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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我想割开你的嘴角。”

宠儿 良月十三 3033 2024-07-25 10:14:15

过了半午,雨开始慢慢变小,屋外哗啦啦的水声都是从山上冲下来的雨水,混着泥土,黄黄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排干净。

山下那辆车一直都没走,稳稳当当的停在那里,好像丝毫不惧怕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山洪。

徐楚宁跟方栖待在阿宏家里,帮着几个老人上下打点,同时也联系了学校询问最近的情况。

山里的信号塔有一些受损了,政府立刻组织了维修工修好,以便与山里的人联系,排洪系统的疏通和维护也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自从信号稳定之后,徐楚宁的电话就没停过,响个不停。

马不停蹄地处理了校长那边的事情,给他汇报了这一块区域学生的情况,徐楚宁才有了一点闲暇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奶奶泡了茶端给两位老师喝,是他们家自己种,自己采摘,自己炒的绿茶。

“大队上年年都收茶叶,奶奶闲不住,体力还好就会去茶园采茶叶拿去卖,也能赚点补贴家用。”阿宏说,笑了笑,“余下来的就会包起来,送给亲戚,或者干脆自己炒来喝。”

徐楚宁喝了一口,绿茶清爽,带着浓浓的木质香味,还有一点夏季露水的味道,喝在口中沁人心脾。

徐楚宁慢慢静了下来,站在阳台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辆车。

原本是白色的车,此时已经被泥水弄成了斑点状,稻场很大,所以积水并不多,但山上的排洪系统一旦全部疏通,在空旷的地方也会暗藏危险。

镇上已经下了警报,除了应急人员 呼吁其他的居民居家避险。

徐楚宁拿出手机,翻到之前的那条信息,看了许久,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握着手机,拇指在上面点了几下,发出去几个字。

【现在用吗。】

然后把手机收起来,转身离开了阳台。

昏暗的车厢里,手机静静躺在前操作台上,寂静如死。

男人靠在座椅上,椅背微微后调,阖目小憩,眉目间只有平静阴冷,带着几分病态和大病初愈的憔悴。

唯独没有恐慌。

似乎窗外并不是随时会爆发的山洪,仅仅只是一场初春的雨。

他一抬头就能隔着车窗看见山腰上的那户人家。

雨实在是太大了,又泛着雾气,重峦叠嶂,植被茂密,哪怕是冬末的枯枝,也足以遮挡视线,更何况是仰望,没有俯视那么视野广阔。

他也看不太真切,但他可以感受到,在一扇玻璃窗边,有人的视线正在遥遥地落下这里,这就足够了。

他们仍在对视。郁风峣想。

他已经很久没有注视过宁宁的眼睛,不知是否还像以前一样,如同一汪清泉,自己往中投一颗石子,就能泛起阵阵波澜。

耳边是雨水打在车顶的声音,黑漆漆的车厢里,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叮叮」一声,弹入一条消息。

特别的提示音,暗暗期待许久的声音。

男人猛地睁眼,眼角还有熬了好几天夜的血丝,视线扫过前操作台,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光显得格外诡异。

伸手将手机拿起,撇了一眼,顿住。

隔了六个小时的对白,他发出去的话好歹是有了回应。

这六个小时间,他坐在这里,也只是为了这几个字而已。

【这次让你失望了,葬花留着,下次再用。】

【现在用吗?】

冷冰冰的四个字,有些阴阳怪气的,郁风峣搭在膝上的手,微微紧了一下,然后又缓缓松开,心口有点堵得慌。

他跟宁宁分别已经太久了,久到当他没有参与宁宁的成长过程时,似乎就对这个人失去了掌控。

不知道他认识了哪些人,经历了哪些事,也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应该长大了,男人心想,长大也就意味着,不好骗了。

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有情饮水饱,也不会在对自己言听计从,更不会再为着自己的一句话横跨半个城市,只为见他一面。

郁风峣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想要什么,好友讥笑他的话或许是对的——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他只是爱着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被捧着的感觉,被在乎的感觉。

而人往往就是缺什么就找什么。

他在享受宁宁不计回报的付出时,也正是印证了,他自认为不配得到毫无回报的爱。

否则也不至于遇到上一个徐楚宁,就跟他纠缠至死。

这样大的落差,让他有一种被看破的难堪,和恼怒。

他承认他有点恼羞成怒了,他觉得他的宁宁过界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

尤其是离开自己这件事。

他想要惩罚他,带给他痛苦,只有疼痛才能让人害怕,让人长记性,无论如何都想证明自己是上位的那个。

可他低估了宁宁的韧性,也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真的到了选择的时候,身体却比脑子更快的做出了决定,以命换命这种事情,放在以前他只会觉得嗤之以鼻,但坠崖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一些庆幸。

「还好掉下来的不是宁宁,」郁风峣心想,「否则他该会多疼啊。」

他曾经两次仰望这个人,而以此同时,徐楚宁低头看他。

一次是悬崖上,他往下坠的时候,宁宁的身影骤然缩小,他往后落去,整个人被甩进洪流里,他甚至都不敢伸手抓——怕不小心抓到宁宁的衣服,把他也带下来。

再次,是这里。

六个小时里,他微微仰头,注视着暴雨倾盆中模糊的身影,幻想着对方也在看他。

【现在用吗?】

他的宝贝这样嘲讽他。

郁风峣,你现在就要去死吗?

