楚宁改卷子喜欢自言自语,翻看着试卷,眉头紧锁,抓过笔记本,“不应该啊……她成绩挺好的,怎么就……奇怪。”
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做了个简单的记录,然后放到一边,继续改下一份。
过了一会儿,徐楚宁卷子改完了,活动了一下颈椎,喝了口水,就把灯关了,滑进被子里睡觉。
明天也许雨就小了,到时候说不定他们老师还能去一趟学生家里,走访一下,帮帮忙什么的……
正昏昏欲睡,被子突然蠕动了一下,被掀开,徐楚宁睡眠浅,立马睁开眼睛,摸索着去开灯。
手被按住,握住手腕,扯回被褥里。
身后贴上一个人,抱着他,把他锁在怀里。
徐楚宁停下挣扎,吸了一口气,“放开我。”
可贴在他背后的人并没有松手,微微低头,就贴在他温热的颈边,声音低哑,“宁宁,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吗,一点都不吗?”
徐楚宁不想跟他多费口舌,往后蹬了一脚,正准备把人推开,就听见身后这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叫。
“……别踢了,我腿上真的有伤,很疼。”郁风峣示弱,手臂却更用力地收紧,胸膛贴着他的后心口,彼此的心跳都能够清晰听见。
徐楚宁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那也是你自找的。”说完抬肘往后打。
身后男人也不躲,挨了这一下,受虐一样紧紧抱着他,“别闹了,你又想闹出动静来,把外人招来吗?”
“别威胁我。”徐楚宁的声音锐利了一点。
见这招没有效,郁风峣开始动之以情:“地上很冷。”
“这也是你自找的。”徐楚宁说。
“你对我太残忍了,宝贝。”
徐楚宁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你真的很贱。”
“随便你怎么说,我要跟你在一起。”
“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以前没有,你走之后就有了。”郁风峣的手掌紧紧扣着他的腰,用力到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怀里,声音低沉,带着一点烦闷,“归根结底,还是你的错。”
“郁风峣!”
“不是你的错。”男人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夜色中一片寂静,郁风峣兀自开了口,“我不会走的,你也别想摆脱我,这辈子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徐楚宁没有说话,但从呼吸声里可以听得出来,他并没有睡着。
郁风峣扯了一下被褥,把他那边的缝隙塞紧,将人紧紧裹在怀中,手臂用力到颤抖,“你接受现实吧,宁宁。”
“如果你真觉得这就是现实,又为什么会怕成这样?”徐楚宁一语道破,丝毫不给他留情面地拆穿。
男人一时无言,有点被看穿的恼怒。
他曾经满意于这个年轻人的察言观色,懂得审时度势,虽然虚长他这么多岁,但平心而论,宁宁那种待人真诚,又非常懂得世故的处事方式,郁风峣是学不来的。
他斤斤计较,计较得失与回报,将人与人之间的所有关系都异化成可以衡量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有徐楚宁那种赤诚和飞蛾扑火的勇气。
他向来不喜欢赌局
但这次他all in。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不能输,他承担不起输掉的代价,所以宁宁不能让他输。
徐楚宁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直到男人有些忍不住了,揽在他腰上的手掌慢慢往上滑,摸到他的胸膛,探了探他的心跳,知道他还活着,才又放了下去。
“你是不是有病。”被他这动作弄得有一点无语凝噎。
“我是有病,但我也是真的爱你。”
“你知道什么叫爱吗?”徐楚宁冷笑了一声,讽刺他。
“我不知道,我也不必知道。”
……算了,跟你说这些,我也是疯了。徐楚宁心里有些烦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索性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郁风峣不知道发什么疯,见他要睡,又晃了晃他,把他摇醒。
“干什么。”徐楚宁有些不耐烦。
男人又不说话了,许久才问,“戴葬花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困了,要休息。”
“好,晚安。”郁风峣低头,在他颈侧亲了一下。
翌日,出乎意料的,没有再下雨。
操场上满是泥巴,山路上也是,天气预报说之后的几天可能都会保持稳定的多云状态,然后就会开始放晴。
关上手机,徐楚宁有些欣慰的笑了,太好了,不会再有危险了。
从床上起来,他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泛着凉气,不知道已经离开多久了,徐楚宁愣愣地盯着那一半空的床看了一会儿,才舒了一口气。
下床去洗漱,刚走到阳台就吓了一跳。
阳台上站着的人正面无表情的放下裤腿,回头看他,“醒了?”
