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公寓走廊里,只回荡着玻璃弹珠弹跳在地上的声音。
地上的药瓶滚了几圈,慢慢地在他脚边停下。
徐楚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靠在墙上让自己冷静下来,徐楚宁刚准备下楼报警说自己被寄了不明包裹遭到恐吓,物业的就派人上来了,还提着工具包。
“哎,小徐啊,你在家啊。”
“怎么了?”徐楚宁疑惑,他没叫物业。
维修工人说:“你不是早上在前台登记,说你屋的热水器坏了,让我们派人来修吗?这不,我刚搞完公司的水管子,马上就来了。”维修工人拍了拍肩上背着的大包工具。
“登记?”
徐楚宁心口都漏跳了一下,他根本没登记过什么维修,他房间里的热水器也好得很。
维修工人拿着从前台管家那里拿来的房卡,走过去开了门,徐楚宁刚要拦,他门已经打开了。还回头看了一眼,“哎哟,小徐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弹珠啊?”
“我,我买给侄子的。”徐楚宁随便撒了个谎,马上蹲下来,把地上的弹珠都收拾干净。
屋里灯打开,徐楚宁却屏住了呼吸,他怕屋子里藏了人。
维修工直接走到浴室,打开他的热水器。
徐楚宁本想说他弄错了,热水器没事,却看见打开的一瞬间,喷头爆发出一股水流,同时发出非常尖锐的故障声。
维修工关了水,咬着螺丝刀,开始拆花洒和水龙头。
“怎么可能,昨天晚上用还好好的……”徐楚宁睁大眼睛,喃喃自语,脊背发凉。
他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明明用得很好,今天早上也根本没有什么登记维修,怎么会……
过了一会儿,维修工把水龙头修好了,又给他检查了一下热水器,才从浴室出来。
“您辛苦了,喝口水。”徐楚宁心不在焉地给他泡茶。
“哦,对了,”维修工想起什么,从掌心摸出一个戒指,放到桌上,“你东西落在浴室了,不是我说你,这么贵重的戒指,怎么能随便乱扔,我刚刚要不是提前帮你检查了一下,就要被冲进下水道了,你就去太平洋捡吧。”
正背对着人倒茶,闻言,徐楚宁回头,“什么戒指?”
桌上是一枚锃亮的银色男款戒指,被水冲洗过,熠熠生辉,看上去质感很好,价格不菲。
“您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我的戒指。”徐楚宁讷讷的。
维修工大叔笑了,“还装呢,这里边儿都刻着你的名字,咋了,跟对象闹矛盾啊?哎你听我的,闹矛盾归闹,可别跟钱过不去,这戒指我看着也是银的,你赶紧给擦擦,别碰水……”
徐楚宁一把冲过去,拿起戒指,看里面的内环,上面隐约可以看见雕刻在内的三个字母,是自己的名字首字母。
这枚戒指,在他家的浴室里。
徐楚宁进了浴室,眼睛发红,牙齿不受控制地磕在一起,好像很冷似的颤抖。
放在架子上的洗手液,是不是被人用过……毛巾,毛巾的位置也不对劲……镜子上的指纹,明明他每次摸到都会擦去的……
他觉得房子里好像有个影子,跟在他身后,看不见身影,却处处留下踪迹。
藏在平时被忽视的盲区中。
徐楚宁脸色苍白,有些呆滞,维修工喝完茶,又接到电话,赶着去别的住户那里修东西。
把他送到门口,徐楚宁目送他离开,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突然打了个寒颤。
就好像有人在暗处观察他似的。
回到屋子里,徐楚宁坐在桌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而后盯着桌上那枚戒指发呆。
很漂亮的戒指,试戴了一下,跟他中指的指围很契合,颜色低调不张扬,外圈有一句拉丁文,徐楚宁看不懂,也不想懂。
他看了许久,而后冷笑了一下,一把拽下戒指,扔进茶杯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拉开抽屉,把怀表拿出来,攥在手里,感受它运行时候的动静。
关上灯,躺在床上,空洞的视线落在天花板,掌心怀表的滴答滴答声,却没有知觉现在几点了,又过去了多久。
他一直在等。
等到眼睛都干了,喉咙干哑,好像被个什么东西掐着似的。
突然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响起了声音。
“嘀”的一声,房卡刷开了门,推门的时候,合页吱呀吱呀的,而后是愈来愈近的脚步。
徐楚宁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整个人都紧绷着,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而后又被拼命压下。
大门关上,那人并没有来卧室,而是轻车熟路地进了盥洗室,照例挤了点洗手液,洗了个手。
卧室房门慢慢推开,徐楚宁在光亮照过来的一瞬间,闭上眼睛。
装睡。
但他知道来的人是谁。
脸上拼命忍着,竭力做出自然的表情,藏在被子里的手却越来越紧,手臂青筋暴起,发抖不止。
男人的呼吸声很平静,没有什么起伏,不仔细听甚至都会融入到月夜的风声。
“实在睡不着的话,不必勉强自己。”
呼吸凝固了刹那,而后流露出认命的神情,睫毛抖了两下,才缓缓睁开。
眼神像是抗拒什么似的,迟迟没有聚焦,许久许久才在泪光里凝住了焦点。
“那枚戒指,还喜欢吗?”男人幽幽坐在床边,垂眸看着他
动作自然,神态平和,就好像他不是半夜闯入,而是一个深夜加班回到家后,坐在爱人床边温言爱抚的人。
徐楚宁不说话。
男人眼眸半敛,伸出手,虎口卡住他的下颌,拇指按在他唇上,干燥的嘴唇很快裂开,渗出鲜血。
指腹揉过柔软的唇,将血抹开,夜色下,徐楚宁苍白的脸竟然多了几分媚色,像是涂过口红一样。
指尖微挑,撬开他的牙齿,伸入,按揉在他的舌上。
徐楚宁闻到了洗手液的味道。
他买的洗手液,从百货市场打折的时候买的,是他喜欢的味道,青柠檬。
可现在他有点作哕。
这男人就是有能力,把他喜欢的一切都变得那么令人反感和恐惧。
“问你喜欢那枚戒指吗,为什么不说话?”