当然不会。

男人将手机扔到一旁,拧了钥匙打火,旁若无人的驱车下山。

他给过死亡一次机会,向它换取宝贝日后的快乐和幸福。

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死亡或许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能让徐楚宁开心一下,这就够了。

他事事都要计较得失,一分一毫地去计算投入和回报的比例,可唯独这个决定,他像一个失心疯的赌徒一样,赌上所有只为了换一个不确定的笑容。

宝贝想要他死,才能开心?

那好。他高兴就行。

他渴望徐楚宁的笑容已经太久了,他甚至想拿刀把徐楚宁的脸划开,然后用线缝起来,把嘴角硬生生牵起,不要再摆一张冷淡的脸,不准再对他露出冷漠的表情!

徐楚宁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很多个夜晚,男人睁开清醒的眼,拿着美工刀坐在他身边,将他拥在怀中,想要割开他微抿的唇角。

最近的一次,颤抖的手握着锋利刀刃,已经落在徐楚宁脸颊上了,梦中的人似乎噩梦连连,从眼角渗出泪水,默默无声地哭了。

郁风峣虎口一紧,刀子割进了自己的手心,又扔到一边,随手用纸巾包起来,大掌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脊背,哄他。

他想要宁宁真心实意的笑容。

希望徐楚宁不要骗他。

如果他的死亡真的能让宁宁高兴一回,那他愿意入身赌局。

但事实还是他赢了,死亡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没有带走他,他就能再翻盘。

再说了,宁宁为他戴孝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车子行驶在山路上,每一处都是险象环生,平时这种路压根儿不会让车子上来,要不是大雨天的疏于管理,他也不会钻了空子。

车子行到一半还熄火了,他还能下车,一瘸一拐的走到前车盖那里,把车盖掀起来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修好再继续下山。

这场大雨带给他最大的痛苦,大概就是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空气潮湿寒凉了,便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刺痒一样,抓心挠肝的,只有把伤口撕开捣烂,抠挖得血肉模糊,才能平复那阵郁闷和烦躁。

第二痛苦的事情,是总让他想起和宁宁初遇的那个雨天,那时他还健康,他可以欣赏雨景,也可以欣赏面前的人,不用死拽着方向盘,强忍着双腿的痛苦,强忍着想一脚油门下去,随便撞死几个人的癫狂和躁动。

实在是太疼了。

他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身几乎是甩出去,在湿滑泥泞的道路上,轮胎打滑了好几转,撞进一旁的枯木丛,车子擦着粗壮的树干停了,停在犄角旮旯,很刁钻的地方。

男人喘着粗气,双目通红,颤抖着紧攥衣料,一拳砸在膝盖上,以痛止痛,伤口再次裂开,鲜血冒出来。

可那一阵钻心的骚痒和刺痛从骨头里往外冒,简直冒到牙根子上,骨头缝里似乎有蚂蚁在爬,整个身躯都不停的打着冷战。

“操……”

那一瞬间他有一点后悔了,他该听姐姐的话,就待在家里,做一条被栓起来的狗,他的姐姐主人会养着他,会给他一口饭吃,还有医生。

但他跑出来了,比起当狗,他更想见宁宁,反正宁宁也养了狗,都一样。

苍白的手指用力抠着储物柜的门,好几下才勉强扣开,皱着眉,手臂不受控制的发抖,从里面拿出一管针剂,挽起裤腿,都来不及给皮肤消毒,狠狠扎进去,疼得闷哼一声,又死死咬牙忍住,缓慢地将针剂推入腿中。

浑身脱力,手指一松,针管就掉到了地上,过了一会儿,药效慢慢行开,双腿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瘙痒才平复了下来。

医生说,这种疼痛麻痒,正是因为你的骨头和血肉都在恢复,在生长,所以会有不适感。

男人抬起手,难耐的扯了一下领口,总觉得喘不上气,满身冷汗的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

总觉得一针药似乎不够,得两针才行。

胸口打一针,腿上打一针。

「叮叮」

手机又响了,男人睁开眼,勉力伸出手,神色平平,眼中却闪过一丝光芒,点开手机,是一条新的消息。

宁宁说:【要死找没人的地方死,别给我们的人添麻烦。】

目光盯着那一行字,郁风峣突然笑了一下,唇角勾起的弧度有些勉强,却目光灼灼。

他费力的撑起身躯,给徐楚宁回消息,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有来有回的对话。

第一句很烦人:【宝贝还是那么好,连情话都说得这么让人胆寒,真喜欢。】

第二句很酸:【我现在就在这里,我不是你们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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