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羽非等在门口,无聊到跟小孩子一起打弹珠。
现在小孩子的玩具还真是高级,以前都是在土地上挖坑打珠子,现在直接有一体式的桌台,还能自动计分,珠子也是各种各样,还有些小朋友以收集不同的绝版弹珠为乐。
邵羽非随手弹了三次,惹哭了五个。
“你欺负人!”其中一个小男孩抱着邵羽非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把弹珠还给我!那是我花了好多钱开到的,你还我……”
邵羽非一脸正义凛然,“说好了我连中十个你就送我,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小男孩崩溃大哭,“你是大人,不算数,你还我还我……”
邵羽非也乐了,拖着这小孩往旁边走,他走到哪,小男孩就哭到哪,最后实在是玩倦了,把手里的珠子还给他:“给你给你,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徐楚宁走过去,就看见这样一幅让人哭笑不得的场景。
一见他出来了,邵羽非立刻甩开纠缠不休的小男孩,兴奋地朝他挥臂:“小宁!这儿!”
徐楚宁把单肩包挂在肩膀上,疾步走过去。
邵羽非正要抬腿,又被小男孩抱住脚:“你还有很多没还我……”
邵羽非不乐意了:“那是我赢的,绝版的我好心还你,你可别不守规矩啊。”
小男孩也不讲理,一看他说不通,又立刻转向徐楚宁求救,“叔叔,这坏人他抢我的珠子!他欺负小孩儿!”
邵羽非睁大眼睛:“你这崽种怎么睁着眼睛乱说话?那是我赢的,你自愿给我的。”
“我不要我不要!”小男孩开始撒泼打滚。
徐楚宁左支右绌,为难地看着邵羽非:“学长……”
邵羽非鼓了鼓腮帮子,竟然有些撒娇的意思,不乐意地嘀咕:“不就赢了他几个珠子吗,至于么……”
徐楚宁微微楞了一下,而跟哄小孩似的劝他:“我再给你买新的好不好?这小孩闹起来,别把旁人招来了,还以为我们在闹事。”
“几个珠子而已,玩都玩不起。”邵羽非嘴上说着,还是老老实实从口袋里摸索:“好啦好啦,还你,男子汉大丈夫的,怎么这么没品……”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圆滚滚的弹珠,塞进男孩的盒子里。
然后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抓出第二把,递给他。
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第三把,放进盒子里……
然后又从另一边裤子口袋里摸出第四把……
“等等,还有一点。”邵羽非掏完口袋,又蹦了蹦,反手扯住自己脑袋后边儿的卫衣帽子,伸长了手,从帽子里抓出第五把,还给他,“喏,都还你了,安静点,别他妈哭了!”
徐楚宁直接看呆,张着嘴唇,耳边是邵羽非放珠子的“哗啦、哗啦”声。
难怪这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合着自己短短人生收藏的珠子都被邵羽非一波带走了。
等口袋全掏空了,小男孩的空盒子装满,才眉开眼笑起来。
“等会儿,给我留一颗。”邵羽非抓住他的领子,又给他拎回来,从盒子里拿了一颗:“这颗我喜欢,送我呗?”
小男孩想了想,还是采用了弃卒保车的战略,“哼,给你了!”
说完连忙抱着自己的小桌台走了。
捏着手里仅剩的一颗弹珠,邵羽非回头看着他屁颠屁颠的背影,不屑地笑了一下。
“送你,这个好看。”邵羽非扭头就把自己唯一的战利品递给徐楚宁。
“给我?”
“来。你对着光看。”邵羽非把珠子塞进他手里,握着他的手,帮他调整视角。“你仔细看,是不是能看见彩虹?”
徐楚宁任由他摆弄,闭上一只眼,透过弹珠看过去,果然,原本平平无奇的珠体内仿佛有水纹在晃动,波光粼粼的,真像彩虹。
“谢谢你。”虽然这个礼物有些幼稚,但也让徐楚宁心里很温暖。
“我打了你好多次电话,你都没接,我快吓死了,一回国就直接跑过来。”邵羽非说。
徐楚宁这才想起来:“我换电话号了,忘了告诉你,对不起。”
他入职之后就换了新的手机卡,以前的电话卡插在那个旧手机里,留作备用,这段时间太忙了,又一直以为学长的身体需要静养,就忘记跟他联系。
听他说起担心自己到一回国就来找,徐楚宁很感激。
“说好了你要给我买弹珠。”邵羽非说。
徐楚宁无可奈何,眉眼弯弯:“好。”
到了小学旁边最火热的文具店,邵羽非就跟恶龙见了黄金似的,飞过去,扎在孩子堆里。
“来来来,小朋友们让个路……借过借过……”
嘴上虽然哄着,但对小孩子并不温柔,一边喊宝宝一边抱起一个又一个放到旁边去,两眼放光地挑选自己喜欢的弹珠。
徐楚宁看得心惊胆战,看着那些被他推开的小孩,有几个还差点摔了,连忙上去扶。
过了五分钟,邵羽非几乎是把弹珠扫荡一空,美滋滋地抱着来到收银台,朝徐楚宁骄傲地抬起下巴:“小宁,买单!”