徐楚宁突然红了眼,狠狠咬住口中的手指。
没料到他居然也开始咬人了,男人一愣,手臂本能地震了一下,却没有抽手,只静静地看着他,手掌轻轻抚摸在他脸颊上。
徐楚宁嘴里顿时充满了血腥味,越是刺激越是狠,死死咬住越来越用力。
“看来比起戒指,宝贝更喜欢咬我。”
郁风峣笑了一下,随手抽了一张0纸巾,擦去留下来的血液,顺便帮徐楚宁擦干净下巴。
他越是这样,徐楚宁越是崩溃,双目通红,死死盯着他,眼里全是恨意。
男人面上有些显而易见的不悦,被他的目光挑衅到了,说:“别这样看着我,我会想把你弄瞎。”
话音刚落,徐楚宁猛地翻起来,藏在被子里的手猛地抽过来,余光里冷白光一闪,男人瞳孔收缩,惊慌躲闪,下意识挡开,反手将他掐在床上。
巨大的声响,刀子捅穿床板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卧室里。
徐楚宁被掐住后颈,拧着手臂压在床上,整张脸被用力按在枕头上,喘不上气。
锋利的剪刀刺穿床铺,深深地钉在木板上。
视线落在距离自己极近的剪刀,不难推测,他的宁宁用了多大力气,才能让剪刀插在床板上,晃都不晃一下。
垂下眼,胸口微微起伏,兴奋又压抑着喜悦,郁风峣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楚宁的侧脸,声音极为干哑:“宝贝,居然愿意为了我犯法,真的……太让我高兴了。”
“滚!”徐楚宁被抓着头发按在床上,眼泪汩汩往外流,听见他说这种疯话,瞬间被逼疯,死命挣扎,尖声哭叫,“你是不是想要我死!非要我疯了你才满意是不是?!”
“嘘嘘嘘,宝贝别这样,会被人听见。”郁风峣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四处看了看,随手拿起一个枕头,盖在他脸上,微微用力,就堵住他所有的呼喊。
“唔!”
扑面而来的布料,徐楚宁只能听见自己的尖叫声,拳打脚踢地抗拒着,却被轻轻松松按住手脚。
男人膝盖微微一顶,就分开他两条腿,紧紧压在他身上,动弹不得半分。
郁风峣面不改色地低头,隔着枕头听他的声音,轻声问:“宝贝,你还好吗?”
窒息让徐楚宁头晕目眩,他丝毫不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想弄死他。
手脚无力地垂下,面上的枕头才撤去,男人居高临下望着他,亲了亲他苍白的脸颊:“再喊的话,喉咙都要哑了,我会心疼。”
徐楚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刚那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都想好了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那他就坐牢吧!把所有的财产都给母亲,他自己去坐牢,也好过让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生活在危险里!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为什么不能再有用一点!
被扭过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郁风峣本能下的反抗也是十足十的力道,现在是动都不能动了,不知道是扭到还是骨折。
徐楚宁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肾上腺素冲开了所有的感觉神经似的,他的心跳越来越慢。
郁风峣缓缓松手,突然笑了一下,问:“刚刚的窒息,还喜欢吗?
“你的邵羽非学长,一个人被锁在杂物间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男人缓缓俯身,将他抱住,带着笑意的声音回响在耳侧,“他今天在飞机上,也是这种感觉。你那么喜欢他,肯定,很愿意跟他感同身受,对不对?”
徐楚宁被抱住,一个劲发抖,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满身冷汗地抽搐。
男人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压抑,“这段时间,我忍着不来打扰你,心想着宝贝受打击了,要散散心,大概散完心就会回家了,可是你没有,我不喜欢这样。”
“这段时间……”徐楚宁凄惨地笑着,眼里含泪。
他本以为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本以为天衣无缝的逃脱,居然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你不见了,我很着急。花了些功夫才打听到下落。”郁风峣脸上浅淡笑意,低眼望向他时,眼中竟然有深邃而扭曲的痴迷,“不过,你值得我花功夫。毕竟我们那么相爱。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