“你还没走?”徐楚宁叹气。
“我昨晚说的话你都没听见,是吧。”郁风峣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头,“我说了你这辈子别想摆脱我。”
徐楚宁有些烦躁地扔下手里的漱口杯,“你想怎么样,你又想把我抓回去吗?”
“当然不是,你在想什么。”郁风峣疑惑的看着他,“我留下来陪你,我说过,不会再强迫你了。”
“你现在就是在强迫我。”
“我没有。”郁风峣矢口否认,“我是在限制我自己的自由,我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
“狡辩!”徐楚宁有些受不了他的诡辩逻辑,伸手把他推开,走到水池子边洗漱。
刚低下头,捧着水往脸上浇,腰被抱住,一个吻侧着落在脸颊上。
“早安。”
“你烦不烦?”
“不烦,你以前就是这么做的,我只是在学你。”郁风峣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用力抱了他一下,而后悠然转身离开。
徐楚宁洗漱完,穿上外套打算下楼,这次他没锁门,他知道,锁了也会被这人打开,没必要白费力气。
“你去哪?今天不是继续停课吗。”
“学校一楼也有被山洪冲过的地方,需要人清理。”徐楚宁机械地解释。
郁风峣的视线追着他动,“我今天带喵喵去打疫苗,下午回来。”
徐楚宁整理领子的手顿了一下,“嗯。”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郁风峣转身,回到狗窝旁,伸手戳了一下还在睡觉的奶狗,喃喃自语,“小东西……哪儿来这么大魅力,让宁宁挖空心思也要养。”
昨天徐楚宁背着他在网上挂了领养的帖子,想把喵喵送走,重新找一个新主人,原本费了好大心思买回来的东西,也全部都送给新主人,只希望能把喵喵送出去。
徐楚宁根本不信任他,也不想把任何自己在意的东西跟他放在一起,郁风峣半夜睁开眼睛,偷走了徐楚宁的手机,把帖子全部都删掉了。
回到床上的时候,被子里暖烘烘的,自己身上带着一点微凉的寒气,进入深度睡眠的人转了个身,无意识的靠在了他的身上,或许是觉得这样微冷的身体很舒服,就又往前蹭了一下。
男人轻手轻脚的躺下,小心翼翼的把人搂进怀里。
第二天早上是被腿上的伤疼醒的,他连发了50条消息,问她到底有没有送医生过来。
郁书岚估计又是熬了通宵工作,秒回:【有,别急,等着。】
他也不敢多催,刚放下手机,就听见身后的屋子里有被褥摩擦的窸窣声,放下裤腿,转身打招呼。
以前两个人同居的时候,一般都是徐楚宁起得比较早,起来之后会做一些简单的运动,或者家务。
男人从卧室出来,偶尔会看见那个轻快的身影,在跑步机上运动,头上带着发带,看见他出来了,脸上就挂上笑容,从跑步机上下来,用毛巾擦了擦脸。
“郁先生,早上好。”
说完脸有些红红的,但还是凑上来,亲了他一下。
像是两个人之间的惯例。
郁风峣都没有在意过,因为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早就习以为常。
今天他起得比较早,望着空空荡荡的操场,天上也是灰沉沉的,没有鸟飞过。
目之所及,树枝光秃,遍山荒芜。
他望着眼前的寂寥萧瑟,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原来早晨的时光这么难以消磨,尤其是在等爱人醒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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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楚宁习惯性地点开APP,想看一看有没有人给他留言,却发现自己的帖子不知何时被删除了。
昨天晚上 想也知道是谁。
徐楚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匆匆把手机收起来,去楼下食堂跟校长她们汇合。
因为山洪的关系,很多老师都被暂时困在了镇上,没办法上山,山区教职工宿舍的人手也不是太多,但他们还是希望能够尽快恢复教学,不要耽误娃娃们的学习进程。
尤其是学生里还有那么几个是马上要去镇里上中学的,最不能耽误。
划分了区域之后,徐楚宁和方栖一起清理排水沟的淤泥。
一天的工作做下来,徐楚宁却经常走神,总是想着自己被带走的小狗崽,担心着会出什么意外。
手机隔一段时间会响一下,是郁风峣给他拍的小狗照片。
做检查的时候拍一张,开始打疫苗的时候拍一张,打完疫苗回来的时候拍一张。
徐楚宁看着那些照片,有些恍惚,犹豫许久,还是点开了定位器监控的画面,上面可以显示定位器的行进路线。
的确,也是去了宠物医院,现在正在返程途中。
徐楚宁关掉手机,塞进口袋里,然后又带上橡胶手套,拿起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