买几个弹珠而已,却说出了一掷千金的气质。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把邵羽非看上的珠子都买下来,也不超过两百块,这人却真的十分珍惜,抱着盒子,爱不释手地挑来挑去。
两个人找了地方吃饭,徐楚宁请客。
“哎,你还记得杨缅不?”邵羽非突然问。
徐楚宁点点头。杨缅是他大学室友的朋友,好像是校球队的,但是篮球还是足球,徐楚宁没太关注过。
邵羽非说:“他前段时间结婚了。”
“结婚?!”徐楚宁很意外。
“是啊,跟他谈了五年的女朋友,我当时听见也是你这个反应。”邵羽非乐不可支。
“他有女朋友啊?”徐楚宁随口问了一句。
“是啊,以前他球赛,女朋友总来看,搞得其它球员心态都不好了,笑死……”
以前室友也总是约徐楚宁去看球赛,但徐楚宁基本都拒绝了,因为他没有时间,他的时间都花在郁风峣身上,其它的一切他都没有兴趣。
难怪杨缅结婚都不告诉他,他不把人当朋友,人也没必要把他放在心上。
“你住哪啊?租房子?”
“不是,公司有宿舍,我暂时住宿舍里。”
公司地段还行,附近的房子租金也贵,远一点的地方便宜,但是通勤很麻烦,徐楚宁也不愿意住在陌生的地方。
“环境好吗?”
“还过得去,就是隔音稍微差一点。”
邵羽非一边剥蟹,一边问:“那你现在还拉琴吗?”
一句话,就让徐楚宁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脸色,邵羽非也很体贴地不再提及这个话题,“你最近过得好,就行……啊!”
邵羽非突然尖叫了一下,手指被蟹钳锋利的断口割到。
徐楚宁连忙从包里找创可贴递给他。
“好疼……我过几天还要回乐团,怎么这么倒霉……”
“你先别剥了,别再伤到。”徐楚宁担忧地说。
“可是我好想吃啊!”邵羽非直接哭哭啼啼一副饿死鬼样。
“……我来吧。”
闷头剥好,给他放到盘子里,徐楚宁才默默摘下手套,吃自己的饭。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徐楚宁垂眸,掌心里紧紧攥着那枚弹珠:“老实说,我什么都不会,也没地方可去。”
现在能在公司里帮着干点琐碎的杂活,他已经很满意了,还要是不是提防着会不会有人找过来,哪还有心思计划未来。
离开郁风峣之后,他才看见了一点生活的希望,却又好像不敢往前探索,跟在郁风峣身边的五年,好像磨尽了他的自信心和勇气,或许他还需要很久来重新构建自我认同。
“你高考之后,有没有想过未来的生活,就畅想嘛,应该多多少少有吧?”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徐楚宁楞了一下,苦笑:“可是,自从离开他之后,好像做些什么我都要考虑很久,也不敢……”
“你要不要试着不去想他,不要想离开他之后你要如何,你就回忆一下,假如你从来没有遇见过郁风峣,你期待过上怎样的生活呢?”
“我……我想想。”徐楚宁沉思着,感觉心脏好像越跳越快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说:“噢,我17岁的时候就想进乐团工作了,那时候我攒钱买琴,是一把手工琴,我还想见一见琴师本人,嗯。”
“还有吗?”邵羽非趴在桌上,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还有,我还想养猫来着,但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嗯……啊,对了,我其实还很想去山区,听说有些地方的小孩子想读书但没有老师,一直都很想做点什么……”
“还有还有,我想学滑板,我还想看一场格斗比赛,听上去很不可思议吧?”徐楚宁赧然地笑了,有些羞于启齿。
“没有啊,滑板很适合你。”邵羽非鼓励他。
说着说着,徐楚宁情绪又低落了。
原来他有好多梦想啊,17岁的夏天,他也畅想过美好未来,在他的畅想里,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时候,离他第一次认识郁风峣,只有几个月,他哪里会知道,自己的人生会在几个月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你现在就去啊!去养猫,去见你的琴师!”邵羽非却很高兴,“你看,你有那么多想做的事,现在就去呗。”
徐楚宁怔住,“可是,可是我现在……”
“你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郁风峣,想做什么,现在就去。”邵羽非抓住他的手,眼睛亮亮的。
“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
怎么可能啊。
徐楚宁勉强地说:“那只是我17岁时候的异想天开而已……”
“你就当你现在就是17岁啊!”邵羽非一把拉起他,“走,我们现在就去看格斗比赛!”
“啊……?”徐楚宁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往外冲,“哪,哪有比赛?”
“慢慢找咯。”邵羽非冲出来,转身帮他理了理滑到手臂的背包带子,“今天你是东道主,我是客人,你要听我的。”
说完,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推着徐楚宁坐进去,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去最近的搏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